第124章 今晚,你不用畫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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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漸暗,寒風掠過,圖書館的玻璃窗透出溫暖而密集的光點。
    “跟我走。”周墨說,眼神沒有回避,卻也沒有解釋。
    她沒有拒絕。
    她也不知道去哪裏。
    她也沒問。
    他們坐上地鐵,轉2號線,再換8號線,直到“舊城區”報站時,她才怔住。
    是那一站。
    是他們第一次愛得失控的地方。
    春光拾居。
    小樓依舊,老牆沒翻修,門邊掛著的大紅燈籠卻換了新。
    雨細密落在簷上,像是時間自己在說悄悄話。
    她沒說話,隻是盯著那扇熟悉的木門,像是盯著一個久別的入口。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會再次回到這個地方。
    周墨站在她身側,像是故意等她開口。
    她輕聲:“那間房……還在嗎?”
    他說:“在。我訂了。”
    她沒問他為什麽。
    他總是能記得她的喜好,記得她忽略的細節,卻忘了自己有沒有吃晚飯。
    門“哢噠”一聲開了。
    木質的香氣撲麵而來。
    是那種老房子才有的味道,帶著雨和記憶的潮。
    但卻沒有老房子那種陳腐味兒。
    燈光打開那一刻,明亮,溫暖。
    窗簾還是淺藍色的,床上的被褥幹淨整潔。
    她沒有進去。
    他也沒有。
    兩個人站在門口,像站在某種心事的門口,不敢太快靠近。
    米悅感覺到臉有些發燙,心跳在加速。
    好一會兒,周墨慢慢說:“進去吧。”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隻是輕輕牽住了他的手。
    她的指尖微涼,他的掌心在抖。
    但誰都沒放開。
    ——
    窗外的雨似乎停了,但屋簷卻滴著水,一滴一滴,像舊時光漏下來。
    房間沒有打開電視,也沒有音樂。
    隻有呼吸聲,還有偶爾從外麵舊街巷飄來的腳步聲。
    屋子安靜得像封存的老磁帶。
    周墨靠在窗邊,看著窗外一盞一盞的舊路燈,心跳卻像卡在了什麽地方。
    忽然,周墨的手機鈴響了。
    周墨沒聽,就直接走去,開門——
    是外賣小哥,穿著淋濕的雨衣,遞上一份裝在保溫袋裏的晚餐盒。
    上麵貼著字條:
    【雙人套餐:牛排、黑鬆露意麵、一瓶紅葡萄酒、兩支紅蠟燭】
    米悅愣住:“你……什麽時候訂的?”
    “來之前。”周墨把東西放在桌子上,語氣輕得像是早已計劃好,卻又像隨意而為,“為今晚準備的,喜歡嗎?”
    米悅笑了笑,點頭。
    周墨從袋裏取出餐盒,紅酒,一隻打火機和兩支紅蠟燭。
    還去靠牆的桌麵上取來兩隻高腳杯。
    這也是他讓民宿老板提前準備的。
    他點著了蠟燭。
    把燈關了。
    蠟燭跳躍的火光在舊木桌上映出一圈暖黃。
    他將食物擺好,為她拉開椅子。
    兩人都沒說話,隻聽見紅酒倒入杯中的“咕噥”聲,安靜而優雅。
    這一頓晚餐,不豪華,卻沉穩、溫柔。
    兩隻高腳杯靜靜擺在舊木桌上,燭光映在酒液裏,像倒進了夜色。
    是他們很久以來第一次,不討論作業,不談畫,不提未來。
    隻為了彼此坐下來,好好吃一頓飯。
    他替她切牛排,她舀意麵給他。
    她笑:“你什麽時候學會這個的?”
    他認真說:“畫得多了,就想嚐一次畫外的晚餐。”
    她笑了,但眼裏卻濕了。
    酒過三杯,氣氛微暖。
    他輕輕放下刀叉,手指摩挲著杯沿,然後抬眼望她。
    “悅悅。”
    “今晚,我想把所有沒說過的話,都說給你聽。”
    米悅一怔。
    接著,點點頭,杯子輕輕放下。
    仿佛知道他接下來會說的,不隻是故事。
    燭火像聽見秘密的耳朵,跳了一下。
    他開始講了。
    周墨低頭,手指輕點著桌邊,像在尋思語言的順序。
    “我不是普通人類。”
    “我來自一個叫創繪界的維度……”
    “在那裏,每個繪畫者的筆下可以具象化情緒……也可以,被係統回收。”
    他輕描淡寫,卻每個字都像在剖開自己。
    他講了第一次看見她,講了跟著她。
    講了她而離開創繪界。
    講了瘋人院,講了複讀,也提到了白瑾若。
    “白瑾若,是來自創繪界的一個監察官。她來找我,是因為我在人間的時間已經到了期限。”
    “她……是我過去的同學。”
    “但是,你放心,我們之間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
    “甚至我也沒說過喜歡她。”
    米悅的手慢慢握緊餐叉,卻沒有打斷。
    “我從沒想告訴你這些。因為我怕……我怕你聽了,就不敢再愛我。”
    他頓了頓,抬頭看她,眼神坦白:
    “但現在,我更怕你不知道——我從一開始,放棄一切,就是為了靠近你。”
    “他們說,如果我還留在人間,能力會被回收,記憶也可能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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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不想走。”
    “我想留在你身邊。”
    “哪怕最後……我什麽都不能畫了。”
    他說這話時,蠟燭輕輕晃動,他的手指也在微微顫抖。
    米悅一直沒說話。
    直到他聲音快要啞了,她終於起身,走到他麵前。
    她看著他,眼中有光,光裏有淚。
    “周墨,”她像是第一次這樣叫他,“你為我做的這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直在堅持。”
    “你從不直接說你愛我,可你畫的每一筆,都是。”
    “你說你怕失去畫的能力,可我怕的,是你不告訴我這一切。”
    她抬手,幫他捋了捋垂在額前的發:
    “你說你畫不出我了,那就別畫。”
    “我不要你畫我,我要你陪我。”
    她說完這句話時,紅蠟燭滴落了一小滴蠟油,啪地一下,落在桌角。
    像一顆心落地。
    也像——一場告白的回響。
    ——
    窗簾被晚風搖動著,夜色被阻在外麵。
    燭光在屋內打轉,映在木地板上,像跳動的心音。
    “悅悅。”他輕聲叫她。
    米悅站在屋中央,眼神柔得像火焰剪出的影子,輕輕頷首:“嗯?”
    他走近,將酒遞給她,自己那杯隻輕抿一口,然後放在桌角。
    然後,走近米悅,醉眼朦朦地看著米悅。
    他低下頭,想親米悅。
    米悅卻將手指輕輕地放在他的嘴唇上。
    他愣了一下。
    “我們先做一個儀式吧。”她輕輕說。
    “儀式?”周墨問。
    “是的“她點點頭,“不是婚禮。”
    “就像是婚禮上那種。”
    這裏沒有教堂,沒有戒指,沒有見證人。
    隻有兩個人、兩隻酒杯、兩束紅燭光和一個舊城區街角的夜晚。
    她把腳步挪到他對麵,認認真真地伸出雙手。
    周墨握住她的手——指尖微涼,卻有顫動。
    她低頭,像醞釀,像在咽下一整片舊回憶,然後開口。
    “今天我不問你從哪來,也不問你明天去哪。”
    “我隻問你——今晚,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他眼眶紅了。
    “我願意。”
    火光微顫,像神明也靜下來,聽他們許諾。
    他們說的不是永遠,是現在。
    不是儀式,是信念。
    他說:“你是我畫過最不完美的那幅畫——所以我一直舍不得停筆。”
    她輕聲說:“你不用畫我了。”
    “今晚我把自己,給你。”
    他說不出話了。
    他隻知道,他此刻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非人類。
    她輕輕吻上來,落在他嘴角,不激烈、不倉促,像一滴水落入湖心——蕩起溫柔又熾熱的圈。
    他回吻她,緊緊摟住她的肩。
    指尖探入發間,氣息交纏時,他抱起她,走向床邊。
    蠟燭還亮著。
    他們倒在那張舊床上,彼此靠近。
    不是沉淪,是歸宿。
    她抱著他,像是在給他答案;
    他吻著她,像是在——
    把她刻進最後一幅未完成的畫裏。
    哪怕沒有紙,哪怕沒有筆,
    他也要用身體的記憶,把她寫進靈魂。
    一件衣物、一句低喃、一個撫摸之後,
    ——他們真正貼在一起了。
    溫度交錯,心跳共鳴。
    他不再是繪構者,她不再是被畫的。
    ——
    夜很靜。
    外麵的雨又下了。
    他吻她,從眉心到肩頭,從鎖骨到心口,一寸一寸像在追逐她的溫度。
    她的手扣住他的背,說:
    “周……墨,你是我畫過的……夢,也是醒著時我……不願放手的真實。”
    她喘著氣,話斷斷續續。
    他伏在她耳邊,低語:“米悅,我不會走。”
    “就算沒了畫筆,我也要用我的心,記住你。”
    屋外,風搖著外麵的紅燈籠。
    屋內,燭光沒滅。
    這個夜晚,他們沒有說“我愛你”,他們隻用彼此的身體、體溫、唇齒、喘息,
    完成了一場——“沒有畫筆的創作”。
    他們沒有說“永遠”,也沒有說“此生”。
    也沒有婚禮。
    但那一刻,他們誰也沒再想過“失去”。
    這是他們的——
    契約。
    ——
    對街那棟老樓天台上,白瑾若站著,望著那扇未拉窗簾的房間。
    風吹亂她的發,她沒有抬手。
    她看見燈光,她看見身影交疊,她沒有躲。
    她喃喃低語:
    “原來這就是……你願意被困住的地方。”
    她眼中第一次出現無法建模的情緒波動。
    而係統提示,在她耳邊響起:
    【情緒異常:是否申請自我隔離?】
    她沒有回應。
    隻是在風裏站得更久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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