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玄冰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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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來儀的玄色廣袖重重掃過百裏長空墳前雕滿蛇紋的青銅燭台,鎏金獸首燈盞裏的火焰突然詭異地扭曲起來,映得她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她垂眸凝視著站在青磚上的百裏紅櫻,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幾乎要刺破皮膚,心中翻湧著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紅櫻,你當真為了眼前這個人,要與我為敵?”她刻意放緩的聲線裹著刺骨冰碴,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指尖緩緩劃過腰間淬毒的銀鞭,蟒皮鞭鞘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澤,透著致命的危險。暗處,十二名穀主貼身暗衛早已結成淩厲的殺陣,他們的呼吸聲整齊劃一,卻讓這死寂的氛圍愈發壓抑,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百裏紅櫻倔強地揚起下頜,她火紅的衣衫,顯得格外刺目。“母親既以穀主身份說話,我願意為他把自己的命留下,我的命本就是你給的,你可以隨時取走的。”她的聲音雖有些虛弱,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在你父親墳前,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給我想清楚了,”鳳來儀的目光掃過墳塋,語氣稍稍頓了頓,又恢複了冷硬,“你現在乖乖聽話,一個人離開這,不趟這混水,我可當作今夜的背叛從未發生。”墳前的鬆柏在夜風中發出嗚咽,仿佛也在為這對峙的母女感到哀傷。
    燭火突然爆開一朵燈花,鳳來儀眼中掠過轉瞬即逝的痛楚。她太清楚殺手穀的規矩,若此刻縱容女兒,明日黎明,整個江湖都會知道穀主血脈生出了叛亂,更何況自己身邊還有毒蛇老怪一臉陰險地不發一語地看著戲。
    作為穀主,她決不能給別人留下把柄,哪怕麵對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鳳來儀眼神狠狠掃過站在百裏紅櫻身後的熊烈,眼中滿是森冷殺意:“別以為你躲在她的身後,我就不敢對你們怎樣?你小子走眼了,我對自己都下得去手,更別說這個丫頭!”她的話語中透著決絕與狠厲,仿佛此刻站在麵前的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是必須鏟除的敵人。
    話音未落,鳳來儀的銀鞭已如毒蛇般迅猛地向著二人方向纏去,劃破夜空,帶起淩厲的風聲。百裏紅櫻眼看母親的銀鞭襲來,心中大急,嘴中對著身邊的熊烈道一句“小心”,身子便下意識地擋向母親的銀鞭。
    熊烈眼看著鳳來儀的銀鞭就要抽中一身紅衣的百裏紅櫻,這一鞭下去,小小身子怕是凶多吉少,他心中一緊,沒有任何考慮的時間,他一把將百裏紅櫻拽出銀鞭攻擊方向。
    下一秒,鳳來儀結結實實的一鞭狠狠抽在他的後心,巨大的衝擊力讓他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青磚,也染紅了這清冷的夜色。
    劇痛如洶湧潮水般襲來,他總感覺心脈在這一鞭下劇烈震顫,像是被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似有某種蟄伏的力量正在蘇醒,可是什麽自己又一時說不清楚。
    不等他細想,寒意已順著脊椎爬上後頸。鳳來儀與戴著麵具的毒蛇老怪身後,黑衣殺手們如同從地底鑽出的鬼魅,彎刀在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幽光,密密麻麻向他們圍攏過來。
    熊烈下意識將百裏紅櫻護在身後,卻聽見鳳來儀冰冷的聲音穿透夜色:“動手,抓活的,別讓他就這麽容易死了,不能便宜姓熊的!”這聲令下,殺手們立刻如餓狼般撲來,靴底踏碎滿地血漬,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肅殺之氣。
    熊烈下意識伸手入懷,指腹觸到那枚刻著饕餮紋的金鑰,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腰間苗寨老者托付的油布包還帶著草藥氣息,除此之外,竟再無任何防身之物。夜風卷著血腥氣掠過脖頸,他望著逐漸合圍的殺手,喉結艱難滾動。
    “嘿嘿,早就對你了如指掌。”麵具下的毒蛇老怪佝僂著背緩緩踱出,枯黃的指甲一下又一下刮擦著蛇形拐杖,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你身上沒有功夫,隻有一身蠻力,連個像樣的武器都沒有,白瞎這大個子呀!”沙啞的話音裏裹著毒蛇吐信般的嘶嘶聲,熊烈瞳孔猛地一縮——那刻意壓低的聲線,他知道對方就是曾經那個的啞巴獵戶!
    “傻大個,你不會功夫,他說的是真的?”百裏紅櫻攥著他染血的衣袖,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灼燒著他的皮膚。熊烈低頭望去,少女泛紅的眼眶裏盛滿擔憂,可胸腔突然泛起一陣劇痛,他猛地劇烈咳嗽起來,喉間腥甜翻湧。就在這時,一股陌生的熱流順著經脈橫衝直撞,像是被鳳來儀那一鞭徹底喚醒的猛獸。
    他望著掌心滲出的血珠,剛要點頭確認,後心鞭傷處卻突然傳來詭異的酥麻感。那種蟄伏已久的力量再次躁動,宛如無數細小銀針在血肉裏遊走。熊烈喉間溢出半聲苦笑,粗糲的指節因攥拳而泛白,他先是重重頷首,可夜風卷起後頸碎發的瞬間,記憶碎片突然如潮水般湧來——苗寨老者鄭重托付時的眼神、藏在心口的三顆紫鱗心髓草果實、此刻在經脈中亂竄的神秘力量......
    “我......”他的喉結劇烈滾動,聲音卡在喉嚨裏。那些被鞭擊震碎的片段在腦海中不斷閃現,真相似乎觸手可及,卻又被重重迷霧籠罩。未等他理清思緒,又緩緩搖了搖頭,發梢甩落的血珠濺在百裏紅櫻手背上。月光下,少女眼中的關切與毒蛇老怪的獰笑在眼前交織,將他困在虛實難辨的混沌深處,連自己都分不清,這具身軀裏究竟蟄伏著怎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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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衣翻飛似火,百裏紅櫻拽住熊烈的粗布衣袖就往林間疾退,發間銀鈴撞出淩亂聲響:“愣著等死嗎!不會功夫還敢硬接鞭梢?當自己是鐵打的?”少女罵罵咧咧的聲線裏,藏著比霜雪更難化開的震顫——方才那道寬厚身軀替她擋下的何止是銀鞭,分明是索命的寒刃。
    話音未落,刺骨寒意驟然撕裂空氣。鬆針簌簌抖落冰晶,連潺潺溪流都在刹那凝出冰棱,漫山遍野的青翠瞬間裹上霜甲。鳳來儀的驚喝“小心”刺破死寂時,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盯在熊烈方才吐血之處。
    一條拇指粗細的白蛇正盤踞在暗紅血漬間,鱗片瑩潤如千年玄冰雕就的玉玨,在月光下流轉著冷冽的幽光。那雙赤瞳似浸在血泊中的瑪瑙,妖異的豎瞳緩慢收縮時,竟映出眾人驚恐的倒影。白蛇吐著信子突然騰空,尾尖掃過之處,灌木瞬間綻開霜花,連飄落的枯葉都在半空凝結成冰蝶,簌簌墜落時發出細碎的脆響。
    寒霧翻湧如活物,某個黑衣人喉間滾動著不安的顫音:“快看,那是什麽?”
    “你眼瞎!不過是條蛇,怎會冷得這般蹊蹺?”另一個聲音帶著不耐煩的顫抖,卻難掩內裏的慌張。人群本能地瑟縮後退,枯葉在腳下發出細碎的脆響。
    忽有兩道黑影如離弦之箭竄出,雙刀裹挾腥風直取白蛇七寸。鳳來儀瞳孔驟縮,朱唇未啟便已掠出:“不可,快躲!”然而話音未落,寒光已觸及白蛇瑩白的鱗片。
    刹那間,方圓十丈的空氣仿佛被無形巨手攥住,轟然凝固。最先攻擊的刀客喉間發出半聲悶哼,驚恐的麵容在眨眼間覆上冰殼,睫毛凝成霜棱,未及喊出的驚呼化作細碎冰晶墜落。他握刀的手臂‘哢嚓’炸裂,飛濺的碎肉在空中凝結成鋒利的冰棱,如霰彈般射向四周。另一人慌忙揮刀格擋,刀鋒卻與冰棱相撞迸出萬千寒星,整柄長刀瞬息爬滿霜花,刺骨寒意順著掌心竄入經脈,將手掌與刀柄死死黏連。
    地麵腐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出蛛網般的冰紋,纏繞古木的枯藤發出不堪重負的爆裂聲。粗壯的樹幹轟然炸裂,飛濺的碎木在空中凝成冰刃,‘噗噗’釘入四周的土地。白蛇遊弋的軌跡拖曳著冰藍色光帶,所過之處溪水倒卷成冰柱衝天而起,飄落的雪花聚合成猙獰冰錐,帶著尖銳的破空聲重重砸向地麵。
    眾人尚未從震驚中回神,此起彼伏的慘叫已撕破死寂。那些被寒氣擦過的傷口,瞬間結出紫黑色冰痂,肌肉以恐怖的速度萎縮僵化。唯有一道黑影逆潮而動,毒蛇老怪枯瘦的手指幾乎戳破麵罩,渾濁眼珠裏翻湧著駭人的猩紅:“哈哈哈哈!今日總算得見殺手穀真身底蘊!老穀主所言非虛,這定是傳說中的玄冰蟒!”他佝僂的脊背突然繃直,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摳住樹幹,“可為何...堂堂上古異種,竟隻是拇指粗細的幼崽?”
    毒蛇老怪的狂笑戛然而止,眾人目光如炬般聚焦在那拇指粗細的小白蛇身上。隻見它在熊烈方才吐血之處瘋狂翻滾,瑩白如霜的鱗甲貪婪吮吸著暗紅血漬,每一寸沾染鮮血的鱗片都泛起妖異的紅光。紅白交織間,原本纖弱的蛇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仿佛幹涸的海綿墜入血池,迸發出令人心悸的生命力。
    “它在長大?它在長大!”人群中爆發出驚恐的尖叫,聲音裏摻雜著難以抑製的顫抖。有人踉蹌後退,卻被身後凍結的藤蔓絆倒,摔在布滿冰棱的地麵上。毒蛇老怪渾濁的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枯枝般的手指深深掐進樹皮,指甲縫裏滲出暗紅血珠;鳳來儀玉手緊握腰間銀鞭,指節泛白,衣服在凜冽寒風中獵獵作響,卻掩不住她微微發顫的身形。
    鳳來儀銀牙緊咬,繡靴碾過冰棱發出脆響:“這畜生不在玄冰洞中蟄伏,定是姓熊那小子的血勾來的!絕不能放跑他!”話音未落,場中驟然響起骨骼爆鳴般的脆響——小白蛇幾個翻滾間,軀體已暴漲至碗口粗細,原本瑩白的鱗片浸滿血色,宛如披著晚霞的冰川。方才熊烈吐血之處,連半滴血漬都被吸食殆盡,地麵隻餘猙獰的冰裂紋路。
    白蛇猩紅豎瞳猛地轉向百裏紅櫻與熊烈逃離的方向,喉間發出震人心魄的嘶鳴。它甩動著裹滿冰霜的長尾轟然騰空,所過之處空氣凝結成尖銳冰錐,重重砸向地麵。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這頭剛顯威的冰係凶獸,已裹挾著漫天寒氣追了上去,隻留下滿地狼藉與驚魂未定的眾人。
    麵具下的毒蛇老怪佝僂著身軀,指甲深深摳進掌心,渾濁眼珠裏泛著貪婪的幽光:“穀主!讓老蛇帶幾人跟上去瞧瞧!說不定既能救回大小姐,又能逮住那姓熊的雜碎!”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尾音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
    鳳來儀聞言驟然轉身,玄色衣如血在冰風中翻飛,腰間銀鞭透出半寸,寒芒映得她麵容愈發冷冽:“都給我聽好了!紅櫻帶著那小子逃向的是殺手穀禁地玄冰洞,那裏是千年難化的死地!誰敢擅闖,殺無赦!”她掃視眾人的目光猶如實質,字字如冰錐般砸在每個人心頭,“誰的命嫌長了,盡管去試試!”
    毒蛇老怪喉間發出沙啞的嘶吼,麵具下渾濁的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大小姐已經身陷險境,難道當真不救?”枯枝般的手指攥得指節發白,在麵罩下不住顫抖。
    鳳來儀背過身去,玄色衣袂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腰間銀鞭泛起森冷幽光。她望著小白蛇消失的方向,聲音冷得能刮下冰碴:“她既然敢闖玄冰洞,生死便不再由我們定奪,後果自負。殺手穀的規矩,從來容不得半點僭越——”尾音消散在呼嘯的寒風中,唯有滿地冰棱折射著冷寂月光,映得眾人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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