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冰湖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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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冰牆轟然炸裂的瞬間,百裏紅櫻如遭雷擊。細碎冰晶在暮色中紛飛如霰,映得她蒼白的臉泛著冷光。直到熊烈粗糙的手掌輕輕搭上她顫抖的肩頭,少女才如夢初醒,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退到了三丈開外。
“你當真沒有學過功夫?”百裏紅櫻突然旋身逼近,袖中暗藏的淬毒短刃抵住對方喉間。她杏眼圓睜,審視著眼前這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粗布麻衣沾滿塵灰,麵容憨厚中帶著幾分懵懂,可方才徒手擊碎千年玄冰的霸道勁力,分明是她生平僅見。
熊烈撓了撓頭,憨笑時露出兩顆虎牙:“這句話,好熟悉,好像在哪聽過,我想不起來,感覺是好久好久之前,在某個地方某人對我說過,不記得了!”他忽然神情恍惚,目光穿過百裏紅櫻肩頭,仿佛看到了某個遙遠的畫麵,“像是有個姑娘,在某處街道,和自己說過同樣的話”話音未落,他猛地捂住腦袋,痛苦地蹲下身子,太陽穴青筋暴起。
百裏紅櫻的短刃不自覺地垂落。她曾在殺手穀秘卷中見過類似症狀——那是被抹去記憶的武者才會有的後遺症。寒意順著脊背爬上後頸,她突然想起大師伯的警告:“若在江湖遇見力能碎山、氣不喘竭之人,切記繞道而行。那些都是煉道淬體的怪物,連呼吸都帶著噬人的戾氣...”
“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是煉體士。”百裏紅櫻倒退半步,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玄冰殘片。這道冰牆的天險,連她用本命真氣催動的功夫都無法撼動分毫,而眼前人僅憑一雙肉拳,竟生生打出了蛛網般的裂紋。更可怕的是,方才密集如雨的拳影中,她分明看到有血色符文若隱若現,那根本不是凡俗武學該有的氣象。
熊烈劍眉微蹙,喉間溢出疑惑:“煉體士?這說法倒是頭一回聽聞。”話語裹挾著粗糲的風沙質感,洞中冰花飛舞。
百裏紅櫻一身紅衣在玄冰洞中如入世仙子,一語道:“世人皆知武者修氣脈、練招式,卻不知另有一脈,自娘胎便得天獨眷。他們摒棄周天運轉,不習分毫招式,唯以天地靈氣淬體,以日月精華鍛骨。”
少女站起身時,廣袖間暗繡的紅中摻雜著金線雲紋流轉微光:“從皮肉到肌理,從筋骨到髒腑,他們將全身三百六十處要害逐一打磨。待大成之時,掌心可碎玄鐵,肉身堪破金丹,即便天雷轟頂,也不過如清風拂麵。”說到此處,她忽而抬眸凝視熊烈,“你雖不通武學,卻能徒手開玄冰牆壁,倒與傳聞中的先天煉體者頗為相似。”
熊烈額角青筋突突跳動,腦海中閃過支離破碎的畫麵:血色迷霧裏的三顆紫鱗心髓果、懸崖邊呼嘯的罡風和那條缸口粗細的白色的蟒蛇、還有那道刻滿神秘紋路的青銅古棺。可每當他試圖抓住這些記憶碎片,便如握沙在手,越是用力,消逝得越快。
冷汗浸透粗布短打的瞬間,熊烈猛地捶打自己發脹的太陽穴。當最後一絲記憶化作星芒消散,他忽然釋懷地笑了。
“既想不起從前,便索性重活一回。”熊烈掌心燃起赤色火焰,將方才撕碎的記憶殘片付之一炬,“從今日起,我這副肉身,就是這世間最鋒利的刀!”
百裏紅櫻望著傻大個周身若隱若現的金色氣芒,忽然想起古籍中記載的秘辛:真正的先天煉體者,每一寸血肉都蘊含著混沌初開的力量,他們的骨骼是天生的道紋,血脈裏流淌著太古凶獸的精魄,若能將這副軀體錘煉圓滿,便能重塑天地法則...
“阿公,你改主意了。”三寸長的小白蛇盤在冰屑案頭,蛇瞳流轉著琥珀色光暈,吐出的女童聲清越空靈。它盯著對麵銀發垂地的老者,見對方隻是望著洞外皚皚雪山出神,遲遲未下達指令。
老者枯瘦如柴的手指摩挲著腰間的青銅酒葫蘆,忽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古寺裏生鏽的銅鍾:“一個人族,能徒手轟開我布下的千年玄冰壁障,這意味著什麽?”他並未理會小白蛇的問話,渾濁的眼珠泛起奇異的幽光。
“聾子說點燃的炮仗無聲,瞎子說搖曳的燭火無光,啞巴卻急得直比劃——那火光與聲響,分明震得地動山響!”老者突然癲狂大笑,白發隨著笑聲簌簌顫動,“可瘋子隻是撫掌而笑,道‘你們都困在表象裏了’!哈哈哈!表象呀”
笑聲戛然而止,老者猛地灌下一口烈酒,喉結劇烈滾動:“我苦修千年,竟不如那初入塵世的小白。人家七次人間曆練,倒比我這老骨頭看得通透!”說罷又是一陣長笑,笑聲驚起洞外棲息的雪鴞,撲棱棱掠過結滿冰棱的洞口。
“阿公?阿公!”小白蛇急得在案上扭動,鱗片折射出細碎的銀光,卻隻換來老者悵然若失的背影。洞深處風雪呼嘯,將老人的呢喃吹散在寒魄星辰台上茫茫雪原:“...是時候了...”
老人席地而坐,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寒冰洞深處的刺骨寒意突然如潮水般退去,原本凝固在洞壁上的冰晶開始簌簌墜落。熊烈與百裏紅櫻對視一眼,手按劍柄的指尖卻驟然發僵——隻見腳下玄冰表麵泛起細密銀紋,一朵朵半透明的霜花破土而出,花瓣邊緣流轉著珍珠般的光暈,在死寂的洞穴裏綻放出詭異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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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花生長的軌跡宛如引路明燈,蜿蜒著指向洞穴深處。百裏紅櫻鬢角垂落的發絲無風自動,她腕間的銀鈴突然發出細碎輕響,聲音裏竟帶著幾分歡愉。當兩人循著霜花踏入冰層斷裂處時,空氣突然泛起漣漪,洞頂垂落的冰錐化作紛飛流螢,腳下玄冰裂開蛛網紋路,轉眼變成波光粼粼的湖麵。
熊烈踏入冰湖的刹那,湖麵如鏡麵碎裂重組,氤氳霧氣中浮現出繁花似錦的皇家園林,一對璧人相攜漫步在繁花盛開,女子鬢間簪著再熟悉不過的銀蝶步搖。身著蟒袍的男人抬手為女子遮擋陽光,眼角眉梢盡是溫柔,指尖掠過她隆起的腹部時,眼角眉梢盡是溫柔:“王兒,莫要再折騰母妃。”女子鬢間銀蝶步搖隨笑聲輕顫,朱唇微啟時滿含嗔意:“殿下又在癡人說夢,這孩子才三月大,哪能聽懂你說話?”
話音未落,迷霧深處傳來一聲蒼老歎息。血色如墨浸染畫麵,男子的蟒袍綻開猙獰裂口,溫熱的血順著染血刀刃滴落青石。持劍而立的人舔舐著刀鋒滾燙的血漬,眼中盡是癲狂:“大哥,最是無情帝王家!怪隻怪你擋了我的路!”他猛地轉頭,對渾身戰栗的黑衣人嘶吼:“給我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務必將王嫂和孽種碎屍萬段!決不能讓那肚裏孽種威脅到我的帝位。”
光影再度扭曲,滔天火光中,肖侍郎府化作人間煉獄。哭喊與慘叫交織,飛濺的血珠在月光下凝成冰晶。
當最後一抹火光熄滅,畫麵定格在暴雨傾盆的山道上——背著一高貴婦人的大漢在泥濘中踉蹌奔逃,發梢滴落的不知是雨水還是血水。
突然,畫麵裏出現兩道身影。渾身濕透的婦人緊緊護著自己腹中胎兒,身後魁梧漢子揮舞長刀劈開雨幕,沙啞的嘶吼穿透雨幕:“快跑!往山裏去!”婦人猛然轉身,視線穿透時空與冰湖上熊烈相撞,那眼中的絕望與不甘,竟與他此刻的心境完美重疊。
熊烈踉蹌著扶住冰壁,指腹傳來刺骨寒意,卻壓不住眼眶發燙。冰湖下的幻影與腦海記憶碎片轟然碰撞,他自己看到這場幻境是不是虛幻,還是被封印在血脈深處的真相。
百裏紅櫻踏入波光粼粼的冰湖,寒意突然化作溫柔暖風。朦朧霧氣中,兒時居住的殺手穀化作粉桃灼灼的庭院,母親鳳來儀笑意盈盈地蹲下身,將繡著並蒂蓮的香囊係在她腰間,指尖撫過她臉頰時,不再是記憶裏的掌摑與掐痕,而是帶著溫度的摩挲。
“我的小囡最乖。”母親聲音輕柔,發間茉莉香混著胭脂味將她籠罩。百裏長空爽朗的笑聲自回廊傳來,這位在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首領,此刻卻小心托著風箏竹骨,手把手教她如何讓紙鳶乘風而起。
冰湖泛起漣漪,畫麵驟然轉換。高大身影自漫天飛雪中走來,男人麵容模糊如蒙薄霧,卻本能地讓她鼻尖發酸。他彎腰抱起地上一身血汙,似沉睡般的紅衣少女,鎧甲上的銀飾輕響,掌心溫度透過單薄衣衫滲入骨髓,輕聲呢喃道:“丫頭,別怕,別睡下去了,”低沉嗓音帶著撼動山嶽的力量,“要記住了,父親來接你回家了。”
百裏紅櫻想伸手想要觸碰,卻見所有幻影突然染上血色。母親鳳來儀的笑容扭曲成猙獰,父親百裏長空的風箏線勒進她手腕,而那高大身影漢子的鎧甲縫隙裏,正汩汩湧出冰冷的黑水。冰湖表麵浮現出無數鎖鏈,纏住她腳踝將她往湖底拖拽。
“小心!”熊烈拽住百裏紅櫻的手腕急退半步,卻見方才立足之處騰起濃霧。霧氣中浮現出無數張蒼白的麵孔,他們脖頸纏繞著冰藍色鎖鏈,無聲嘶吼著撲來,而湖底深處,隱約傳來冰川崩裂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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