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夜探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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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時三刻,熹微晨光如碎金般穿透南三所雕花窗欞,在滿地碎成齏粉的青石板上投下細密光影,斑駁陸離間似藏著無盡隱秘。
吉慶領著幾名內監前來收拾王雲的居所。眾人剛踏入庭院,目光便被花園中幾塊碎如齏粉的青石板牢牢吸引,皆是驚得目瞪口呆。
“這...”一名小太監蹲下身,手指輕輕觸碰石屑,滿臉難以置信,“王客卿的武功竟精進如斯?”
吉慶輕叩房門,隻見王雲仍在酣睡,那床破了個大洞的錦被顯得格外突兀紮眼。眾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敢輕易驚擾,隻是輕手輕腳地收拾完屋子,放下早膳食盒後便悄然退去。
日上三竿,王雲才揉著惺忪睡眼翻身躍下床榻。他掬起一捧清水,狠狠拍在臉上,瞬間清醒許多。指尖觸碰到食盒,尚有餘溫。王雲謹慎地抽開屜層,仔細檢查:“嗯...張敏果然已調換妥當。”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根嶄新銀針——這是昨夜分別時張敏所贈的“賠禮”,說是特製的試毒器具。
銀針在蒸騰的熱氣中流轉,映得少年眸中寒光微閃。看著銀針未變絲毫顏色,王雲喃喃自語:“看來以後在這吃人不吐骨的宮裏,總算有了依靠。”
“該去看看阿天了。”想到那個餓了一整天的少年,王雲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溫柔。他拎起食盒,沿著昨夜勘定的隱秘路線,巧妙地借宮牆樹影掩映,輕巧地避開巡邏侍衛,朝著景山北潛行而去。
遠遠望去,天佑正對著斷壁發呆,單薄的身影被日影拉得細長,還時不時地望向遠處,眼中滿是期盼。
“阿天!”王雲提著食盒在他麵前晃了晃,“今天不吃包子,看看我帶了啥!”
食盒剛一打開,天佑眼睛瞬間亮如星辰,抓起雪花餅便狼吞虎咽起來,碎渣沾在嘴角都顧不上擦拭。王雲望著這副吃相,想起張敏透露的皇子身世,喉嚨不禁發緊。誰能想到,本該金尊玉貴的龍子,竟在這黴味彌漫、堆滿柴草的陋室裏吃了十年殘羹冷炙?
“慢些吃。”他輕輕拍著天佑後背,“最近可曾見過那位太監伯伯?”
“中秋那夜應當來過。”天佑舔著指尖回憶道,“我分明是和衣而眠,醒來卻蓋著被子。”
王雲神色漸漸嚴肅:“記住,除了我與那位伯伯外,莫要輕信他人。即便餓極,也隻吃我送來的食物。”見少年懵懂點頭,他又叮囑道:“這幾日我要閉關練功,不能常來看你。”天佑雖滿臉疑惑,但還是用力點了點頭。
暮色四合,王雲盤坐在南三所的圓石圈中,周身氣息流轉。他將【藏書人】的絕技反複錘煉,鳶飛魚躍的身法、斬空破的淩厲、兩儀功的陰陽互動,盡數融會貫通,最終化出三式獨屬於自己的武學——“雲影”,“雲斬”,“雲擎”。與張敏一戰,讓他徹底明白,在這深宮之中,唯有實力,才能護住想護之人。
夜色如墨,宮燈零星點綴。王雲的身影在陰影中穿行,足尖輕點地麵,無聲無息。月光將青石板路映出細長的銀線,他的身形便在這些明暗交界處時隱時現,宛如鬼魅。當張敏住所的飛簷出現在視野中,他立刻屏息斂氣,運功聚力於耳鼓,仔細捕捉著每一絲風吹草動。確認院內無人後,縱身一躍,輕飄飄地落進院中。
“吱呀——”房門卻先一步開啟。張敏手持拂塵立於燈下,塵尾垂落如銀河傾瀉,在月色中泛著冷光。他似笑非笑地看著王雲:“小雲的藏氣功夫,還需再練練啊。”王雲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還是瞞不過伯伯的耳朵。”
老太監望著少年緊繃的脊背,眼中閃過一絲欣慰:“能想到先探虛實,足見長進。”踏入臥室,陳舊的桌椅與這內監總管的身份顯得格格不入。張敏放下手中的兵器,銀絲般的塵尾垂落如瀑,也不知是用何種獸毛製成,細密柔順。
看到王雲好奇的目光,他輕輕一笑:“看好了。”話音未落,張敏身板挺直,足立八字,右手屈肘握塵杆,手心向內護在胸前,左腳向前下落成弓步。倏地,他向前屈肘,拂塵劈掃而出,塵尾與空氣激烈激蕩,瞬間發出數下刺耳的“颯颯”聲響,如毒蛇吐信。王雲隻覺眼前一花,待定睛時,張敏已收勢將塵尾攔纏於左腋後側。
“這招是‘拂塵功’第五式,名曰‘太公點將’,看似一招,你方才聽到聲響了麽?其實是虛實共擊七下。”張敏解釋道。王雲倒抽一口冷氣,掌心沁出冷汗,後背發涼:“昨夜若麵對這招,我怕是早已命喪當場。”
“坐下說。”張敏將茶壺裏的殘茶倒掉,重新沏了新茶。熱氣氤氳間,他神色凝重:“眼下朝中局勢錯綜複雜,東廠尚銘與汪直的西廠鬥得水火不容,雙方在朝中角力已久。最近西廠風頭正盛,壓得東廠抬不起頭,好在錦衣衛統領萬通與尚銘結成聯盟,這才勉強維持均勢。”
王雲摩挲著茶盞,突然想起妖獸夜襲時,幾人暗藏機鋒的交鋒,以及中秋宴會上微妙的氣氛,心中豁然開朗:“可萬通身為萬貞兒胞弟,卻與汪直勢同水火,著實奇怪。”張敏冷笑一聲:“在這名利場中,哪有什麽親情可言?不過是利益糾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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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雲神色冷峻:“除了朝堂勢力,後宮之中,可有人能製衡萬貞兒?”張敏搖頭歎息:“自皇後被廢,柏妃又因兒子被害變得瘋瘋癲癲,後宮哪有人敢和萬貞兒對抗。”
王雲眉頭一挑,不緊不慢道:“清寧宮的那位貴人呢?”當“清寧宮”三字出口,張敏手中的茶盞重重磕在案上,茶水濺出,在木桌上暈開深色痕跡。王雲凝視著老人驟然緊繃的下頜線,故意將茶沫嚼得作響:“天底下哪有母親,會看著親生骨肉斷了血脈?”
“欸~。”張敏重重歎了口氣,起身在室內踱步,燭火將他的影子在牆上拉得忽長忽短。“小雲,你說的對,不過,這事要怎麽讓太後插手?你可有計較?”王雲嘴角輕揚:“當然不能直接讓她老人家知曉,需要製造一個契機。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先見見天佑的母親紀筱襄。”
張敏見他好像信心十足的樣子,但心裏總是有些疑慮:“小雲,此事牽連甚廣,沒有十足的把握的話......”王雲打斷道:“伯伯,那毒婦手眼通天,怕是瞞不了多久,所以要主動出擊,還要讓他們想阻止都來不及,放心吧,對付這種人我有經驗。”
張敏沉思片刻,事已至此,也隻能相信王雲了。“明日醜時,我帶你去見紀姑娘——天佑的生母。她被幽禁多年,如今...怕是早已沒了當年才女的風采。”
窗外夜風穿堂而過,將牆上的塵拂掀起又放下,發出沙沙輕響,仿佛在無聲訴說著宮牆內的波譎雲詭。王雲望著搖曳的燭火,心中暗自思量:天佑的生母不知道會是怎樣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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