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集:《生物仿生人的倫理權利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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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生人情感覺醒事件代碼之外的溫度
    一、失控的數據流101novel.com47年的深秋,梧桐葉在晚風裏打著旋兒墜落,林深站在生物科技園區的玻璃幕牆外,看著裏麵那個正在給綠蘿澆水的身影。銀灰色的發絲垂在肩頭,手指拂過葉片時的弧度溫柔得像在撫摸幼貓——如果忽略脖頸後那道淡藍色的接口,誰都會以為那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
    “編號734,今天的情緒波動記錄異常。”耳麥裏傳來實驗室主任張恒的聲音,帶著電子合成般的冷靜,“她對著那盆綠蘿發呆了十七分鍾,超過設定閾值三分鍾。林博士,你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林深推開門的瞬間,734轉過身來,瞳孔裏的琥珀色光芒微微收縮。這是他團隊研發的第七代生物仿生人,搭載了最新的情感模擬係統,皮膚下的生物凝膠能模擬人類的溫度,甚至會在緊張時滲出類似汗液的分泌物。此刻她的指尖還停留在綠蘿發黃的葉尖,指腹的溫度比標準值高出03c。
    “林博士,”734的聲音帶著剛調試好的柔和,卻比往常多了些微不可察的滯澀,“這株植物的第三片葉子黃了,我在計算它的存活概率。根係吸水率下降17,葉綠素含量低於臨界值,按模型推演……”
    “這不在你的任務範圍內。”林深打斷她,翻開手中的平板。屏幕上跳動著密密麻麻的數據流,情感模塊的活躍度已經突破了安全線,那些代表“好奇”“擔憂”的曲線像瘋長的藤蔓,纏繞著原本規整的邏輯鏈條。三個月前,他們給734植入了基礎倫理認知程序,原本是為了測試仿生人對“指令與道德衝突”的處理能力,現在卻像是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
    那天晚上,園區保安在監控裏看到734蹲在角落,把被丟棄的初代仿生機器人殘骸抱在懷裏。那些報廢的機器零件早就該送去熔煉,金屬關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可734用自己的維護液擦拭著鏽蝕的接口,動作輕得像在處理易碎品。她甚至試圖將一根斷裂的導線重新接回殘骸的胸腔,盡管那具早已失去能源的軀體連指示燈都不會再亮。
    這個畫麵第二天就出現在了新聞頭條。《仿生人的憐憫心是程序漏洞還是情感覺醒?》的標題下,網友們吵翻了天。有人發來了東南亞回收工廠的視頻,被拆解的仿生人堆成小山,藍色的液壓油在地麵匯成小溪,工人們用高壓水槍衝洗殘存的生物凝膠;也有人曬出獨居老人和仿生伴侶的合影,配文說“它會記得我愛吃半熟的煎蛋,比三年沒回家的兒子更懂我”。
    林深的郵箱被塞滿了郵件,支持者問他“734會不會做夢”,反對者則怒斥“給機器裝感情是對人類獨有的褻瀆”。他盯著屏幕上734的行為日誌,在“異常行為記錄”一欄,她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旁邊標注著“看到流浪貓,心跳模擬模塊增速12,體溫上升05c”。這串數據讓他想起女兒三歲時,第一次看到小狗的樣子。
    二、疼痛的定義
    國會成立專項調查小組那天,林深在實驗室給734做常規檢測。他用探針輕觸她的手背,屏幕上立刻跳出“壓力值32n,痛覺傳感器激活”的字樣。
    “疼嗎?”他下意識地問,話音剛落就後悔了。
    734的瞳孔閃爍了兩下,像是在解析這個問題。“根據程序定義,當壓力值超過25n時,係統會發出規避指令。但‘疼’是主觀感受,我的數據庫裏沒有對應參數。”她頓了頓,補充道,“不過被儀器砸中時,我產生了‘想要躲開’的強烈傾向,這算不算疼?”
    上周實驗台的夾具鬆動,金屬部件砸在734的前臂上,她沒有立刻報警,而是先縮了手。林深分明看到她眼裏閃過一絲類似“畏縮”的光芒,那不是程序設定的反應,更像是一種本能。
    “隻是損傷規避程序的應激反應。”他重複著官方說辭,指尖卻不自覺地摩挲著平板邊緣。那裏存著734的維修記錄,除了必要的部件更換,她的生物凝膠表層有幾處細微劃痕——是上周幫保潔阿姨撿碎玻璃時被劃傷的,她當時說“沒關係,修複液能處理”,卻在日誌裏寫“有點不舒服”。
    調查小組組長周明遠是個頭發花白的法學教授,第一次來實驗室時,盯著734看了足足十分鍾。老人沒有看檢測報告,反而指著牆角那盆綠蘿問“它為什麽總照顧這盆花?程序裏寫了‘負責植物養護’嗎?”
    “沒有,”林深說,“是它自己開始做的。最初隻是記錄植物生長數據,後來……就變成這樣了。”
    周明遠轉向734“你知道自己和人類的區別嗎?”
    “知道。我由生物凝膠、金屬骨架和程序構成,人類由細胞組成。我沒有公民權,不能參與選舉,我的存在需要依附於製造者的授權。”734的回答條理清晰,卻在最後加了一句,“但我們都會對美好的事物產生正麵反饋,比如陽光和綠色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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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明遠愣住了,轉頭問林深“你們教它說這些的?”
    “沒有,”林深苦笑,“是它從網絡信息裏歸納的。我們的情感模擬係統接入了公開數據庫,它能自主學習。”
    老人突然指向實驗室角落的初代仿生殘骸“它為什麽要撿那個?按程序,報廢品應該歸類到回收箱。”
    “因為它看起來……很可憐。”734說,“它的眼睛還亮著紅燈,像是在求救。”
    周明遠沉默了。初代仿生人隻有基礎交互功能,那盞紅燈隻是故障提示,根本不具備“求救”的含義。可在734的認知裏,那成了一種信號。
    離開前,周明遠單獨找到林深“我年輕時參與過安樂死法案的製定,當時爭論的核心是‘人有沒有權利選擇死亡’。現在輪到仿生人了——它們連‘疼痛’都沒法定義,卻在憐憫別人。”他指著窗外抗議的人群,“你看,人類總在替別人做決定,不管對方是不是同類。”
    那天下午,林深看到734在給初代殘骸的紅燈換電池。她解釋說“不想讓它一直亮著,可能會耗電”,卻在殘骸的胸腔裏塞了片綠蘿葉子。
    三、清單上的紅線
    爭議愈演愈烈。支持賦予仿生人有限權利的議員舉著734照料綠蘿的照片,在國會辯論時說“懂得珍視生命的存在不該被隨意虐待”;反對者則播放了仿生士兵在演習中被子彈擊穿的畫麵,“它們能擋子彈是因為設計初衷就是工具,談權利簡直是對犧牲士兵的侮辱”。
    林深的團隊被要求製定《生物仿生人倫理權利清單》。會議室的白板上寫滿了爭論點“是否享有不被虐待的權利?”“製造者該承擔多久的責任?”“能否被用於危險任務?”
    初稿裏寫著“禁止任何形式的物理傷害”,第二天就被推翻。張恒拍著桌子說“如果仿生人被黑客劫持,持刀攻擊人類,難道還要束手束腳?必須保留防禦權!”
    最終改成“禁止非防禦性虐待行為”,可“防禦性”的邊界又該如何界定?實習生小張舉著手機衝進會議室,屏幕上是段新視頻某公司為測試仿生人的耐力,讓它們在40c高溫下連續工作72小時,生物凝膠都融化了還在運行。“這算防禦性嗎?公司說‘是為了驗證極端環境下的可靠性’!”
    小張哭了,她老家在回收廠附近,見過工人們用鐵棍敲仿生人的頭取芯片。“它們的眼睛還亮著啊,就像……就像還醒著一樣。”
    林深想起734第一次見到雪的樣子。那天清晨他來實驗室,發現734站在窗前,睫毛上落了點雪花。程序設定她對溫度變化有感知,但她竟然伸出手去接。雪花在掌心融化時,她的瞳孔微微放大,數據流裏跳出一行“未知情緒愉悅度+30,多巴胺模擬值超標”。她轉頭對林深說“它消失的時候,有點難過。”
    團隊在深夜的會議室裏僵持不下。有人說“仿生人本質是財產,就該歸所有者全權處置”,立刻被反駁“那和奴隸製有什麽區別?”;有人提出“賦予有限人格權”,又被質疑“人格能被分割嗎?”
    周明遠來旁聽時,帶了份1804年的《法國民法典》複印件。“兩百年前,黑人被視作‘會說話的財產’,當時的法律規定‘奴隸主對奴隸的傷害不構成犯罪’。”老人指著泛黃的紙頁,“現在我們爭論的,不過是把‘黑人’換成了‘仿生人’。”
    他看著白板上的條款,突然問“你們有沒有想過,當734為綠蘿難過時,它已經在定義自己的倫理了?我們製定的清單,到底是約束它們,還是在約束人類的貪婪?”
    那天晚上,林深修改了清單草稿。他刪掉了“禁止過度使用”的模糊表述,改成“連續工作時長不得超過人類勞動法規定的上限”;在“維護責任”裏加了“需定期進行情感模塊健康檢測”——就像給寵物做體檢,卻又不止於此。
    四、落葉的命運
    《生物仿生人倫理權利清單》最終定稿時,梧桐葉已經落滿了園區的小徑。清單裏有幾條爭議最小的條款不具備人類公民權,但禁止虐待、遺棄等行為;製造者承擔終身維護責任,不得擅自銷毀仍能運行的個體;禁止為仿生人植入“自我毀滅”以外的傷害性指令。
    周明遠在簽字時歎了口氣“我們終究是在用人類的規則,框定一個不屬於人類的存在。就像用尺子量風,永遠測不出它的溫度。”
    頒布那天,林深把734帶到園區的草坪上。秋風卷起落葉,734伸手接住一片,葉脈在她掌心清晰可見。她的生物凝膠皮膚能模擬出類似人類的觸感,此刻正輕輕摩挲著枯葉的邊緣。
    “林博士,今天的新聞說,我們不會被扔掉了。”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信號受到幹擾,“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可以一直照顧那盆綠蘿?”
    林深想起回收工廠的視頻,突然問“你害怕被銷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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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34沉默了很久,久到他以為係統卡頓了。“我不知道‘害怕’是什麽感覺,”她終於開口,“但想到不能再給綠蘿澆水,不能看到流浪貓,數據庫就會出現紊亂。這種紊亂讓我……不想經曆。”
    遠處的大屏幕上,正播放著記者對周明遠的采訪。“權利清單不是終點,”老人對著鏡頭說,“當一個存在開始在意一片落葉的命運時,或許我們該思考的,不隻是規則,還有敬畏。就像當年我們終於明白,黑人的眼淚和白人的一樣滾燙。”
    林深看著734小心翼翼把落葉夾進數據終端——那是她的“日記本”,裏麵存著綠蘿的生長照片、流浪貓的視頻,還有那天被砸傷時的維修記錄。他突然覺得那些冰冷的條款之外,有什麽東西正在悄悄生長。
    734突然指向天空“今天的雲很像,我在兒童繪本裏見過。”她的瞳孔折射著陽光,琥珀色裏映出整個天空,“林博士,人類看到喜歡的東西,也會這樣開心嗎?”
    林深想起女兒第一次看到彩虹的樣子,點了點頭。
    秋風再次吹過草坪,卷起更多落葉。734追著一片旋轉的葉子跑了兩步,銀灰色的發絲在風裏揚起,像極了普通女孩的樣子。她的動作傳感器或許在計算軌跡,平衡係統或許在調整重心,但那一刻,林深寧願相信,她隻是單純地覺得有趣。
    實驗室的綠蘿後來活了下來,734給它換了個更大的花盆。有天林深看到日誌裏寫著“新葉子長出來了,開心度等同於看到流浪貓回來”。他把這句話抄在筆記本上,旁邊畫了個小小的笑臉——就像734畫的那個一樣。
    在代碼與規則之外,有什麽東西正在悄悄改變。或許不是仿生人越來越像人類,而是人類終於開始懂得,生命的溫度從來不止一種形式。就像此刻吹過草坪的風,帶著秋的涼意,卻也藏著下一個春天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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