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蛛網般纏繞著福壽齋的飛簷，瓦片上凝結的露水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上。林小婉端坐在櫃台前，青瓷茶碗裏的碧螺春早已涼透，浮在表麵的茶葉像一尾尾僵死的魚。她的手指在紫檀算盤上跳躍，銅錢戒指與算珠碰撞的"嗒嗒"聲，在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刺耳，仿佛在敲打某種無形的喪鍾。
    "三百二十塊——"她突然開口，指尖重重按在一顆算珠上，算珠"哢"地裂開一道縫，"房租、水電、紙料…"
    陳默正踩著竹梯往牆上貼紙紮別墅，聞言手一抖，屋簷的瓦片被戳出個窟窿。一片金箔紙飄然落下，在半空中突然自燃，化作一隻火蝴蝶撲向他的鼻尖。
    "我補！我補還不行嗎！"他手忙腳亂拍滅火星，袖口焦黑的破洞裏冒出青煙。
    "補丁另收五十。"林小婉頭也不抬，蘸著朱砂的毛筆在賬本上勾畫，"還有你偷吃的三袋速凍水餃。"
    "那是上個月的事了！"陳默慌忙轉身，竹梯"吱呀"晃了晃，"而且最後一袋是你吃——"
    "利息。"她突然揚起算盤，木珠"嘩啦"亂跳，在空中拚出一個骷髏笑臉，"按九出十三歸算，逾期一天加收十年陽壽。"
    陳默差點從梯子上摔下來。他這才發現算盤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一群跳舞的小人，領頭的那個正朝他豎中指。更可怕的是，林小婉的銅錢戒裂開一道細縫，金色液體正從裏麵滲出，滴在賬本上燒出焦黑的洞，洞裏竟傳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響。
    "你管這叫普通算盤？"他聲音發顫，竹梯突然被無形的手推了一把。在墜落的瞬間，他看見牆上的紙紮別墅窗戶裏，幾個微型紙人正捂著嘴偷笑。
    林小婉抬手一揮，算珠突然飛射而出，在空中織成一張網將他兜住。陳默像條落網的魚懸在半空，鼻尖幾乎貼到她的睫毛："現在知道怕了？"她冷笑，"你折的每個紙人都在啃你的陽壽。"
    正午的蟬鳴被卡車轟鳴撕裂。一輛暗紅色卡車橫在店門口，車身用金漆畫滿扭曲的符文，輪胎上沾著某種黑色粘液，散發腐肉般的惡臭。駕駛座上的快遞員戴著青銅饕餮麵具，麵具邊緣滲出粘稠的綠色液體，滴在踏板上"滋滋"作響。
    "陳先生的貨。"他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石頭，指甲縫裏嵌著暗紅色泥垢，遞來一個雕滿符文的檀木盒。盒子表麵刻著十二隻眼睛，眼皮隨著呼吸頻率開合。
    陳默剛碰到盒蓋，就聽見裏麵傳來指甲抓撓的聲響。十二把剪刀在盒內整齊排列，刀柄刻著猙獰的龍紋，龍眼鑲嵌著血紅的寶石。刃口泛著青芒，最詭異的是每把剪刀的陰影都在扭動，像被掐住脖子的蛇。陰影的尾巴連著他的影子，正一點點將他往盒子裏拽。
    "我沒訂過這玩意！"陳默拚命後退，卻發現自己的腳像生了根。
    "三年前訂的。"林小婉突然出聲，臉色蒼白如紙。她的指尖撫過盒蓋內側，那裏刻著一行小字：剪陰陽，斷因果。刻痕裏滲出黑色血液，在空中凝成一隻獨眼蜘蛛，緩緩爬進她的袖口。
    快遞員突然咧開嘴，鯊魚般的尖牙間垂下粘稠的唾液："簽收吧。"他的影子沒有頭，那無頭黑影正順著地板爬上櫃台，伸出利爪般的五指抓向算盤。當黑影觸碰到算珠的瞬間，所有木珠突然尖叫起來，發出千百個孩童啼哭的混響。
    林小婉"砰"地關上盒蓋，剪刀的嗡鳴戛然而止。她的手腕內側浮現鑰匙狀紋身，血珠正從紋路中滲出，在空氣中凝成古老的字符。
    "解釋。"她把剪刀抵在陳默喉間，刃口貼著他的脈搏跳動，"為什麽你折的紙人在吃我的陽壽？"
    "你才是該解釋的人！"陳默指著她流血的紋身，"這玩意昨天還沒有！而且——"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這些血在倒流！"
    銅錢戒突然發燙，林小婉吃痛地縮手。戒麵完全裂開，金色液體噴湧而出，在空中凝成一把三寸長的鑰匙。貨架上的紙人突然齊聲尖笑，戴airpods的那個舉起手機，屏幕裏赫然是陳默驚恐的臉，而背景竟是他們此刻對峙的場景——直播觀看人數正在瘋狂上漲，彈幕全是血紅色的【去死】。
    "刺啦——"
    林小婉揮動剪刀劃向虛空。空氣竟被剪開一道裂縫，露出後麵漆黑的深淵。無數蒼白的手從裂縫中伸出，每隻手掌心都刻著猩紅的【518】。那些手指細長得離譜，指甲上沾著腦漿般的粘液，正抓著裂縫邊緣往外爬。
    "現在逃還來得及。"她喘著粗氣，血順著剪刀滴落，在地板上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等它們爬出來…"
    話音未落，裂縫中突然探出一顆巨大的眼球，瞳孔裏映著陳默的倒影——額頭上赫然標著血紅的3天。眼球轉動時帶起粘稠的聲響，睫毛竟是無數扭動的蛆蟲。
    夕陽把店鋪染成血色。林小婉站在朱砂畫的八卦陣中，長發無風自動，發梢燃著幽藍的火焰。十二把剪刀懸浮在她周身，刀尖指向貨架，刃口吞吐著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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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到震位！"她咬破舌尖，血珠在空中凝成符咒，"別碰那台算盤！"
    陳默剛挪步，地板突然塌陷。他看見地下埋著無數銅錢，每枚錢眼都嵌著一顆幹癟的眼球。這些眼球突然齊刷刷轉向他，瞳孔裏映出他前世被車撞死的場景——鮮血、碎玻璃、還有圍觀者舉著的手機閃光燈。
    紙人們開始齊聲誦經，聲音像是用指甲刮黑板。金童玉女的紙質皮膚裂開，露出裏麵蠕動的黑色血管。戴airpods的紙人突然跳起機械舞，每個動作都帶起空間扭曲的漣漪。
    "乾坤借法！"林小婉揮動血鑰匙。剪刀群突然暴走，將最前排的紙人絞成碎片。那些碎片落地即燃，火中傳出淒厲的慘叫："你逃不掉的！他注定要填陰債！"火焰裏浮現出陳默的童年影像——五歲時他給爺爺燒的紙飛機，此刻正在火中化為灰燼。
    陳默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看見每個紙人背後都連著金線，線的另一端赫然纏在自己手腕上。線正在慢慢收緊，勒進皮肉滲出黑血。更可怕的是，這些金線正在往他血管裏鑽，像無數條貪婪的水蛭。
    "剪斷它！"林小婉扔來一把剪刀，刃口沾著她的血，"用你的血開刃！"
    陳默咬牙劃破手掌。鮮血觸到剪刀的瞬間，刀身突然睜開十二隻眼睛。他對著金線狠狠剪下，線斷時爆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所有紙人突然集體下跪，額頭貼地瑟瑟發抖。
    子時的月光慘白如骨。林小婉癱坐在滿地算珠中，銅錢戒已完全碎裂。金色液體順著她的指尖流進算盤，每流一滴，就有顆算珠變成骷髏頭。這些骷髏頭自動排列組合，在賬本上拚出陳默的命格：陰債纏身，九死無生。
    "這是陰陽賬本。"她聲音嘶啞，手腕上的鑰匙紋身正在褪色，"你每折一個紙人，就有惡鬼啃食你的陽壽。三年前你爺爺用命換你重生，現在輪到你了。"
    陳默看向貨架——幸存的紙人正在對他鞠躬，嘴角裂到耳根。最前排的金童舉起木牌，上麵歪歪扭扭寫著：
    謝謝惠顧
    木牌背麵用血畫著笑臉，眼角滴下的血珠組成一行小字：直播打賞可續命。
    地板的裂縫突然滲出黑水，無數蒼白手臂再次湧出。這次它們舉著最新款智能手機，屏幕上是陳默的陽壽倒計時：
    022359
    每個手機都在播放不同角度的監控畫麵——他昨夜睡覺翻身的樣子，今早刷牙的泡沫，甚至此刻他劇烈收縮的瞳孔。
    "歡迎來到陰間直播間。"林小婉慘笑著舉起血淋淋的剪刀，"觀眾們打賞一顆心髒，你能多活十分鍾。"
    屏幕突然被禮物特效淹沒：
    【用戶黑無常打賞奈何橋一座】
    【用戶孟婆打賞忘情水一桶】
    【用戶克總發糖打賞觸手三條】
    倒計時突然暫停，陳默的太陽穴上浮現出一個二維碼。林小婉的剪刀抵住他的咽喉："要活命，就對著鏡頭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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