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吞沒我的瞬間，世界突然安靜。
    下墜的過程異常漫長，仿佛跌入無底深淵。黑暗中，無數冰涼的手指拂過我的身體，有的在推搡，有的在拉扯。直到後背撞上某種粘稠的液體，下墜才戛然而止。
    睜開眼，發現自己漂浮在一片血色水域中。頭頂的井口已經縮成硬幣大小，泛著詭異的藍光。更可怕的是，水中懸浮著無數具屍體——全都穿著我的衣服，長著我的臉！
    最近的"我"突然睜開眼睛，腐爛的嘴唇蠕動："第幾個了？"
    水流將我衝到一個岩洞。
    洞壁布滿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裏都嵌著具幹屍。它們雙手合十，像是祈禱，又像是束縛。最中央的石台上，山靈被七根銅釘固定成十字形，胸腔大開，裏麵長出的藍莓藤連接著所有幹屍。
    "師兄......"她抬起血肉模糊的臉，"鑰匙......"
    我這才發現，自己手裏還攥著從"山靈"胸腔扯出的銅鑰匙。它現在滾燙如火炭，烙得掌心滋滋作響。
    正當我上前要拔銅釘，幹屍們突然同時轉頭！它們合十的手掌分開，露出掌心的東西——每雙手裏都捧著一枚銅錢，正好組成完整的北鬥七星。
    "七星鎖魂......"山靈的聲音突然變成李念山的，"你才是最後一塊拚圖......"
    銅鑰匙自動飛向山靈胸口。
    隨著"哢嗒"轉動聲，她體內的藍莓藤瘋狂生長，瞬間纏住我的手腳。藤蔓尖端裂開，露出吸盤狀的口器，狠狠刺入我的血管！
    劇痛中，無數畫麵湧入腦海：
    李念山跪在井下，親手將銅釘敲進山靈四肢；
    師父用青銅匕首剜出自己的心髒，種入第一株藍莓苗；
    囡囡被藤蔓縫住嘴，活活憋死在井壁上......
    最駭人的是最後一個畫麵——"我"正把銅鑰匙插入自己胸膛，笑著說："第七個成了。"
    "這才是真相......"山靈的頭顱180度扭轉，後腦勺上長著張李念山的臉，"你早就是死人了......"
    藤蔓撕開我的衣服，露出胸口——那裏有個早已愈合的圓形疤痕，邊緣整齊得像手術切口。當我觸碰傷疤時，皮膚突然透明，露出裏麵跳動的東西：不是心髒，而是一團蠕動的藍莓藤！
    水麵突然映出倒影：我正站在井邊，麵無表情地將銅鑰匙插入胸口。身後是六個山醫，每人手裏牽著根紅繩，繩那頭連著我的四肢、頸部和腰椎。
    "時辰到......"他們齊聲說，"歸位......"
    井底世界開始崩塌。
    山靈的屍體化為灰燼，幹屍們像提線木偶般被無形之力拽向上方。我拚命遊向岩洞深處，那裏有扇鏽蝕的鐵門，門上七個鎖孔排列成北鬥七星。
    鑰匙插入最後一個鎖孔時，門縫滲出刺眼藍光。裏麵傳來熟悉的呼喚：
    "師兄......救我......"
    是山靈真正的聲音！可當我回頭，看到的卻是自己被藤蔓纏繞的屍體，正緩緩沉入血水深處......
    第三卷第二章·井中人 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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