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花江的支流突然倒流了。
    我站在河灘上，右眼眶裏的金蘑菇微微顫動。本該流向東方的河水，此刻正裹挾著慘白的冰碴向西倒灌。更詭異的是，水裏沉著無數藍莓——不是漂浮，而是像鉛墜般直線下沉。
    "七姑娘，看這個！"陳小滿的菌絲手指插進淤泥，挖出塊刻著經文的頭骨。天靈蓋被鑽了個規整的圓孔，孔緣長著圈細密的藍莓苗。
    銅錢手串突然收緊，天璿錢上的山靈發出警告："是葬船咒......有人在召喚......"
    話音未落，倒流的河水中突然立起個龐然大物——是艘裹著水草的舊木船。船身長滿肉瘤狀的蘑菇，桅杆上掛著七盞人皮燈籠，每盞燈罩都是張完整的人臉。
    最中間那盞燈籠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現師父的麵容：
    "七七......快走......船要吃人了......"
    葬靈船的甲板上堆滿棺材，每口棺蓋都留著手掌寬的縫。陳小滿的菌絲突然暴長，不受控製地卷向船舷。
    "它在......召喚同類......"他的熊皮臉徹底脫落，露出下麵蘑菇組成的五官，"七姑娘......我的菌心......"
    我拽住他時，最近的棺材縫裏突然伸出隻青白的手——那不是人手，而是由無數小蘑菇組成的擬態！菌手抓住陳小滿的腳踝，甲板上立刻長出血管狀的菌絲網絡。
    銅錢手串的天樞位突然發燙，燙得我腕骨"滋滋"作響。山靈操縱三枚銅錢飛出，斬斷菌手的瞬間，棺材裏傳出嬰兒啼哭。
    "是......船嬰......"陳小滿的菌絲身體不斷抽搐，"它在模仿......你弟弟......"
    船身突然劇烈搖晃，所有棺材同時打開。裏麵沒有屍體，隻有一團團人形蘑菇，胸口都嵌著銅錢——和我手串上的七星排列一模一樣！
    我跳上甲板的瞬間，整艘船響起誦經聲。不是人聲，而是蘑菇振動發出的低頻共振。船板縫隙滲出黑水，在水麵形成文字：
    "戊戌年七月初七，周氏以雙生子祭船"
    我的金蘑菇右眼突然劇痛，視野裏浮現出陌生記憶：五歲的我站在船頭，懷裏抱著個嬰兒。不是弟弟......是個通體藍色的陌生嬰孩！
    "想起來了嗎？"船桅上的人皮燈籠齊齊轉向，"你獻祭的......根本不是親弟弟......"
    山靈的銅錢突然全部嵌入甲板，組成北鬥鎮煞陣。菌人紛紛爆裂，濺出的汁液在空中組成地圖——指向江心一座從未見過的島嶼。
    最年長的人皮燈籠發出冷笑：
    "葬靈船隻是渡船......真正的恐怖......在屍菇島......"
    小船靠近時，我才發現所謂的島嶼是倒懸的——山尖朝下插入江麵，山底朝上長滿巨型蘑菇。每朵蘑菇的菌褶裏都吊著棺材，像某種詭異的果實。
    "這是......"我的金蘑菇眼滲出汁液，"血蘑觀的......菌圃？"
    陳小滿殘存的意識通過菌絲傳來訊息："七姑娘......島上全是......"
    話未說完，最近的蘑菇突然噴出孢子雲。雲霧中浮現出無數人影，全都保持著跪拜姿勢。他們後背裂開，脊椎上長著血蘑菇，菌蓋不斷開合像在呼吸。
    銅錢手串突然自動解開，七枚銅錢飛向不同方位。山靈的聲音斷斷續續："這是......七屍迎賓......"
    最駭人的是跪拜人群中央——是個用棺材搭成的祭壇，壇上放著口玻璃匣。匣裏泡著個東西：我的藍莓右眼！
    玻璃匣突然裂開，藍莓眼飄到祭壇上方，瞳孔裏投射出全息影像：二十年前的屍菇島上，師父正將一顆金色蘑菇塞進嬰兒口中。
    "菌心分陰陽......"藍莓眼發出老道人的聲音，"你體內的金蘑菇......本該是他的......"
    跪拜人群同時撕開胸口，每人體內都跳動著半顆菌心。我的金蘑菇眼突然脫離控製，飛向祭壇最高處。在那裏，倒懸的山尖上坐著個穿道袍的幹屍——他手捧的正是另外半顆金蘑菇！
    "雙生菌心......"山靈的銅錢劇烈震動，"原來師父當年......"
    幹屍的道袍突然滑落，露出真容：是我弟弟長大後的模樣！他的胸口有個大洞，洞裏不是心髒，而是朵跳動的血蘑菇。
    "阿姐......"幹屍的嘴沒動，聲音卻從藍莓眼裏傳出，"我們被騙了......"
    祭壇突然塌陷，露出下麵的水洞。洞裏沉著上百具嬰兒骸骨，每具頭骨天靈蓋上都有個圓孔——和河灘上發現的一模一樣。
    藍莓眼飄到骸骨堆上方，瞳孔裏播放著最恐怖的真相：當年被獻祭的根本不是弟弟，而是血蘑觀培育的"船嬰"！師父用我的藍莓眼為媒，將菌心一分為二，金的一半留給我，血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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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了你親弟弟......"幹屍突然站起，血蘑菇從胸口蔓延全身，"所以他才會......變成血蘑觀主......"
    銅錢手串突然重組，在山靈操控下刺入幹屍眉心。骸骨堆裏的嬰靈同時啼哭，聲波震碎了所有蘑菇。我的金蘑菇眼突然爆裂，汁液在空中組成新的記憶畫麵：
    五歲的我，親手將桃木劍刺入了真正的弟弟胸口。
    記憶如潮水湧來。
    二十年前的屍菇島上，穿道袍的不是師父——是我！五歲的我戴著 oversized 的道冠，正將藍莓塞進船嬰眼眶。而真正的弟弟被綁在祭壇上，胸口插著桃木劍。
    "原來......"我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我才是......血蘑觀的......"
    幹屍弟弟突然暴起，血蘑菇觸手刺入我的右眼眶。那裏本該有金蘑菇，現在隻剩下空洞。觸手在顱內翻攪，勾出了最深處的記憶殘片：
    師父臨終前的話不是囑咐，是懺悔："七七，為師不該讓你......承擔觀主之責......"
    血蘑菇在我體內生根的劇痛中，整座島開始下沉。江麵浮現出七具巨大的棺材，每具棺蓋上都刻著北鬥星位。天璿棺突然打開，裏麵飛出山靈完整的銅錢軀體。
    "師兄......"他的聲音不再機械，"真相是......"
    七棺同時立起，組成北鬥鎮煞大陣。我的血液突然變成金色，從眼眶噴出，在空中畫出道符咒——正是當年師父留在我體內的最後封印！
    幹屍弟弟發出不甘的咆哮："阿姐......你又要......封印我......"
    第九章 觀後錄
    金光散去時，江麵恢複平靜。
    我躺在岸邊，右眼眶裏重新長出了金蘑菇。山靈的銅錢軀體靜靜躺在身旁，天璿錢上多了道裂痕。
    陳小滿的菌絲體徹底消散，隻在岸上留下個熊皮包裹。打開後，裏麵是半顆幹癟的藍莓，表麵刻著"戊戌年冬"。
    銅錢手串自動重組，但天樞錢變成了血紅色。夜深人靜時，山靈的聲音從錢裏傳來：
    "師兄......下一個真相......在......"
    遠處江麵上，隱約可見新的葬靈船輪廓正在形成。這次，船頭站著個穿道袍的孩童，手裏捧著我的藍莓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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