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雙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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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殯儀館的冷氣發出嗡鳴。我盯著停屍台上孫小梅的屍體,她空洞的左眼眶裏結滿了銅鏽。日曆顯示6月15日,但窗外大雪紛飛,積雪已經沒過了窗台。
    "死亡時間...無法確定。"法醫推了推眼鏡,不鏽鋼托盤在他手中微微顫抖,"屍體呈現凍僵特征,但室溫23度。而且這個..."
    他小心撥開孫小梅的衣領。銅錢狀的血管紋路已經凸出皮膚,形成實實在在的銅錢串,最上麵一枚刻著"光緒通寶"。
    我的雙重影子在停屍房的白牆上格外明顯。正常影子隨著動作變化,而那個山魈影子始終保持著雙手前伸的姿勢,像是在掐誰的脖子。
    "李記者,你認識死者對吧?"警察合上記錄本,"你說她是你的...表妹?"
    "遠房親戚。"我撒了個謊,右手不自覺地按住胸口。十枚銅錢在皮下蠕動,最中央那枚母親的銅錢正發出細微震顫——它在預警。
    法醫突然倒吸一口冷氣。孫小梅左眼的銅鏽正在融化,變成灰白色黏液流到停屍台上,形成一個個微型銅錢圖案。更可怕的是,她的右手食指抬了起來,在血泊中寫下:
    "甲子年冬月廿三"
    警察驚恐後退時撞到了器械架。一把手術刀掉落,劃破我的手腕。血珠滴在孫小梅寫的那行字上,竟像活物般重新排列成:
    "回家"
    窗外風雪驟然加大,冰雹砸得玻璃劈啪作響。收音機自動打開,播放著三十年前的廣播:"...紅旗林場突發命案,七名死者均呈現..."
    我趁亂離開時,聽見法醫在打電話:"...需要古錢幣鑒定專家...對,死者體內發現..."
    殯儀館走廊長得詭異。原本十幾步就能到的大門,我走了三分鍾還在走廊中間。燈光開始閃爍,每次黑暗過後,牆上的緊急出口標誌就變得更遠一些。
    "鬼打牆?"我眯起眼睛,瞳孔在黑暗中自動變成山魈的豎瞳。世界頓時變成由氣流組成的網狀結構——走廊裏飄滿銅錢形狀的黑色霧團,每個霧團中央都有個模糊的人臉。
    最前方的人臉突然清晰起來,是穿紅棉襖的姐姐。她對我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銅錢代替的牙齒。
    "跑!"她無聲地做出口型。
    身後傳來金屬拖地的聲響。我回頭看見法醫正踉蹌追來,他的白大褂下擺滴著黑血,脖子上纏著銅錢串——正是孫小梅屍體上那些。
    "李...記者..."他的聲音變成銅錢碰撞的脆響,"回來...做屍檢..."
    燈光再次熄滅。這次黑暗中有什麽冰涼的東西抓住了我的腳踝。低頭看去,孫小梅灰白色的左眼黏液已經蔓延到腳下,裏麵浮動著無數微型銅錢。
    "銅錢為牢..."我默念母親教過的咒語,胸口的銅錢發出灼熱溫度。抓住腳踝的東西尖叫著縮回黑暗。
    燈光大亮時,我直接撞開了大門。風雪撲麵而來,冰粒打在臉上像刀割。後視鏡顯示法醫站在門口,他的嘴巴裂到耳根,裏麵是旋轉的銅錢漩渦。
    銅鏽蔓延
    出租車在暴風雪中艱難前行。司機不斷擦拭後視鏡——上麵結滿了銅鏽,越擦越多。
    "邪門了..."他嘟囔著,"六月飛雪,鏡子還長銅綠..."
    我抱緊母親的骨灰盒。自從山神廟地窖出來,這個原本空無一物的盒子突然有了重量,打開卻什麽也看不見。隻有我的山魈影子對盒子表現出異常恐懼,每次靠近都會扭曲變形。
    "姑娘,紅旗林場早沒人住了。"司機瞥了眼我懷裏的骨灰盒,"你這時候去那兒..."
    收音機突然發出刺耳雜音,接著播放起古怪的唱腔:"...一更鼓兒天,銅錢串兒響..."
    司機的臉色瞬間慘白。這是民間傳說中的"鬼戲",通常隻在將死之人耳邊響起。
    車子猛地顛簸了一下。後備箱傳來"咚"的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撞在了內壁上。
    "你...你帶了什麽?"司機聲音發抖。
    我沒有回答。因為透過後視鏡,我看見後備箱裏蹲著穿紅棉襖的姐姐,她正用銅錢在箱壁上拚出"停車"二字。
    輪胎突然爆裂。車子在雪地裏打了三個轉,最終撞在路標上。司機昏了過去,額頭流出的血在雪地上形成銅錢圖案。
    我下車查看後備箱。裏麵空空如也,隻有七枚排列成北鬥七星形狀的銅錢,每枚都沾著新鮮血漬。
    "這邊..."風雪中傳來孫小梅的聲音。
    林場老宅在雪幕中若隱若現。奇怪的是,屋頂沒有積雪,反而冒著熱氣,像是內部有什麽東西在燃燒。銅錢牆完全暴露在外,上千枚銅錢在風雪中叮當作響,組成某種詭異的旋律。
    門檻上坐著一個人。他抬頭時我差點叫出聲——是趙永吉,但他半邊臉已經變成銅錢拚湊的假麵,露出的眼睛是純粹的銅黃色。
    "你回來了。"他的聲音像老舊收音機般帶著雜音,"正好趕上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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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宅內部比外麵看著大十倍。原本的堂屋變成了巨大的祠堂,供奉著三個牌位:道光年間的鎖魂人、姥姥、以及...我的黑白照片。
    "這是...?"
    "曆代鎖魂人的歸宿。"趙永吉機械地移動著,他的關節發出銅錢碰撞的聲響,"你母親逃掉了,所以用你的照片代替。"
    他從香案下取出一個陶罐,裏麵泡著十枚發黑的銅錢:"你姥姥留下的。每次使用山魈力量,就往罐裏滴一滴血。"
    我這才注意到祠堂的地麵滿是銅錢形狀的凹坑,每個坑裏都有一小灘黑血。最中央的坑格外大,裏麵蜷縮著一具穿紅棉襖的小小骸骨。
    "姐姐?"
    "第一個祭品。"趙永吉的臉突然裂開,銅錢假麵下是蠕動的黑色觸須,"道光年間的雙胞胎之一,被做成了鎮物。"
    屋外風雪突然停止。死寂中,銅錢牆傳來規律的"嗒嗒"聲,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挨個敲擊銅錢。
    "它來了。"趙永吉的銅錢假麵全部崩飛,露出下麵幹屍般的真容,"1993年被你母親打斷的祭祀...今晚要繼續完成。"
    骨灰盒突然在我懷中劇烈震動。蓋子自動打開,一股黑煙冒出,在空中凝聚成母親的樣子。她胸口也有十個銅錢形狀的洞,每個洞裏都伸出細小的白毛爪子。
    "跑!"母親的黑煙撲向趙永吉,"去銅錢井!"
    整麵銅錢牆轟然倒塌。無數銅錢像蝗蟲般飛向母親的黑煙,發出令人牙酸的切割聲。我趁機衝向裏屋,卻看見更恐怖的景象——
    孫小梅完好無損地站在銅錢井下,她的左眼變成了真正的銅錢,右眼流著血淚。井沿上擺著三口黑棺的微縮模型,分別貼著"道光"、"光緒"、"1993"的標簽。
    "來不及解釋了。"她抓住我的手按在井沿上,"銅錢認主!"
    井水突然沸騰,浮上來十枚巨大的銅錢,每枚中央都有個"李"字。我的山魈影子突然暴起,想要阻止我觸碰那些銅錢...
    指尖碰到井水的瞬間,世界天旋地轉。我墜入一個由銅錢構成的隧道,無數銅錢從身邊掠過,每枚都映出不同時期的畫麵:
    道光年間的山神廟祭祀、姥姥年輕時埋銅錢的場景、母親抱著雙胞胎站在雪地裏...
    最後我摔在一口古井邊。這裏沒有雪,反而是盛夏光景,蟬鳴刺耳。井沿上坐著穿紅棉襖的姐姐,她正在用銅錢玩翻花繩。
    "你終於來啦。"她抬起頭,右眼是正常的黑色,左眼卻是銅錢形狀的空洞,"我們等了好久。"
    "我們?"
    井水裏突然浮出十張人臉。我驚恐地發現她們長得一模一樣——都是我的臉,隻是穿著不同年代的服飾。最古老的那個戴著清代旗頭,最年輕的穿著1993年流行的的確良襯衫。
    "曆代鎖魂人。"姐姐的銅錢眼轉動著,"其實都是你。"
    我低頭看向井水,倒影卻是穿旗裝的清代女子。她開口說話,聲音與我完全相同:"雙魈歸一不是指山魈爺...是指我們。"
    記憶如潮水湧來。道光年間第一場祭祀,縣令將山魈爺一分為二:善念封入姐姐體內,惡念封入妹妹體內。從此每隔六十年,這對雙胞胎就會轉世重生,繼續承擔封印職責...
    "1993年出了意外。"穿的確良的倒影說,"母親發現真相後,用禁術把我們分開..."
    姐姐突然慘叫起來。她的紅棉襖滲出大片血跡,銅錢左眼開始融化:"它來了!快完成儀式!"
    井水劇烈沸騰。十枚刻著"李"字的銅錢浮出水麵,自動排列成鎖鏈形狀。我下意識抓住鎖鏈,滾燙的觸感讓手掌冒出青煙。
    "以血為引!"十個倒影同時念咒,"以魂為鎖!"
    鎖鏈突然活過來般纏住我的手臂,銅錢一枚接一枚烙進皮膚。劇痛中,我看到自己的山魈影子正在被強行抽離,在井沿上凝成實體——一個由銅錢組成的怪物。
    "雙魈歸一..."姐姐撲向那個怪物,"永鎮黃泉!"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我被拋出井外。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真實的老宅裏,窗外已是清晨,積雪融化得幹幹淨淨。
    孫小梅跪在旁邊,她的銅錢左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成功了嗎?"
    我看向自己的手臂。十枚"李"字銅錢已經融入皮膚,形成新的封印。但當我試圖召喚山魈力量時,胸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那十枚原生銅錢正在抗拒新封印。
    "半成功..."我咳嗽著吐出黑色血塊,裏麵裹著半枚銅錢,"兩個封印在打架..."
    收音機突然自動打開,播放著今天的新聞:"...紅旗林場發現清代古井,專家鑒定為祭祀遺址。令人不解的是,井底銅錢上均刻有現代人的姓名..."
    我和孫小梅對視一眼,同時想起井沿上那三口微縮棺材。最舊的那口貼著"道光"標簽的棺材,此刻正在供桌上微微震動,棺蓋縫隙滲出粘稠的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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