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腳下的鬆樹屯正在舉辦十年一次的山神廟會。
    陳默混在人群中，耳邊盡是歡快的嗩呐聲。廟前空地上，七個戴著猙獰麵具的跳薩滿正在跳"七星舞"，他們的麵具頭頂都刻著尖牙圖案，隨著舞步晃動，在陽光下泛著血色。
    "這位大哥，請支香？"穿紅棉襖的小媳婦遞來三支血紅色的香。陳默接過時，發現香身上纏著細如發絲的紅繩，繩上串著七顆米粒大的牙齒。
    廟裏供奉的不是山神，而是個盤坐在人頭骨堆上的嬰孩雕像——正是井底消失的那個佛嬰！雕像前擺著七個頭蓋骨做的油燈，燈芯是用人發撚成的，燃燒時發出刺鼻的腥臭味。
    "山神爺顯靈啦！"人群突然騷動。陳默被推擠到前排，隻見那嬰孩雕像正在"流淚"，暗紅色的液體順著臉頰流到身下的頭骨堆裏。幾個老人立刻趴下舔舐那些液體，他們的眼睛在接觸液體後全都變成了蛇類的豎瞳。
    陳默的手背突然刺痛，消失的問號標記又浮現出來，這次變成了滴血的紅色。他懷裏的父親磁帶開始發燙，燙穿了衣袋掉在地上。
    "哢嗒"一聲，磁帶自己播放起來。在一片歡鬧聲中，隻有陳默能聽見父親的聲音："默兒，記住，七月十五子時，帶著銅鼓碎片去..."
    聲音突然被廟外傳來的尖叫聲打斷。陳默衝出廟門，看見趕廟會的人群圍成個圈——圈中央躺著那個穿紅肚兜的小女孩，她的身體被撕成兩半，童顏那半正在快速腐爛，老嫗那半卻詭異地笑著，手裏攥著塊帶血的銅鏡碎片。
    鏡片上反射出的不是圍觀人群，而是七個穿藏袍的影子，他們正手拉著手圍著陳默跳舞...
    鬆樹屯的老銅匠鋪裏擺著上百麵形狀各異的銅鏡。
    陳默用紅肚兜女孩留下的鏡片對比，終於在最角落找到麵缺了角的古鏡。當他把鏡片拚回去時，銅鏡突然變得滾燙，鏡麵浮現出靠山屯的景象——但不是廢棄的模樣，而是1983年夏天的鮮活畫麵。
    鏡中顯示的是個雷雨夜，七個穿藏袍的人押著個穿紅肚兜的孕婦來到老井邊。為首的藏袍人摘下帽子，露出陳默父親年輕時的臉！他們將孕婦倒吊進井裏，在她淒厲的哀嚎聲中，往井中傾倒某種黑色粉末。
    "那不是我爸..."陳默突然發現端倪，"是借了臉的..."
    鏡中"父親"突然轉頭，對著鏡外的陳默咧嘴一笑，嘴角直接裂到耳根，露出滿口金牙。其他六個藏袍人也同時轉身，他們掀開頭巾——每張臉都是陳默！隻是分別處於不同年齡段，最老的那個滿臉皺紋，頭頂已經裂開，露出裏麵蠕動的佛頭。
    銅鏡開始劇烈震動，鏡麵浮現血字："子時三刻，樺皮船，逆水行"。陳默想移開視線，卻發現自己的倒影留在了鏡中——那個"他"正在被六個藏袍人按在井沿，用刀尖在天靈蓋上刻尖牙圖案！
    真實的陳默頭痛欲裂，他摸到自己頭頂不知何時出現了凹痕。銅鏡裏的場景突然切換：還是那口井，但時間變成了現在，井水中有個穿紅肚兜的嬰兒正向他伸手，掌心赫然是問號標記...
    "砰"的一聲，銅鏡突然炸裂。無數碎片懸浮在空中，每片都映出不同畫麵：林媛半蛇化的臉、往生客棧307房的八仙桌、父親警徽背麵的"封"字、還有直播中那個詭異嬰兒的金牙。所有畫麵中的陳默，頭頂都有正在成型的尖牙圖案。
    七月十五的子時，鬆花江支流飄著薄霧。
    陳默按銅鏡指示找到藏在蘆葦蕩中的樺皮船。船身畫滿古怪符文，船頭立著個巴掌大的嬰孩雕像，正是山神廟裏那個"山神爺"。當他踏上船板時，江水突然變黑，無數蒼白的手臂從水下伸出，托著船逆流而上。
    霧中傳來飄渺的誦經聲，六個不同聲線的嗓音反複念著"嗡嘛呢叭咪吽"。陳默胸前的六個尖牙印記開始發燙，手背的問號標記滲出黑血，滴在船頭的嬰孩雕像上。
    雕像突然睜開眼，發出嬰兒啼哭。隨著哭聲，江麵浮起七個漩渦，每個漩渦中心都浮著具穿藏袍的浮屍。最年輕的那具浮屍突然坐起，摘下頭巾——是陳默父親的模樣！
    "默兒..."浮屍的喉嚨裏發出七個重疊的聲音，"來當第七個..."
    樺皮船突然加速，撞向一堵看不見的牆。陳默被甩到岸上，發現置身於一片白樺林。每棵樹上都釘著個頭頂開裂的幹屍，最中央的大樹上綁著林媛——她的蛇鱗已經覆蓋了全身，隻有臉還是人形。
    "銅鼓...碎片..."林媛的蛇信子嘶嘶作響，"插進...樹心..."
    陳默這才發現周圍的白樺樹幹上都有裂縫，裏麵隱約可見蠕動的佛頭。他掏出往生客棧帶回的銅鼓碎片，刺入最近的那棵樹。樹身噴出黑血，樹上的幹屍發出慘叫，化作飛灰。
    當第六塊碎片插入時，整個白樺林劇烈震動。林媛身上的蛇鱗片片豎起，她痛苦地扭動著，天靈蓋緩緩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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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個...在你..."她的豎瞳盯著陳默的頭頂。
    陳默摸向自己的天靈蓋，那裏不知何時已經裂開一道縫，露出裏麵金色的東西——是微型佛頭！他終於明白了問號標記的含義：第七個持誦人從來就不是別人，就是他自己！
    白樺林中央突然塌陷，露出下麵的青銅祭壇。
    祭壇上擺著七個頭骨碗，每個碗裏都盛著黑血，碗沿刻著不同年代的日期。陳默的頭劇烈疼痛，無數記憶碎片湧入：父親將他按在井沿刻咒、紅肚兜女孩喂他吃下白色線蟲、自己在往生客棧307房刻下血字...
    "輪回...圓滿..."六個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祭壇升起七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綁著個陳默——從垂髫童子到耄耋老人，正好六世。唯獨第七根柱子空著，柱身刻著問號標記。
    林媛完全蛻變成一條巨蛇，用尾巴卷起陳默，將他按向第七根石柱。當他的後背貼上石柱的瞬間，頭頂的裂縫完全打開，金色佛頭緩緩升起。其他六個"陳默"也同時裂開頭顱，六個佛頭在空中組成蓮花狀。
    "不！"陳默用最後的意識掏出父親警徽，狠狠按在自己天靈蓋上。警徽背麵的"封"字發出刺目金光，六個佛頭同時發出慘叫。巨蛇林媛突然調轉方向，一口吞下六個佛頭！
    祭壇開始崩塌，六個石柱上的"陳默"化作黑煙。第七根柱子上的問號標記突然變成"封"字，陳默頭頂的佛頭被硬生生扯出，露出下麵正常的大腦。
    巨蛇痛苦地翻滾著，它的腹部不斷凸起六個形狀。最後一聲巨響，蛇身炸裂，六個佛頭四散飛出，卻被突然出現的紅肚兜女孩用銅鏡碎片一一擊碎！
    女孩終於恢複了完整童顏，她撿起陳默掉落的警徽，輕聲道："爸爸..."
    靠山屯的老井邊新立了塊無字碑。
    陳默將最後一盤磁帶埋在碑下，裏麵錄製著六段往生咒和一段空白。當最後一捧土落下時，碑麵突然浮現七個手印，最小的那個隻有嬰兒巴掌大。
    屯口的歪脖子鬆樹下，穿紅肚兜的小女孩正在玩跳房子。她每跳一格，地上就浮現一個年代：1923、1983、2023...跳到第七格時，女孩突然消失，隻留下一麵銅鏡。
    鏡中映出未來的某個場景：長大後的紅肚兜女孩穿著警服，她的辦公室裏擺著七個頭骨模型，每個頭頂都刻著"封"字。當她轉身時，鏡外的陳默看見她警徽背麵刻著問號標記...
    鬆花江的晨霧中，隱約可見一條樺皮船順流而下。船頭坐著個穿藏袍的身影，懷裏抱著個嬰孩。當第一縷陽光照到江麵時，船上傳來清脆的童謠：
    "七星北鬥倒著走，骨佛誦經幾時休？七世輪回問號解，原來因果在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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