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無心，還能活否……
    這句話問出來，我不由心中微凜，下意識地想起了封神演義的故事裏麵，比幹被剜心之後，對路邊賣無心菜的婦人所問的問題。
    那婦人當時若說人無心能活，比幹便可活，但是書中所言，婦人乃是妖精所化，說人若無心即死，於是比幹便嘔血而亡……
    此時此刻，這趙元辰也問出了這個問題。
    卻見師父不慌不忙，笑著答道：“人若無心，當然可活，吾輩修仙之人，軀殼不過載體，待到功成之日飛升成仙，有心無心，又有何妨？”
    趙元辰凝視著師父，緩緩道：“可我們仍舊是凡人之軀，你這話是哄人的，當不得真。況且，這天下修道之法甚多，自古以來又有幾人能得飛升？隻不過死後魂魄不滅，有那運氣好的，又有功德的，能得人間祭祀，做個低級的民間小神，已經算是不錯了。想做大羅天仙，無異於白日做夢。”
    這話說的有點高深，也有些悲觀，師父微笑道：“修行者講究清靜無為，順應天道，想得太多反而產生執念，不利於修心。再說，很多人修行一輩子，最後也是一場空，如果能得人間祭祀，做個小神，已經是很好很好的結果了，幹嘛非要做什麽大羅天仙呢？”
    我也忍不住插道：“是的，這世間的事，十有八九不隨人願，有時候把目標放低一些，其實會更快樂，也更容易實現。”
    趙元辰默不作聲，忽然低歎口氣：“你們說的對，但我當年偏偏不這麽想，所以，我做了一個很大膽，也很離譜的事情。”
    說著，他緩緩把身上的衣服解開，露出胸膛，然後伸手指了指心髒的位置。
    “想必你們也知道了，我就是傳說中的無心人。他們把我捉住，整整研究了二十多年，也沒搞清楚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沒想到他竟然直接自爆了，說出了自己是無心人的事情。
    師父這時候的八卦之心估計也是熊熊燃燒，好奇問道：“莫非，連你自己也不知道，在你的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麽？”
    趙元辰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搖頭道：“如果我要記得，就不用麻煩他們了。事實上，當初我也是自願配合他們的調查，因為我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有很多記憶，已經從我的腦海裏被清除了。”
    我驚訝道：“原來你是自願配合調查的，那你為什麽還要逃跑，他們又為什麽要捉你？”
    趙元辰說道：“因為隨著研究的深入，他們愈發覺得我的身上有太多秘密，覺得我很危險，所以便以各種理由，一直把我軟禁了二十多年……”
    經過昨天夜裏的事，他顯然很信任我們，於是不等我們詢問，便自己身上的事情和盤托出。
    他說，他確實是來自清朝末年的人，但很多記憶都已經模糊了，就連這個趙元辰的名字，也是遇到七處的那些人之後，才想起來的。
    他隻記得自己生活的那個時代，還是光緒年間，滿大街都是梳著辮子的人，世道也很亂，匪患四起，災荒連年。
    他也記得自己有著一身的功夫，而且力氣大的出奇。
    他也是一個修道之人，甚至可以說以武入道，但他不記得自己的功夫是怎麽學的，也不記得自己的師父是誰。
    但是後來，他因為與人爭鬥，誤傷人命，不得已亡命天涯。
    恍惚之間，就過去了很多年。
    在這期間發生的事情，他幾乎都不記得了，開始有記憶的時候，已經是到了民國的時候，他在一戶地主家做幫工，混口飯吃。
    後來解放了，地主的田地都被分了，他也分到了一塊地，政府還給他分了個老婆，過了幾年安生日子。
    但是好景不長，慢慢的就有人風言風語，說他不對勁，這麽多年一點也不老，仍然是四十多歲的樣子。
    也有人說，他以前身上有人命案子，是個逃犯。    後麵就有人開始調查，又給他檢查身體，不停的找他問話，又找他老婆問話。當時恰逢十年動蕩時期，他也被折磨的不輕，老婆甚至被逼跳河自殺。
    他原本隻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卻成了不可能實現的夢想，老婆死後，他一怒之下撞塌了關押他的牛棚，徒手打死了兩個看押他的守衛，再次踏上了逃亡之路。
    再往後，他輾轉各地，也不敢露麵，就躲在深山裏，過了幾年後動蕩結束，他才從山裏出來，本來想找個地方安身，結果被一些人找到，說是想帶他去一個地方，為他做一個徹底的身體檢查。
    他當時也很納悶，因為自己絲毫不見衰老，加上流浪的日子過夠了，想著起碼有吃有喝，於是就和那些人去了一個秘密研究基地。
    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是很配合檢查，可是很快對他的看管越來越嚴，對他的研究也越來越多。
    甚至，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接受一種高強度的電擊，以此測試自己身體的反應和承受度。
    那時候他覺得自己身體強壯，這樣的電擊還挨得住，隻要能調查處自己身上的問題，而且每天的夥食都很好，這樣倒也沒啥。
    但慢慢的，他就發現自己的神經受到了損壞，身體裏麵的力量也無法調動，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封住了。
    他也開始時常失憶，腦子不清楚，說話也逐漸顛三倒四。
    這時候他再想逃跑，已經不可能了。
    於是，他就這樣被關押了二十多年，每天依舊好吃好喝，隻不過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接受越來越深入的調查研究。
    後來有一次，那些人忽然帶他去了一個地方，到達目的地之後，給他注射了一種藥物。
    然後，那些人指著麵前的一座建築物，讓他回憶一下，當年曾經在這裏發生過什麽。
    那一刻，他終於清醒了過來，他看著麵前的建築物，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許多久遠的回憶也在刹那間湧上腦海。
    趙元辰一口氣講到這裏，我已經聽的入迷了，忍不住插道：“這個地方，到底是哪裏？”
    他抬起頭，凝視著麵前的虛空，緩緩說出四個字。
    “武當，金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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