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裏的血腥味，已經被溪水和青草的氣息衝淡。
    藍色的能量光華緩緩斂入薑妍的體內。她猛地睜開雙眼，從草地上坐起。
    身體裏沒有一絲痛楚，反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下光潔如初的皮膚。
    她第一時間扭頭，看向身側。
    陳宇還盤膝坐在那裏，雙目緊閉，全身籠罩在流轉的紫色光暈之中。
    他沒事。
    懸著的心，重重地落回了肚子裏。
    薑妍小心翼翼地挪到他的身邊，坐下，雙手抱著膝蓋，就這麽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她害怕，怕自己一眨眼，這個男人就會像夢一樣消失掉。
    她回想起了那令人絕望的一刻，那隻利爪已經快要觸碰到她的頭顱。
    之後發生了什麽？
    記憶出現了一段模糊的空白。
    她隻記得自己好像倒在了一個懷抱裏，然後一股溫暖的能量湧入身體，治愈了一切。
    是陳宇救了她。
    “傻瓜。”她低聲嘟囔了一句，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想起自己說過的話。
    要嫁給他，兩個人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什麽紀元災難，什麽物種更迭，都和她沒關係。
    她隻想回到那個狹小卻溫馨的房子裏，和他一起買菜做飯，彈著吉他唱著歌，就這麽過一輩子。
    她將下巴抵在膝蓋上，安靜地看著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
    山穀裏的時間仿佛是靜止的。
    薑妍餓了就去溪裏抓魚，渴了就喝清澈的溪水。
    她沒有離開陳宇半步，像一尊最忠誠的雕像，守護著她的全世界。
    終於，在第五天的黃昏，籠罩在陳宇身上的紫色光華開始平息，緩緩地收回他的體內。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然後，他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什麽樣的瞳孔？
    金色的底蘊之上，仿佛有無數紫色的星辰在流轉，深邃得像一片宇宙。
    “陳宇？”薑妍試探著叫了一聲。
    陳宇的視線緩緩聚焦，最終落在了她的臉上。
    那張熟悉的，刻在他骨子裏的臉。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擔憂、喜悅，以及那份毫不掩飾的情意。
    薑妍見他沒有反應，心頭一緊，撲了上來，緊緊地抱住了他。
    “陳宇！你終於醒了！”
    溫軟的身體撞入懷中，帶著青草和陽光的味道。
    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失而複得的狂喜，瞬間淹沒了兩人。陳宇下意識地收緊手臂，將她死死地擁在懷裏。
    “我沒事了。”他的回答有些幹澀。
    “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薑妍把臉埋在他的胸口，聲音悶悶的，帶著哭腔。
    “對不起，我…”
    “不許說對不起！我們說好的，要一起活下去！”
    “好，一起活下去。”
    兩人就這樣抱著，誰也沒有說話，隻有彼此的心跳聲，在寂靜的山穀中回響。
    過了很久，薑妍才鬆開他，抹了抹臉頰。
    “你……感覺怎麽樣？身體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陳宇活動了一下身體，骨骼發出一連串細密的脆響，像是在炒豆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盈在四肢百骸。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骨骼已經不再是純粹的金色，上麵遍布著無數玄奧的紫色紋路，像某種天然生成的銘文。
    他的血肉，他的筋脈，都被那股霸道的紫色能量淬煉了一遍，邁向了一個全新的生命層次。
    可是……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他說著，卻蹙起了眉頭。
    “那你這是什麽表情？吸收能量把腦子吸壞了？”薑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是。”陳宇搖了搖頭，試圖整理腦中混亂的思緒，“我隻是……想起了一些東西。”
    “想起什麽了？是不是想起自己的初戀了？”薑妍半開玩笑地說道，想讓他放鬆一些。
    陳宇卻沒有笑。
    他的神情很古怪，像困惑，又像痛苦。
    “我記得，我好像……追求過一個叫曹艾青的女孩。”
    薑艾青？
    薑妍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誰？曹什麽？”
    “曹艾青。”陳宇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從他嘴裏說出來，既熟悉又陌生。
    他的記憶裏，多出了一段完整的，不屬於他的人生。
    在那個記憶片段裏，依舊是此方世界，他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愛，盡管已經是好久不見，他還是像個傻子，願意付出全部。
    那段記憶真實得可怕，每一個細節都清晰無比。他甚至能回憶起當時身上的傷口。
    “陳宇，你看著我。”薑妍捧住了他的臉，強迫他與自己對視，“你是不是糊塗了？什麽曹艾青？我不認識！你也不認識！”
    陳宇看著她焦急的臉龐，兩種截然不同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猛烈地衝撞。
    一邊，是和薑妍在末日裏相依為命，浴血求生。
    另一邊，是一個傻子傻傻地獻出自己全部的東西，就為了追求心中那個她。
    哪一個才是真的？這段記憶為何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很清楚，眼前這個為他流血，為他拚命的女孩，才是真實存在的。
    可那段關於曹艾青的記憶，又是如此的刻骨銘心，那份愛戀的感覺，並不比他對薑妍的感情要淡薄分毫。
    “我……我不知道。”陳宇痛苦地抱著頭，“我的記憶好像出問題了。很亂。”
    “是不是那個紫色碎片搞的鬼？”薑妍立刻想到了源頭。
    “可能是吧。”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深愛著薑妍，另一個，則深愛著那個叫曹艾青的姑娘。
    兩種感情，兩種記憶，在他的靈魂裏撕扯，讓他頭痛欲裂。
    “別想了！別想了！”薑妍用力地搖著他，“管她什麽曹艾青李艾青！你隻要記住，我是薑妍，這就夠了！”
    她的話像一道驚雷，讓陳宇混亂的思緒有了一絲清明。
    他抬起頭，看著薑妍。
    “對，你是薑妍。”
    無論如何，眼前這個人，才是他拚了命也要守護的人。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離開這裏嗎？”薑妍問。
    陳宇站起身，望向山穀之外，那個灰綠色的世界。
    腦海中那兩段矛盾的記憶，讓他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衝動。他想搞清楚這一切。
    他想知道那個“曹艾青”到底是誰。
    他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冥冥之中，一個念頭變得無比清晰。
    答案，就在那個地方。
    “對。”他緩緩開口，“我們去地心空間的核心區域。”
    他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決斷。
    “那裏有紀元晶核。”陳宇轉過頭，金紫色的瞳孔裏，倒映著一抹執著，“我有一種感覺，拿到它，一切可能就有答案了。”
    他的記憶錯亂，似乎更加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