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衝出去的牛頭人，像一輛失控的列車。
    它沉重的蹄子每一次踏地，都讓本就開裂的焦土迸射出碎石。
    看著牛頭人即將觸碰到晶核，薑妍的手不住地搖晃，反映出了她內心的焦急。隻不過她記住了陳宇說的話，並沒有出口催促。
    “別急！”天地間盡是呼嘯之聲，火山噴發的巨響，陳宇的話語幾乎被淹沒在各種咆哮裏，“情況不對！”
    他的速度沒有半分減慢，金紫色的能量將兩人包裹，如同一顆逆向的流星。
    可還是晚了一步。
    牛頭人巨大的身軀已經衝到了火山之下，它那雙銅鈴大的瞳孔裏，倒映著那枚巨大、聖潔的白色晶核。
    “我的……是我的！”
    它發出混合著狂喜與激動的咆哮，幾乎是撲了上去，粗糙、布滿傷痕的手掌，重重地按在了那枚晶核之上。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頓了一瞬，準備迎接一位新神的誕生，或是準備迎接一場更血腥的搶奪。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晶核隻是輕微地振動了一下，散發出的光華依舊柔和，沒有任何能量被牛頭人吸收，也沒有任何排斥的反應。
    “怎麽回事？”牛頭人愣住了，它又用力推了推，那晶核紋絲不動，像一座與大地連為一體的山。
    就在它發愣的瞬間，狼首人、劉強軍，還有其他幾個速度最快的進化者也衝到了跟前。
    “滾開！”
    “讓我來！”
    幾人將精疲力竭的牛頭人擠開，爭先恐後地將手按了上去。
    結果，一模一樣。
    越來越多的人趕到了。
    他們中的一些人，尚有餘力；另一些，早已是強弩之末，連護體神能都維持不穩。可他們都做著同一個動作。
    用手，用身體，去觸摸那枚巨大的晶核。
    他們的臉上，先是困惑，然後是焦躁，最後，演變成一種病態的癡迷與瘋狂。
    他們撫摸著晶核冰涼的表麵，仿佛那不是一件死物，而是一個朝思暮想的愛人。
    陳宇和薑妍也終於趕到了這片瘋狂的核心區域。
    “他們都瘋了！”薑妍難以理解眼前的一幕，“這東西到底是什麽？”
    “我們上！”她準備衝過去。
    陳宇卻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整個人像被釘在了原地。
    薑妍試圖掙脫，她也像其他人一樣，再次被這枚晶核衝昏了頭腦。生命的吸引不是一般人可以掙脫的，所有進化者都沉浸於其中，無法自拔。
    “陳宇，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薑妍被他拉著，逐漸意識到事情的不對，也不再掙紮。
    陳宇沒有回答，他沒有看薑妍，也沒有看周圍那些狀若瘋魔的競爭者。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腦海中一個憑空出現的畫麵攫取了。
    那不是他的記憶。
    那是“本我”傳遞給他的，一道無比清晰，無比真實的烙印。
    晨曦照耀的教室，陽光灑落，課桌上有一張寫著娟秀字跡的詩歌卡片，窗戶旁坐著一個安靜的女孩。
    女孩的側臉在光暈裏顯得不真切。
    而在那個世界的記憶盡頭，在他們故事的終點，也有一顆晶核。
    一顆巨大無比，君臨天下的晶核。
    但是……
    那顆晶核，是紫色的。
    是那種如同深淵，如同星海，能將人靈魂都吸進去的，妖異的紫色。
    絕不是眼前這種聖潔、無瑕的乳白色！
    “不對……”陳宇的喉嚨裏擠出兩個字。
    “什麽不對？！”薑妍反握住他的手，看著他的臉龐，“陳宇，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麽？”
    “晶核……”陳宇強迫自己將視線從那段記憶中拔出來，重新聚焦於現實，“晶核的顏色，不對！”
    他猛地拉著薑妍後退了兩步。
    這個舉動，終於讓薑妍冷靜了一瞬。她順著陳宇的指示，再次看向那枚晶核。
    “顏色不對？什麽意思？你見過它？”
    “我……”陳宇無法解釋。
    他怎麽解釋？說自己的身體裏，可能還住著另一個靈魂？說自己剛剛看到的，是另一條時間線裏的記憶？
    一個恐怖到讓他遍體生寒的念頭，扼住了他的咽喉。
    如果“本我”的記憶是真的。
    如果最終的紀元之心，本該是紫色的。
    那眼前這顆白色的，是什麽？
    是誘餌？是陷阱？
    那麽，他自己又是什麽？
    陳宇，還是那個占據了陳宇身體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本我”？
    強烈的恐懼感，如同深海的水壓，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
    他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氣，整個世界的真實感都在迅速剝離。命運，或者說某種更宏大的存在，正用一隻看不見的手，死死掐住了他。
    “陳宇？你怎麽了？”薑妍終於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她放棄了掙紮，反手扶住他，“你的臉怎麽這麽白？別嚇我！”
    就在這時。
    【嗡——】
    那枚被眾人環繞、撫摸的白色晶核，內部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蜂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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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道裂痕，毫無征兆地從晶核表麵蔓延開來。
    “動了！它有反應了！”
    離得最近的劉強軍最先察覺，他臉上瞬間爆發出狂喜。
    可下一秒，喜悅就變成了極致的驚恐。
    因為從裂縫中滲透出來的，不是他們渴望的神性能量，而是一種讓他們靈魂都在顫栗的，冰冷、邪惡的氣息！
    “快退！”劉強軍發出了平生最淒厲的嘶吼。
    晚了。
    【爆】！
    白色的晶核，轟然炸開！
    沒有火焰，沒有衝擊波。
    炸開的，是無窮無盡的，半透明的人形靈魂！
    這些靈魂體，和之前那些渾渾噩噩的野獸完全不同。
    他們形態清晰，五官扭曲，每一個都散發著智慧、怨毒，以及對新鮮血肉的無盡貪婪！
    他們，就是最終的紀元殘老！
    是那些被困在地心空間無數歲月，隻剩下殘魂的，前世紀元的失敗者！
    “哈哈哈哈……”
    “新鮮的肉體……如此充滿活力……”
    “等了這麽久……終於等到了……”
    “這個是我的！”
    “那個女人的身體不錯，我要了！”
    瘋狂、貪婪、暴虐的意念，如同一場精神風暴，衝進了在場每一個幸存者的腦海裏。
    這個精心設計了無數年的騙局，在這一刻，終於圖窮匕見！
    那些圍在晶核周圍，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的進化者，成了第一批祭品。
    殘老的靈魂洪流，根本無視他們體表殘存的能量護盾，一擁而上，瘋狂地鑽進他們的身體，搶奪這副夢寐以求的年輕軀殼。
    “啊——！滾出去！”劉強軍抱著頭，痛苦地跪倒在地，他的身體劇烈抽搐，臉上青筋暴起，一半是自己的驚恐，一半是被侵占的猙獰。
    那個狼首人發出不似獸吼的哀嚎，它的身體在變化，一會是狼的形態，一會又扭曲成一個陌生的人形輪廓。
    一場無聲的戰爭，在每一個被入侵者的體內爆發。
    他們成了自己身體的戰場。
    陳宇和薑妍和一部分在後麵的進化生物逃過了這一劫難，眼睜睜看著這地獄般的一幕。
    冰冷的寒意，從尾椎骨一路竄上天靈蓋。
    那個一直安靜待在角落的黑衣女人，也終於動了。
    時間的力量在她手中遊走，齒輪聲音響起，此方天地的時間在倒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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