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兩點，警報撕裂了山城的夜空。
    那不是演習，而是三百萬人的喪鍾，提前奏響。
    居民區，一棟被加固過的公寓樓裏，王建國用身體死死抵住房門，盡管那扇合金門比他強壯百倍。
    他的妻子李秀梅蜷縮在牆角，懷裏緊緊抱著他們五歲的女兒和七歲的兒子。
    兩個孩子早已被窗外那兩輪不祥的、巨大的紅色“月亮”嚇得不敢哭出聲，隻是把臉埋在母親的懷裏，身體篩糠般地抖動。
    地麵在震動，不是連續的，而是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像有一座山砸在了地基上。
    牆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天花板的吊燈劇烈搖晃，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爸……那是什麽？”兒子從母親懷裏抬起頭，小聲地問。
    王建國沒有回頭。“是英雄，是解放軍叔叔在打怪獸。”他撒了個謊，一個連自己都騙不過去的謊言。
    他能從窗戶的縫隙裏，看到那雙橫亙在天際線上的赤紅巨眼。
    那雙眼睛裏沒有憤怒，沒有殺意，隻有一片虛無，仿佛腳下這座掙紮求存的城市，連同裏麵的三百萬人，都隻是它路過時無意間會踩死的蟻群。
    死亡的氣息，像濃霧一樣，滲進了每一戶人家的門窗，扼住了每一個人的喉嚨。
    所有人都清楚，一旦城牆上的英雄們失敗，等待他們的，將是被那頭怪物吞噬的結局。
    ……
    山城基地最高指揮中心。
    趙立站在巨大的光幕前，光幕被分割成上百個小塊，每一個都實時播放著前線的畫麵。
    他身後的參謀和軍官們，全都攥緊了拳頭，作戰室裏隻有儀器運作的嗡鳴和沉重的呼吸聲。
    “報告總指揮，所有戰鬥單位已就位！”
    “報告！全球聯合陣線直播頻道已開啟！”
    趙立沒有回應，他隻是盯著主屏幕上那個緩緩逼近的龐大黑影。
    一定要贏。
    他對著那片跳動的數據，在心裏重複了無數遍。
    我們不能輸。
    “【earth】指令下達！‘天罰’行動，開始！”
    隨著冰冷的電子音響起，命令傳達到了基地的每一個角落。
    大戰，一觸即發！
    ……
    美利堅，伊甸基地。
    一間裝修奢華的房間裏，湯普森斜靠在柔軟的沙發上，他麵前的牆壁，就是一塊完整的超清光幕，播放的正是山城基地的戰鬥畫麵。
    他晃動著手中的高腳杯，殷紅的酒液在杯壁上掛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線。
    “真是壯觀的景象，不是嗎？”
    他對著身旁一位金發女助理說道，語氣裏帶著一種欣賞藝術品般的愜意，“用一座三百萬人口的城市，去試探一個四級生命真正的實力，再用一個同樣是四級的瘋子去終結它。華國人，總是這麽有魄力。”
    “零號他們應該就位了吧，希望他們能給我帶來好消息。”
    女助理沒有搭話，隻是為他續上了酒。
    “好戲，開場了。”湯普森抿了一口酒，臉上浮現出玩味的表情。
    ……
    轟——！
    那不是炮彈的爆炸聲，而是一隻蹄子落地的聲音。
    整個山城基地劇烈地一晃，無數建築的合金外牆上，瞬間爬滿了蛛網般的裂痕。了望塔在共振中發出哀鳴。
    “米諾陶斯”，那頭隻存在於戰場錄像裏的怪物，終於將它完整的身軀，展現在了所有人麵前。
    它比基地最高的中心主塔還要龐大。
    通體漆黑的肌肉虯結賁張，如同一座座連綿起伏的山巒。在它那深褐色的鬃毛裏，甚至還夾雜著被它撞碎的山峰巨石。
    每一次呼吸，從它鼻孔裏噴出的灼熱氣流，都帶著濃重的硫磺味，將百米外的防禦工事瞬間烤得通紅，冒出滋滋的白煙。
    最恐怖的，是它那對彎曲向上的巨角，比基地的主炮更長，更粗壯。
    角尖上，甚至還掛著上一個被它摧毀的小型基地的金屬殘骸。
    它低下頭，巨角輕輕擦過地麵。
    “滋啦——！”
    大地被犁開一道深達數十米的恐怖溝壑，耗費了無數資源構建的防禦電網，在接觸的瞬間爆成漫天電火花，然後徹底熄滅。
    那串耀眼的電光，就像是給它戴上了一串廉價而脆弱的項鏈。
    “開火！”
    趙立的咆哮通過擴音器傳遍整個戰場。
    早已準備就緒的重炮群發出了怒吼，成千上百發高爆彈拖著尾焰，精準地轟擊在米諾陶斯的身上。
    然而，那些足以夷平一座小山的炮彈，打在它那身堅不可摧的皮膚上，隻爆開一團團微不足道的火光，留下一片片轉瞬即逝的白痕。
    它甚至沒有理會這種程度的攻擊。
    它隻是甩了甩尾巴，那條比火車還粗的尾巴，輕易就將一整排剛剛完成裝填的導彈發射架掃成了廢鐵。
    基地在它麵前，就像一個精致的玩具。
    而人類的反抗，從一開始，就帶著以卵擊石般的悲壯。
    “a區臨時城牆準備！”
    “機械臂就位！快！把它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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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地的機械臂從廢墟裏吊起一塊塊巨大的預製鋼板，像搭積木一樣，在米諾陶斯前進的路線上，試圖拚湊出一道臨時的防線。
    鋼板上，還留著上一次戰鬥的焦痕和幸存者用油漆寫下的祈禱。
    “‘敢死隊’！跟我上！”
    一個獨臂的老兵，抱著一個巨大的炸藥包，第一個從戰壕裏躍出。
    他身後，跟著幾十個同樣抱著炸藥的士兵。
    他們沿著米諾陶斯踩出的蹄印溝壑瘋狂衝鋒，作戰服上縫補著顏色各異的布料，那是他們家人的舊衣物。
    “目標！左後腿關節！三分鍾前被火箭彈集中攻擊過的地方！炸開它！”老兵嘶吼著，用傳承下來的，用生命換來的經驗，證明著人類並非第一次麵對這種絕望。
    地下掩體裏，醫療兵們在給傷員進行緊急包紮。
    收音機裏，循環播放著趙立那嘶啞的錄音“我們守的不是牆，是能讓孩子睡安穩覺的地方！”
    掩體的混凝土牆壁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那是這座基地建立以來，所有犧牲者的墓碑。
    人類的抵抗，不止是戰鬥。
    這是一場用文明的火種，去對抗蠻荒巨獸的，最後的堅守。
    防線一次次被碾碎，又一次次被重新築起。
    隻要還有人在補牆，有人在喊坐標，有人在記錄犧牲者，人類的意誌，就未曾熄滅。
    “吼——！”
    米諾陶斯，第一次發出了咆哮。
    恐怖的音浪，化作肉眼可見的衝擊波，橫掃整個戰場。
    剛剛搭建起來的臨時城牆，像紙糊的一樣，被瞬間震得粉碎。
    那些衝鋒的“敢死隊”士兵，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在音波中化作了血霧。
    指揮中心裏，一塊屏幕瞬間變黑。
    “報告！西部防線……被摧毀了！我們失去了和那裏的所有聯係！”
    趙立盯著那片漆黑的屏幕，一動不動。
    難道計劃的第一環就失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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