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
    曹艾青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她跪在那片滾燙的、琉璃化的焦土上，為了一個不算熟悉的同學，哭得撕心裂肺。
    心髒的位置，空洞得像被核爆中心的熱量徹底蒸發，隻剩下無法忍受的、尖銳的疼痛。
    為什麽？
    她不明白。
    她的大腦告訴她，陳宇隻是一個高中同學，一個在杭城基地有過短暫交集的序列強者。
    他們之間，隔著遙遠的、模糊的記憶。可她的身體，她的靈魂，卻在用最劇烈的悲傷，抗議著大腦的平靜。
    那個衝入蘑菇雲的虛影，那句在意識深處回響的“我也深愛著你啊”，是真的嗎？
    難道我……真的忘了他？
    “混蛋……”她哽咽著，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打磨過，“你這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輻射在侵蝕她的身體，作戰服破損的地方，皮膚正在潰爛，流淌著血與組織液。
    可這一切的肉體痛苦，都及不上心口那萬分之一的絞痛。
    她伸出顫抖的、同樣開始腐爛的手，卻不敢觸碰那具碳化的、蜷縮的焦炭。
    她怕一碰，他就碎了，連同自己心裏那點可笑的、不知從何而來的念想，一起化為塵埃。
    就在這時，一個念頭，像一道黑色的閃電，毫無征兆地劈開了她混亂的思緒。
    晶核。
    米諾陶斯的四級晶核！
    她猛地抬頭，望向那座巨大的、如同山巒般的黑色雕塑。
    對！晶核！四級生命的能量核心！那是唯一可能……唯一可能創造奇跡的東西！
    “等著我……”她對著那具焦炭低語，像是在許下一個承諾，“你給我等著，不許走！”
    她掙紮著站起來，雙腿一軟，又險些跪下，一步一步，朝著米諾陶斯的巨大頭顱走去。
    每一步，腳下的琉璃地麵都發出“咯吱”的脆響。每一步，她身上的傷口都在加劇。
    她走到了那巨大的、碳化的牛頭前，抬起已經血肉模糊的雙手。
    “給我……開！”
    她將自己殘存的神性能量，盡數灌注到手臂上，用拳頭，用手肘，用盡一切，狠狠地砸向那比鋼鐵還要堅硬的碳化頭骨。
    “砰！”
    反震的力量讓她整條手臂都麻了，骨頭仿佛要裂開。
    她不管不顧。
    “砰！砰！砰！”
    她像一個瘋子，機械地、瘋狂地重複著同一個動作。鮮血和腐肉，糊滿了那片漆黑的表麵。
    時間的力量作用於她的手上，腐蝕著米諾陶斯那為數不多的防禦。
    “把他的命……還給我！”
    “給我開啊！”
    她嘶吼著，哭喊著，將所有的悲傷、憤怒、不解，都化作了砸下去的力量。
    終於，“哢嚓”一聲脆響。
    一道裂縫，在堅不可摧的頭骨上出現。
    有希望！
    曹艾青眼中爆發出光彩，她更加瘋狂地攻擊著那道裂縫。
    “轟——！”
    一聲悶響，巨大的牛頭終於被她砸開一個缺口。
    一股比輻射更危險、更純粹的能量氣息，從缺口中泄露出來。
    她探頭進去，在燒焦的、結晶化的腦組織中，看到了一顆拳頭大小的、通體呈現出深邃紫色的晶核。
    那枚晶核，靜靜地懸浮著，仿佛一顆擁有自己生命的紫色心髒，緩緩地搏動，散發著致命而誘人的光芒。
    四級晶核。
    曹艾青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伸手探入那滾燙的缺口。
    在觸碰到晶核的瞬間，一股恐怖的能量灼燒著她的掌心，幾乎要將她的意識都吞噬。
    她死死咬住牙關，將那枚晶核從怪物顱內，硬生生拽了出來！
    她踉蹌著跑回到陳宇身邊，幾乎是撲倒在地。
    “我拿到了……陳宇，我拿到了……”
    她喘息著，將那枚紫色的晶核，放到陳宇那隻焦黑的手旁。
    怎麽用？
    就在她焦急萬分之際，眼前光華一閃，一個模糊的、稍縱即逝的畫麵，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幾個穿著厚重防護服的高大人影，出現在這片盆地的邊緣。他們正在用一個儀器，掃描著這裏。
    畫麵之中，這幾個人對他們痛下殺手，將晶核和陳宇都用特殊的容器裝了起來。
    危險！
    曹艾青的心髒猛地一縮，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攥住了她。
    沒時間了！
    “不管了！”她下定決心，將晶核放在陳宇的手心上，然後舉起自己血肉模糊的另一隻手，用盡最後的神性能量，狠狠砸下！
    “啪！”
    晶核應聲而碎。
    沒有想象中的能量爆炸。
    那洶湧澎湃的紫色能量，在衝出晶體束縛的瞬間，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一道濃鬱的紫色洪流，瘋狂地湧入陳宇那具碳化的軀體。
    焦黑的身體，像一個無底的黑洞，貪婪地吞噬著所有的能量。
    做完這一切，曹艾青幾乎虛脫。
    她眼前的預警畫麵愈發清晰。
    那些人，已經鎖定了方向！
    “必須走！”
    她不再猶豫，將那具變得有些沉重的、焦黑的身體背到自己瘦弱的背上，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拚命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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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身體在崩潰，血液不受控製地從傷口流下，在身後留下一條斷斷續續的血線。
    但她不敢停，也無法停下。
    就在她和陳宇的身影消失在盆地邊緣後不久。
    三道包裹在漆黑作戰服裏的高大人影，如鬼魅般出現在核爆中心。他們動作整齊劃一，沒有任何多餘的交流。
    其中一人拿出一個羅盤狀的儀器，儀器上的指針瘋狂旋轉幾圈後，最終“滴”的一聲，指向了曹艾青逃離的方向。
    為首的人影，對著通訊器，用一種毫無波動的語調，發出了指令。
    “目標攜帶‘核心’移動中。”
    “執行‘清理’程序。”
    三人沒有任何遲疑，身形一閃，化作三道黑色的殘影，朝著那個方向，疾速追去。
    ……
    山城基地。
    當那朵巨大的、象征著毀滅的蘑菇雲升起時，整個戰場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無論是城牆上幸存的士兵，還是城外瘋狂的獸潮，都被那股毀天滅地的力量所震懾。
    米諾陶斯那股君王般的、籠罩整個戰場的精神威壓，消失了。
    徹底地，消失在了山城基地上空。
    獸潮，出現了短暫的混亂。
    那些被強行統禦的、來自不同族群的進化生物，腦海中那道絕對的命令，斷了。
    王，死了。
    束縛它們的枷鎖，碎了。
    短暫的迷茫之後，被壓抑了許久的、最原始的嗜血本能，徹底爆發。
    沒有了統一的指揮，沒有了精妙的戰術，剩下的，隻有最純粹的、對血肉的渴望。
    “吼——！”
    “嗷——！”
    此起彼伏的咆哮聲，不再是為了響應君王，而是為了宣泄自己的饑餓與殘暴。
    整個獸潮，像一鍋被燒開的沸水，徹底炸了。
    它們不再成建製地衝擊防線，而是化作一股混亂、狂暴的黑色洪流，從四麵八方，毫無章法地，朝著山城基地的城牆，一擁而上！
    “報告總指揮！”指揮中心裏，一名觀測員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了調，“獸潮……獸潮失控了！它們瘋了！”
    趙立盯著光幕上那片瞬間被代表敵人的紅點淹沒的區域，身體冰冷。
    他們贏了“天罰”行動。
    他們殺死了那頭四級巨獸。
    但是，山城真正的末日，才剛剛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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