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唯一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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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仿佛在他們相擁的那一刻靜止。
紅霧不再翻滾,狂風也斂去了聲息。陳宇能感覺到的,隻有懷中身體的溫度,以及那顆與自己同頻共振的心跳。
他不需要去問她經曆了什麽,也不需要她來解釋一切。當她的記憶歸來的那一刻,當她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所有的時空,所有的輪回,所有的遺憾,都有了答案。
她就是答案。
“艾青,我們回去看看吧,怎麽樣?”陳宇鬆開她抱住她的手,但手依舊緊緊牽著,像是怕她再次從自己的世界裏消失。
“回哪裏?”曹艾青的鼻音很重,淚水浸潤過的臉龐在熾陽的餘暉下,有一種破碎而聖潔的美感。
“我們相遇的開始,我們的高中,海省x縣中學。”
“好!”
x縣早已是一座死城。
他們降落在熟悉又陌生的校門口,那塊刻著校訓的巨石倒在一旁,斷成了兩截。 樹木瘋長,雜草叢生,大自然已經幾乎要抹除人類所存在的證明。 陳宇緊緊地握著曹艾青的雙手,曹艾青亦是如此,兩人十指相扣。
沒有說話,兩人隻是牽著手,一步步走過雜草叢生的操場,走向那棟承載了他們青春的教學樓。
高三一班的教室門板已經腐朽,陳宇輕輕一推,門便吱呀著敞開。
灰塵在斜射進來的光柱中飛舞。他們走到了教室的最後一排,找到了那兩張並排的,刻滿了劃痕的桌椅。
“我當時還覺得奇怪呢,怎麽當時一個小開心果,和我成了同桌之後,怎麽這麽內向。”
曹艾青伸出手,拂去桌麵上的塵土,她的動作很輕,像是在觸摸一段易碎的時光,“高一高二的時候,我都不怎麽了解你。就是高三,機緣巧合成了同桌,我才知道,原來你那麽容易害羞啊。”
陳宇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身體靠著椅背,嗅著空氣中的草木清香,整個人都鬆弛下來。
“沒辦法,我當時就是那個樣子,在我短暫的青春裏,你明媚了我三年。”他偏過頭,看著曹艾青的側臉,“你在那段時光裏,就是我的女神啊。”
這句話他說得坦然,沒有了年少時的局促,隻剩下跨越生死的釋然。
曹艾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轉過頭,學著陳宇的樣子靠在椅背上。“是嗎?那我怎麽沒感覺出來啊?”
“那沒辦法,我藏得深。”
“是挺深的,深到我差點就錯過了。”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們走出教學樓,來到了操場上。陳宇拉著她,慢慢地走在那條龜裂的塑膠跑道上。
“艾青,”陳宇開口,“你知道當年我也曾幻想過自己會在這個地方和你一起散步嗎?”
“哦?”曹艾青的語調裏帶著一絲戲謔,“當時沒看出來你有這個膽子呢。”
陳宇沒有反駁,隻是舉起兩人緊緊牽在一起的手,在她麵前晃了晃。
“我就是有,而且還實現了,哈哈。”
他的笑聲在空曠的操場上回蕩,驅散了幾分末世的死寂。
離開學校,他們走在x縣破敗的街道上。當路過縣裏最大的那個商場時,陳宇突然停下了腳步。
“你等我一下。”
他說完,便一個人走進了那個黑洞洞的商場入口。
沒過多久,他抱著一把木吉他興衝衝地跑了出來,吉他的琴身上積著灰,但品相完好。
他將吉他抱在懷裏,站在曹艾青麵前,表情有些複雜。
“艾青,你還記得當時那件事嗎?”
“哪件?”
“高三的元旦晚會,我舉了半天話筒,然後看著那個家夥跟你表白。”陳宇用咬牙切齒的表情說出了那件沉重往事,不過語氣倒是平和,像是在說一件別人的往事。
曹艾青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那個畫麵,隨著她所有記憶的回歸,變得無比清晰。
班級中央,那個她記不清麵容的男生,和那個在舞台陰影裏,默默舉著話筒,低著頭的少年。
原來,他當時……是那樣的心情嗎?
一股尖銳的心疼,混雜著無盡的歉疚,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心髒。
她走上前,沒有說話,隻是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了陳宇拿著吉他的那隻右臂,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他的肩膀上。
“對不起……”她的聲音悶悶的,“我當時沒有想到這些,很抱歉,讓你一個人受了那些委屈。”
陳宇的身體僵了一下。
他能感覺到手臂上傳來的柔軟與溫暖,也能感覺到她話語裏那份遲到了無數個輪回的歉意。
那段塵封的,帶著少年人敏感與酸澀的記憶,在這一刻,被她的體溫徹底融化了。
他騰出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沒有,不至於。”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至少,我現在已經把你追到手了。”
他旋即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比剛才在操場上時,要暢快得多。
曹艾青臉紅撲撲的,小拳追著陳宇砸去,“誰追誰還說不定呢,是我把你追到手了!”
昏黃的街道上,紅霧像一層薄紗,籠罩著這座死去的縣城。
他們沒有找什麽幹淨的地方,就隨意地坐在一家店鋪門前的台階上。
陳宇撥動了一下琴弦,調了調音。
熟悉的旋律,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來,在這片廢墟之上,顯得格外清晰。
他開始唱,歌聲算不上專業,卻帶著一種獨有的,幹淨而悠揚的味道。
曹艾青就坐在他的身旁,雙手撐著下巴,側著頭,滿眼都是他彈著吉他的麵龐。
她看著他,看著他專注的樣子,看著他被紅霧染上顏色的頭發,看著他唱著那首屬於他們那個時代的老情歌。
她什麽都不想做,什麽都不想說。
她隻想這樣,一直看著他,看到時間的盡頭。
這個世界或許已經支離破碎,但隻要他在身邊,她的世界,就是完整的。
陳宇唱完最後一句,手指停在琴弦上。
他轉過頭,正好對上她那份毫不掩飾的,滿得快要溢出來的寵溺。
“怎麽了?”他問。
曹艾青搖了搖頭,然後伸出手,輕輕地碰了碰他的臉。
“沒什麽,就是覺得,我好幸運。”
陳宇握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一下。“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