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徹底暗了下來。
    廣城基地外，那曾經隻是稀薄飄渺的紅霧，在短短半日之內，變得如同粘稠的血漿，將整個世界都浸泡其中。
    能見度不足五米，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鐵鏽與腐敗混合的甜腥氣，吸入肺裏，帶著沉甸甸的壓迫感。
    基地裏已經下了停止外出活動的禁令，從天上往下看，整個基地內猶如鬼蜮。
    剛剛晉升四級生命的薑妍站在高牆之上，她那雙新生的銀色瞳孔，似乎能比常人看得更遠一些，但此刻也隻能穿透百餘米的距離。
    她不需要去看，也能感覺到。“能量……在沸騰。”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新生的悸動與不安，“整個世界，像一個正在被加熱的壓力鍋。”
    曹艾青站在她的身旁，任由狂風吹動她的衣角。“應該是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變化，而且就是紅霧的源頭所在。”她輕聲說，話語裏卻有種不容置疑的斷言。
    陳宇沒有接話，他隻是抬頭，黃金瞳的光芒在濃霧中也顯得暗淡。
    他能感覺到，這顆星球的脈搏，正在變得紊亂而狂暴，一種源自地心深處的哀嚎，正通過無形的能量場，傳遞到每一個生命的感知中。
    就在這時，他口袋裏的個人終端劇烈振動起來。屏幕上跳動的，是華興國的名字。
    “走，去指揮室。”陳宇言簡意賅。
    ……
    廣城基地，最高指揮室。
    巨大的電子沙盤上，整個世界的地圖都被渲染成了令人心悸的深紅色，並且還在不斷地加深。
    華興國焦躁地來回踱步，他身上那股運籌帷幄的沉穩，此刻被一種肉眼可見的壓力所取代。
    李明站在主控台前，雙手在虛擬鍵盤上化作了一片殘影，一行行瀑布般的數據流從他眼前劃過。
    “你們來了。”華興國看到陳宇三人，停下了腳步，他直接用手指向那片血紅的地圖。
    “看看吧！紅霧能量指數，已經不是攀升了，是暴漲！六個小時，全球平均能級，翻了三倍！”
    李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補充道：“紅霧能量衛星傳回的數據證實了這一點。這是一場全球性的劇變，源頭……似乎無處不在。就像這顆星球本身，正在向外‘滲血’。”
    “基地周邊的進化生物，進化速度至少加快了五倍！”
    華興國的拳頭重重地砸在桌麵上，文件都跳了一跳，“偵察部隊剛剛傳回消息，他們遭遇了一頭本該需要數年才能成型的三級巔峰生物！除了躲在基地，我們如今該怎麽辦？陳宇，你說說你的看法。”
    陳宇走到沙盤前，他注視著那片不斷脈動的深紅，許久沒有說話。
    “躲？”他終於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指揮室都安靜了下來。“我們還能躲到哪裏去？”
    他轉過身，直麵華興國。“首長，不能躲。越是這種時候，越要迎上去。”
    華興國眉頭緊鎖。“迎上去？那和送死有什麽區別？”
    “不。”陳宇搖頭，“那是唯一的生路。既然外麵的進化生物它們在變強，那我們就必須變得比它們更強，也更快！”
    他的話語如同一柄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開放部分基地武器權限，以軍方精銳為核心，組建大型獵殺部隊。同時發布動員令，鼓勵所有達到一級的幸存者，在軍隊的保護下，主動走出高牆，去戰鬥，去獵殺，去奪取晶核！”
    “用這場席卷全球的災變，去倒逼我們人類的進化！這是一場豪賭，賭我們人類的進化速度，能跑贏這場末日！”
    華興國被陳宇這番瘋狂卻又充滿煽動性的話語震住了。他看向李明，尋求技術層麵的意見。
    李明沉默了片刻，點頭道：“從模型推演來看，他們目前的進化速度太快了，如果我們不主動擁抱自然的選擇，
    被動防守的最終結果，是百分之百的滅亡。主動出擊，雖然風險極高，但的確是唯一存在生機的變量。”
    “好！”
    華興國不再猶豫，領袖的決斷力在這一刻盡顯無疑。“就按你說的辦！李明，我們的二代發動機項目怎麽樣了？我們需要更快的機動力，才能支撐這個計劃！”
    “已經進入最後的整合調試階段。”
    李明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屬於科學家的從容，“多虧了從伊甸基地過來的伊芙蘭博士，她帶來的全新理論框架，再結合‘earth’的超算能力，原型機最快下周就能進行試飛。”
    “很好！”華興國轉身，對著身旁的副官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
    “傳我命令！清剿部隊即刻起，將巡邏與清掃範圍擴大三倍！”
    “能量堡壘保持最高功率運轉，所有儲備晶核全部投入，必須保證護罩的絕對穩定！”
    “即刻起草‘全民進化’動員法案，向基地所有幸存者公布！告訴他們，想要活下去，就拿起武器，去戰鬥！”
    ……
    與此同時，大洋彼岸，美利堅，伊甸基地。
    一座深埋於地下的基因實驗室內，空氣冰冷而純淨，隻有儀器運作的嗡鳴聲。
    湯普森將軍背著手，站在一個巨大的圓柱形培養艙前。
    艙內充滿了淡綠色的營養液，無數氣泡緩緩上升。一個健碩的男性軀體懸浮其中，身上插滿了各種顏色的導管，雙眼緊閉，麵容竟與陳宇有七八分相似。
    “這就是成果？”湯普森的聲音裏沒有任何溫度，“用那個華國‘黃金瞳’的基因，製造出來的四級基因戰士？”
    一名身穿無菌服的白發老者，躬著身子，戰戰兢兢地回答：“是的，將軍。但……但他的基因序列太過霸道，擁有恐怖的侵略性與不穩定性。
    之前的九十九個實驗體，全部因為細胞崩潰而自毀了。這是唯一一個成功穩定下來的個體，可是他的能量消耗……是天文數字。
    我們基地的能量儲備，甚至不足以支撐他進行三次全力戰鬥。”
    湯普森沒有回頭，他的視線如同手術刀，剖析著培養艙裏的“作品”。“我不需要聽你的困難，博士。我需要的是一支軍隊，一支由神明基因鑄就的軍團。”
    他緩緩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我需要足夠的數量。如果下次我來的時候，看到的還是這孤零零的一個，
    或許，你那同樣穩定的基因，可以為這個偉大的項目，貢獻一點微不足道的力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老博士的身體劇烈地一顫，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明白……我完全明白，將軍。”
    片刻之後，在可以俯瞰整個舊金山廢墟的頂層辦公室裏，湯普森看著終端上傳回的，與華興國所見別無二致的全球紅霧能級報告。
    他的臉上，卻綻放出了一種病態的、狂熱的笑容。
    “紅霧加劇……生物進化加速……真是太美妙了。”他低聲自語，像是在欣賞一曲動人的交響樂。
    “華興國啊華興國，你還在為你那屈指可數的幾個四級進化者沾沾自喜嗎？”
    “還在推行你那可笑又原始的‘全民進化’？讓一群烏合之眾去送死？”
    他從座位上站起，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窗外那片猩紅的世界。
    “很快，你們這些舊時代的殘黨就會知道，什麽，才叫真正的力量！什麽，才叫神所創造的，不可戰勝的軍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聲在空曠的辦公室裏回蕩，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貪婪與毀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