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他牽著她的手，走在海市午後慵懶的街頭。
    陽光透過椰子樹的縫隙，灑下被割破呈鋸齒狀的光影。旁邊，一個紮著衝天辮的小娃娃，抓著他的褲腿，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
    “爸爸。”
    他低下頭，看著那張與自己，也與她有幾分相似的臉蛋，再轉頭看向身邊的女人。
    曹艾青穿著一條素雅的連衣裙，長發披肩，正溫柔地看著他。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愛意，盡在不言之中。
    真好啊。
    ……
    “轟！”
    現實世界，京城的廢墟之上。
    薑妍一拳砸在地上，堅硬的地麵被她砸出一個淺坑，她的手背一片血肉模糊。
    “醒醒啊！陳宇！你給我醒醒！”
    她扶著陳宇的身體，這個不久前還頂天立地的男人，此刻隻是一具沒有意識的軀殼，任憑她如何搖晃，如何呼喊，都沒有半分反應。
    “他已經被赫爾墨斯拖進了意識深處。”曹艾青的語速很快，再不複之前的平靜，“我們這樣是叫不醒他的。”
    “那怎麽辦啊？！”薑妍急得眼睛通紅，“等我們神性能量恢複，一切還來得及嗎？那個混蛋會對他做什麽？”
    眼淚不爭氣地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滴在陳宇毫無血色的臉上。
    曹艾青沉默了片刻，扶著薑妍的肩膀。
    “別急，我們一定可以救他的。”
    話音落下，她閉上了雙眼。身上剛剛恢複的一絲神性能量，微弱得如同燭火，卻在下一瞬，驟然爆發！
    這股力量沒有攻向任何敵人，而是盡數作用於她自己身上！
    時間，在她的身上開始了詭異的倒流。
    她的身影變得模糊，重影交疊，仿佛一部快退的影片。她回到了片刻之前的自己，那個神性能量還未耗盡的自己。
    更多的神性能量自她體內誕生，而後，她再次發動能力，再次作用於己身！
    一次，兩次，三次……
    她的身體，在一次次的時間回溯中，恢複到了能量足以改變戰局的狀態。
    但代價，是她的身形變得極度虛幻，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
    應該夠了吧？
    她感受著體內澎湃的力量，心中卻是一陣絞痛。
    要是再繼續下去，我怕不是又要離開這條時間線了……我……不舍得走啊！
    連續如此逆轉自身的時間，已經讓她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存在，更加偏離了這個世界。
    她沒有停下。
    接下來就是另一步了。
    曹艾青伸出那隻近乎透明的手，按在了薑妍的背上。
    “嗡——”
    磅礴的時間之力，夾雜著她自身的神性能量，瘋狂湧入薑妍幹涸的身體裏。
    薑妍隻覺得一股暖流貫穿全身，消耗殆盡的力量，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恢複著。
    當薑妍的神性能量恢複到一半時，曹艾青虛弱地放下了手。
    她的身影已經淡薄得快要看不見了。
    “薑妍。”她輕輕拍了拍薑妍的肩膀，聲音飄渺，“一切，就看你了。帶他回來，好嗎？”
    薑妍看著眼前這個幾乎要消失的女人，這個自己的“情敵”，握住了她冰冷而虛幻的手。
    “我一定會將他帶回來的。”她的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若是帶不回來，我也不回來了。”
    說罷，她不再遲疑。
    空間一個閃爍，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
    地底深處，根係網絡的核心。
    這裏是赫爾墨斯的巢穴，一個由無數根須盤結而成的巨大球體，正散發著碧綠的光芒，緩慢地脈動著。
    突然，前方的空間被無聲地撕裂，一道漆黑的裂隙憑空出現。
    薑妍從中走出，俏臉含煞，渾身散發著銀色的空間波動。
    她站在那巨大的根球之前。
    “怎麽可能？！”一個暴怒而又不敢置信的意識在整個空間回蕩，赫爾墨斯感應到外界的氣息，語氣裏全是不可置信：“你的能量……怎麽可能恢複得這麽快？比我還快？”
    “把陳宇放出來！”薑妍沒有回答它的問題，聲音冰冷刺骨，“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滅絕之日！”
    “找死！”
    赫爾墨斯被徹底激怒了。
    無數根須從那巨大的球體上爆射而出，如同萬千條毒蟒，絞殺而來。
    “斬！”
    薑妍嬌喝一聲，無數道銀色的空間裂刃在她身周浮現，如同一場絢爛而致命的風暴。
    噗！噗！噗！
    那些堅韌的根須，在空間切割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被砍瓜切菜般地斬斷。綠色的汁液噴濺得到處都是。
    戰鬥，瞬間爆發！
    “我說過，物理攻擊對我無效！”赫爾墨斯怒吼著，斷裂的根須迅速再生。
    “是嗎？”
    薑妍的身影在根須的叢林中閃爍，每一次出現，都帶走大片的根係。
    空間的破壞力完全超乎赫爾墨斯的想象，每一秒都能帶走它大量的生命力。
    隨著赫爾墨斯神性能量的耗盡，原本再生速度極快的樹根漸漸地慢了下來，進攻也變得有氣無力，威勢不如以往。
    赫爾墨斯被迫停止了對身體的修複，拖著那副在之前戰鬥中被陳宇打得殘破不堪的軀體，從根球中浮現。
    它必須出來應付這個瘋女人！
    “你到底做了什麽？！”赫爾墨斯一邊抵擋著那神出鬼沒的空間切割，一邊怒吼。
    它越打越心驚，越打越心痛。
    它已經沒有任何多餘的神性能量了，每一次抵擋，每一次修複，都是在燃燒它的生命本源！
    它不懂，這個女人，為什麽還能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她不應該也油盡燈枯了嗎？
    漸漸的，在瘋狂的攻防之中，赫爾墨斯注意到了。
    它看到了薑妍的臉。
    那張原本嬌俏美麗的容顏，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老。
    光潔的額頭出現了皺紋，烏黑的秀發中，夾雜了一縷縷銀絲。
    她的動作依舊迅猛，但她的生命氣息，卻在飛速地流逝。
    赫爾墨斯停頓了一瞬。
    它終於醒悟了。
    “原來……不隻是我在拚命。”
    它的意識中，第一次，沒有了憤怒，隻有一種荒謬的明悟。
    這個人類女人，也在燃燒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壽命，來換取超越極限的力量！
    “瘋子！你們都是瘋子！”
    赫爾墨斯已經感到了恐懼。
    但已經晚了。
    薑妍捕捉到了它這一瞬間的停滯。
    “空間，絞殺！”
    她將恢複的所有能量，連同自己燃燒的生命，全部灌注進了這最後一擊。
    地底空間迎來了空間的王者，操控著生命的力量，將三維空間撕裂開來。一道巨大的，漆黑的，宛如黑洞般的空間裂隙，在赫爾墨斯的身前猛然張開。
    這一次，不再是切割，而是吞噬！
    “不——”
    看著撲麵而來的巨大裂縫，赫爾墨斯發出了最後的，充滿不甘的嘶吼。
    它的身體，連同那龐大的根係核心，被那道漆黑的裂隙無情地吞噬，攪碎，化為最純粹的虛無。
    隻留下了一枚紫色夾雜著碧綠色的晶核，滴滴溜溜地在空中旋轉著。
    空間裂隙緩緩閉合。
    整個地底世界，陷入了死寂。
    薑妍慢慢地收回了輸出神性能量的雙手，跌坐在地上，看著手上逐漸浮現而出的黑色斑點，淺淺一笑。
    我可不是沒有用的，我又救了你一次呢...
    薑妍的身影一個閃爍，帶著赫爾墨斯的晶核，回到了地表。
    她將那截戰利品扔在地上，轉頭看向依舊昏迷的陳宇，和身影淡薄的曹艾青。她想笑一笑，卻再也提不起力氣。
    眼前一黑，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薑...”曹艾青看到薑妍出來，剛想和她說說剛才陳宇已經有動靜了，可是薑妍直接就昏倒了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