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內，陳宇盤膝而坐。
    那枚銀色的蛟龍晶核已經化為齏粉，狂暴的能量盡數歸於他的體內。他的神性能量充盈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每一個細胞都在震顫，仿佛要掙脫某種束縛。
    可那層壁障，依舊存在。
    它無形無質，卻堅不可摧。那是四級生命的天花板，是進化之路的斷崖。
    他抵達了人類已知的極限。
    也就在此時，那個呼喚，那個一直盤踞在他靈魂深處的呼喚，陡然變得清晰。
    它不再是遙遠的耳語，不再是模糊的直覺。它像一隻手，從虛無中伸出，抓住了他的意識，用力向外一扯。
    周圍的世界開始剝離。
    靜室的金屬牆壁，地麵，天花板，都失去了原有的形態，化作流動的光影，然後徹底消失。
    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感知，失去了重力的概念。
    當意識重新穩定下來時，他發現自己懸浮在一片無垠的空間裏。
    上下四方，前後左右，全都是緩慢流動的，濃鬱的黃色氣體。
    這裏沒有光，但一切都清晰可見，仿佛這氣體本身就是光源。
    他心裏一沉。這是什麽地方？
    吸收晶核，突破瓶頸，怎麽會來到這種詭異的境地？
    是幻覺，還是某種未知的精神攻擊？
    他試圖調動體內的神性能量，卻發現能量運轉自如，沒有任何被壓製的跡象。他甚至能感覺到磐石的存在，就安靜地待在他的意識海裏。
    這讓他略微安心，但更大的疑惑隨之而來。
    “孩子，不必驚慌。”
    一個蒼老溫和的意念，直接在他的腦海中響起，“是我將你拉過來的。”
    陳宇的戒備瞬間提到了。
    他沒有回應，而是用自己的意念向四周探查，試圖找出聲音的來源。但這裏空無一物，隻有無盡的黃色氣體。
    “你是誰？”他終於開口，意念化作的詢問帶著鋒銳的警惕，“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
    麵前的黃色氣體開始匯聚。
    它們不再是無序地流動，而是受到某種意誌的牽引，旋轉著，凝聚著，逐漸勾勒出一個輪廓。
    很快，一個由黃色氣體構成的，身形佝僂的人形老翁，出現在他的麵前。
    老翁沒有清晰的五官，隻有一個模糊的形態，但陳宇能感覺到，一雙平和的眼睛正在注視著自己。
    “孩子，你不必對我抱有這麽大的戒心。”老翁的意念再次傳來，“我和你的立場是一致的。我們，都需要抵禦來自宇宙的混沌侵襲。”
    “宇宙混沌？”陳宇捕捉到了這個陌生的詞匯。
    “是的，也就是目前正在吞噬你們人類的那個五級生命。”老翁肯定了他的疑問，“看得出來，你還有些疑惑，那就讓我將這場災難的始末，告訴你吧。”
    “我，是這顆星球的意誌。你們人類，可以稱我為……藍星。”
    陳宇的思維停頓了一下。
    藍星意誌？
    這個隻存在於幻想作品中的概念，此刻卻以一個老翁的形態，活生生地與他對談。這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
    “一開始的紅霧，是我釋放的。”
    老翁的第一句話，就在陳宇的心裏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是我為了應對這場劫難，而開啟的篩選。”
    老翁的意念平靜無波，仿佛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實，“我需要激發出這顆星球上所有生命的潛能，遵循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法則，選出一個最強的個體，來帶領這個紀元走下去。”
    陳宇沉默了。
    紅霧……是它主動釋放的。
    這個事實，讓他渾身發冷。
    那些死在紅霧初期的普通人，那些被變異生物撕碎的幸存者，那些掙紮求存最後還是化為枯骨的同胞……所有的一切，所有悲劇的源頭，竟然是來自腳下這顆星球本身。
    “你把這稱為篩選？”陳宇的意念變得冰冷，“億萬人的死亡，文明的崩塌，你管這個叫物競天擇？”
    “從我的尺度看，是的。”
    老翁的回答不帶任何情緒，“生命的形式有許多種，人類，隻是其中之一。在過往的紀元裏，我曾選擇過恐龍，選擇過昆蟲，甚至選擇過地底的菌落。結果，都是一樣的。失敗。”
    恐龍，昆蟲，菌落。
    這些詞匯讓陳宇感到一陣荒謬，又感到一陣刺骨的真實。他腳下的這顆星球，之前的那些滅絕，物種更迭，原來原因是這般。
    “我的本源，已經接近幹涸。”老翁的意念裏，終於透出一絲疲憊，“每一次紀元的失敗，都會消耗我巨大的能量。這一次，我幾乎已經不抱希望。直到，我感知到了你。”
    “你，是這個紀元的變數，是那個獲得了紀元晶核的人。當你晉升到四級巔峰，觸碰到那層壁障的時候，我確認了，你小子就是我等待的那個唯一的希望。”
    “所以，我決定在我最後的本源耗盡之前，在你身上，下最後一次賭注。”
    老翁看著他，意念變得鄭重。
    “我要給你一次機會，一次突破到五級生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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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宇的心髒抽動了一下。五級生命。那個在李明的計算中，遙不可及，甚至不存在的層級。
    但他沒有被這個巨大的誘惑衝昏頭腦。他想到了那些死去的麵孔，想到了地下長城裏，那些麻木而絕望的眼神。
    一股壓抑不住的憤恨湧了上來。
    “我還有一個問題。”他的意念帶著質問的意味，“既然是為了篩選，為什麽？為什麽人類不能直接吸收紅霧的能量？為什麽要用晶核這種殘酷的方式？你明明可以直接賦予我們進化的資格！”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很久。如果人類能吸收紅霧，末世的開端，絕不會那麽慘烈。
    老翁沉默了片刻。
    “因為，人類天生擁有靈智。”
    他回答道，“這是你們最大的優勢，也是我必須加以限製的原因。倘若一個擁有高度智慧的種族，還能毫無阻礙地吸收環境中的能量，那對於這顆星球上其他的生物而言，太過殘忍，那不是篩選，是屠殺。”
    “更重要的是……”老翁的意念變得深邃，“往日的紀元裏，我不是沒有嚐試過，直接給予某個智慧種族進化的資格。
    但結果證明，沒有經曆過血與火的搏殺，沒有在絕望中掙紮求存的心境感悟，就算擁有了強大的力量，也隻是一座空有能量的軀殼。
    這樣的個體，是永遠無法觸摸到五級門檻的。”
    “而沒有五級……”老翁的意念陡然變得沉重，“麵對那種來自宇宙的混沌生命，我們，不過是大一些的螻蟻罷了。”
    大一些的螻蟻。
    這句話，狠狠地擊中了陳宇的內心。
    他想起了李明計算出的那個恐怖的能級差距。
    一百倍。那不就是神與螻蟻的差距嗎？他曾經以為自己站在了進化的，可在那東西麵前，依然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所有的憤怒，所有的不甘，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沉重的無力感。
    從星球的角度看，它沒有錯。
    它隻是想活下去。
    人類的悲歡，人類的道德，在生存這個最根本的法則麵前，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每一個物種都有資格參與這個進化，人類和他們的區別在於先天開靈智，這個優勢是人類能夠坐穩藍星生物鏈頭把交椅的關鍵所在。
    而其他的生物，則需要不斷地進化，吞噬人類，提升他們那為數不多的靈智。
    他終於理解了。
    或者說，他被迫接受了。
    “所以，”陳宇的意念恢複了平靜，一種經曆過巨大衝擊後的死寂的平靜，“我該如何晉升五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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