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本來偏頭在看窗台上的小鳥，聽見陸雙的聲音就轉過頭來看著江漁一行人，窗台上的小鳥也因為這些響聲飛走了。
    藍羽就像他的姓氏，頭發是有一些灰的藍色，看上去像暗淡一些的霧霾藍。他麵容清俊，因為臥床的原因，看上去有一些病弱。
    此刻他的目光在江漁和梵傾音的臉上轉了一轉，在梵傾音的臉上不自覺地停留了一瞬，然後咳嗽著開口“到底是讓你把人給請來了，我都說了不用費心了。”
    話說得有些不領情，卻伸手招了招，示意陸雙過去，等陸雙過去坐在了床沿邊，他又拉住她的手，說了句“辛苦你了。”
    陸雙有些不自然地別開了眼睛，嘴裏隻說“夫妻之間，說的這是什麽話。”
    然後轉頭看向江漁她們“江漁領主，梵傾音神使，快請進來坐吧，我們房間不比前麵那些大房間，條件比較簡陋，還請多擔待擔待，我給你們倒點茶水。”
    床上的藍羽也點頭致意，又用極光帝國特有的手勢向梵傾音行禮，開口道“江漁領主您好，梵傾音神使您好，辛苦了，還為我這點小事走一趟。”
    “請您別這麽說，畢竟也事關家姐，也還請您為我們詳細說一說。”梵傾音開口說，看江漁走進去坐下，才把門關上然後也隨之落座。
    “這還要從我少年的時候說起....”
    藍家負責管理極光帝國的車輦，所有製造出來的新的車輦都需要經過藍家的檢查和評估才能交易和上路。
    梵家新定製的一批車輦據說是要送到聖山去專門用來運送祈福儀式的物資，每一輛車看上去都高大且肅穆，帝國威嚴的紋樣旁印著閉眼祈福的極光之子，那是梵家的家徽。
    隻有藍家人才知道這些高大的車輦車轅和車廂底部有一層高度的落差，甚至可以藏下一個人。
    少年和兄弟們衝動之下的賭約，說一定要去聖山看一看，傳說中的禁地到底是什麽樣的，那裏的冰雪是不是真的神聖無比，甚至還約好了要帶一些冰雪回家來。
    於是少年藏在車底，和這一批車輦一起被送到了梵家。
    卻沒想到聽見駕車的仆人說這批車輦是要送到聖山深處，用作那裏的運輸工具。
    少年嚇得冷汗都流了一背，一旦進入聖山，車輦不出來，他根本無法憑借一己之力出來，如果在禁地被發現，不要說他這條命，就連藍家也逃脫不了嚴厲的製裁。
    少年終於找到機會在進入聖山之前從車底滾了下來，藏在路邊的草叢裏還沒鬆幾口氣，就差點撞上教皇的儀仗。
    不能坐以待斃，躲在路邊藏的再好都會被發現，教皇身邊能人異獸可不是光擺著好看的。
    於是少年又慌不擇路地順著林子往山下跑，驚慌失措下回頭卻對上了一雙美麗又淡漠的眼眸。
    畢竟還是少年，身手再好也不過是沒經過大世麵的小打小鬧，很快被發現了蹤跡。
    一路奔逃和藏匿，終於遇見一座守衛稍微寬鬆的高塔，少年也是運氣好，千辛萬苦從高塔的窗戶翻了進去，主人好像也不在。
    少年疲憊至極，隻想稍微休息一會再做打算，就藏進了衣櫃，很快睡了過去。
    直到高塔的主人回來，撤掉了所有的仆人，站在衣櫃前，輕笑著說了一句“跑不掉的小老鼠竟然藏到了這裏。”
    他才知道自己竟然藏到了聖女塔裏。
    還不如讓極光之神直接下雷把他劈死。
    被人從聖女塔裏押出去，藍家上下都可以以死謝罪了。
    可是既然聖女發現他了卻沒有第一時間叫人把他抓起來......
    於是他連滾帶爬從衣櫃裏出來，跪在了聖女的麵前，磕磕絆絆地訴說前因後果，希望得到聖女的高抬貴手和網開一麵。
    可是麵前潔白的裙擺一絲晃動也無，他在漫長的等待裏慢慢變得絕望，他抬起頭看向聖女。
    對上了那雙淡漠又絕美的眼睛，隻是此刻裏麵多了一絲笑意和促狹。
    那是還未成年的聖女。
    少年瞳孔放大，張大了嘴巴。
    他沒有見過聖山上的冰雪，卻看見了神明在世的榮光。
    那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容顏。
    似乎是被他的忡怔愉悅到了，少女冰雪一樣的麵容舒展開，竟是不管不顧轉頭走向沙發上坐下。
    “我又一次救了你，你要怎麽報答我?”少年聽見她這樣問。反應過來一次是下山的時候，一次是剛剛她揮退了仆從。她發現了他兩次，卻都抬手放過了他。
    他膝行到她麵前，抬頭仰望著她“但憑您的吩咐。”
    “我從來沒有遇見過這麽有意思的事，陪我玩兩天吧。我還從沒有見過家人和教廷以外的人。”
    他不知道聖女是如何辦到的，這兩天沒人任何人打擾他們，沒人來這座高塔。
    他知道了她叫梵傾語，知道了她一出生就被選為聖女，知道了她八歲起就住在這座高塔裏。
    還知道了她每日的祈福和不見天日讓她本就白皙的膚色變得如雪一般純潔，知道了她也將這樣擯棄欲望與外界隔離直到成人 ，知道了她不能擁有伴侶，要為神明守身，十八歲的時候進入聖山，三十歲的時候更是要進入聖山深處的宮殿此生再不出世。
    他看著她安靜地坐在高塔裏，似乎對自己的處境一無所覺。虛假的至高無上的榮譽剝奪了她作為人這一生所有的快樂。
    她說這兩天的快樂竟然超過了以往任何。可他隻是給她講述了一些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給她做了幾根普普通通的蠟燭，在她祝禱時故意拉開窗簾晃了晃她的眼睛。
    於是當她說“我最後救你一次，放你回家，你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他說“就讓我在極光帝國一直陪著你吧。雖然不能見麵。”
    梵傾語盯著他的眼睛，像是注視著他的靈魂深處。後來他才知道，她確實在他的靈魂上打下了咒語。
    在他長大後漸漸遺忘一切的時候，在違背誓言的那一刻，咒語應驗了。
    他終於想起了那張冰雪一樣絕美的臉，想起了那稀有又寶貴的笑容，還有她最後說的那句話
    “我當真了，藍羽你可是在和聖女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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