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漁當然不會認為梵傾音的父親好不容易和她搭話就隻是寒暄，所以當她真得察覺到對方確實有話要說的時候，她在發出疑問後靜靜地等待著。
    “也沒有什麽可瞞的了。”梵家的家主沉默了一會，像是在猶豫些什麽，但很快他自己內心的天人交戰就分出了勝負，在女兒的性命麵前，其他都可以讓步，一代接一代嚴防死守的秘密守護的不過是殘酷的真相，並不能阻止整個世界滑向深淵的進程。
    更何況，這裏坐著的都是血脈相連可以信賴的家人。
    “就連傾音也不清楚吧，隻覺得傾語三十歲的時候會進入聖山深處神留下來的宮殿，隻不過是閉門不出罷了，他應該也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梵家的家主平靜地說。
    梵傾音睜大了眼睛，難道不是這樣嗎？
    江漁和林奕對視了一眼，看見梵傾音詫異的樣子，也不敢貿然的開口。
    “傾音還記得你小時候突然覺醒過人天賦的時候，曾經被教皇大人帶入神的宮殿一次，在那裏，你是不是見過聖女？”梵家家主看著梵傾音問道。
    “是的。”梵傾音突然想到聖女年輕的麵龐和深厚又悠遠的神力，一直到現在都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這當初那份震撼結合現在父親的話語，讓他終於察覺到裏麵的怪異。
    那樣年輕的聖女怎麽會有如此深厚的神力，三十歲啊，每一代聖女三十歲就進入神殿，怎麽他隻見到了一位聖女？他還一直以為是因為他待的時間太過短暫所以沒有機會見到。這樣看來......他血紅色的眸子裏布滿驚駭，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父親。
    “正是這樣。”梵家的家主眼睛裏麵一片哀戚，“你見到的不是聖女，你見到的是那簇神光。”
    聖女不是終身侍奉神光，她們進入宮殿的那一刻就會被神光吸收，獻祭生命，這是當年寫在契約裏的條件，神光不需要什麽侍奉，它需要吞噬聖女的生命來維持自身的運轉。它不過是自動幻化成了一直以來的吞噬對象的形象罷了，仔細看的話，它的臉上有每一任聖女的影子，又不屬於任何一位已經殉身的聖女。
    聖女在進入神殿的那一刻，看見迎出來的神光的那一刻，被同樣是聖女形象的神光擁抱住的那一刻就被吸收幹淨，灰飛煙滅了。從此之後，她們融為一體，與神光永恒同在。
    江漁和林奕還是不甚明白的，梵傾音卻已經徹底明晰了。
    怪不得，怪不得姐姐如此平靜又如此哀傷，哀傷是生命終結永不相見，平靜是明白所有接受一切。
    “所以這是每一代聖女不可推脫的宿命嗎？”梵傾音咬牙說到，眼睛紅的仿佛能滴出血，他閉上了眼睛，“父親現在的意思的，小漁會有什麽辦法救姐姐嗎？那隻暮柳？”
    江漁和林奕：“......?”救命，這父子倆在打什麽啞謎，兩個外國人完全聽不懂啊。
    “小漁。”梵傾音的父親直接看向江漁，眼睛裏麵全是狂熱的希冀：“傾音的姐姐三十歲進入聖山之後就會直接獻祭生命，被神光煉化，雖然這是我們梵家每一任聖女的宿命和責任，但請你憐惜一個身為父親的心，你下落不明的時候，你的父親也是夜不能寐，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啊！小漁，你能理解我嗎？”
    “......”啊，好像明白了，天啊，姐姐是要沒命了啊，怪不得她的道別像訣別一樣，估計是覺得她們回到大洋帝國之後就沒什麽機會再見麵了。
    “我理解的。”怎麽可能不理解呢。
    “父親，是需要摩亞的幫忙，對嗎？”江漁已經肯定了，摩亞為了救回傾音，重開祭台，改寫了契約，這一幕一定是讓傾音的父親看到了希望，所以他才會求助於她。可是摩亞...
    “父親，摩亞確實是被尊為半神，實力深不可測，但是您也知道，摩亞為了救回傾音也付出了相當慘烈的代價，我不清楚即使這件事情摩亞能夠幫上忙，會不會讓他受到更嚴重的傷害，我沒有權利替他答應您，父親。”江漁有些為難地開口。
    “但是姐姐的事情我一定放在心上，我一會就去問問他，然後給您答複，但請您別報太大希望。”江漁謹慎地回答道。摩亞不是她的工具，她不能仗著他的愛就為所欲為，脅迫他為她付出一切。
    “好的好的。”梵家的家主自然沒有不應，江漁能幫他去說就已經很好了，說到底這也是梵家先祖做下的業障，他和妻子再怎麽不舍和心痛，被選作聖女的女兒去還債也是天經地義，就算江漁在這張桌子上直接回絕，他也是沒有辦法的。
    “謝謝你，小漁。”梵傾音的父親微微頷首，認真的致謝，替自己和夫人，也替自己優秀但可憐的女兒。有些東西，落在別人頭上那是榮耀，真的落在自己的頭上，就是悲劇。
    梵傾音坐在椅子上，長久的沉默著。
    江漁再次回到了那個巨大的水池邊，這次摩亞沒有讓她等待太久，她蹲在水池邊，很快摩亞就從水裏探出身子，倚靠在水池邊，像天真無邪又充滿誘惑的海妖，一頭紫色的長發飄散在水麵，水珠從臉上和光裸的身體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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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撐高身體，臉幾乎貼上她的，呼吸交融，江漁隻要向前一點點，就可以親到他。
    他的灰眸澄澈，目不轉睛含情脈脈地看著江漁：“江江，你在猶豫什麽？你有事情想和我說，是嗎？”
    “你的身體恢複好了嗎？”江漁看著他，從身後拿出一個精致的食盒，裏麵裝著四個做成海葵樣式的精致麵點，可愛的觸手被別出心裁地做成了紫色透明的樣子，上麵還撒著閃亮的金箔，因為是專門給摩亞做的，還用黃金雕刻了一些可愛的小魚放在上麵做裝飾。
    “要嚐嚐嗎？”江漁知道摩亞已經開始嚐試吃人類的食物了。
    摩亞眨眨眼睛，有些愉悅地看著這些精巧可愛的小麵點：“看上去長得和我有點像，像你和我的孩子！”
    ......江漁石化了，這是什麽形容，吃小孩嗎？
    “一定很好吃！”神經大條的摩亞絲毫沒反應過來自己剛才不經意間開了一個黑色笑話，動作利落的瞬間吞掉了一個。
    “額，我就是好奇，我就是問問啊，你不用放在心上哈......”江漁唯唯諾諾地試探性地問道：“你們暮柳食譜很廣啊這個我知道，就是...我就是單純問問，你們暮柳會吃自己的小孩嗎？”然後她就和一雙同樣癡呆的灰眸對視上了。
    “為什麽要吃小孩？”摩亞顯得很驚恐：“我們繁殖很困難呢！”
    江漁無語，你自己聽聽你回答的這叫什麽話，繁殖不困難就能吃嗎大哥？真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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