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t!”
    “精神點，臨時演員也是演員。”他將頭從攝像機後方挪出來，滿是無奈，隨後走向那群臨時演員。
    走到他們麵前站立，緊鎖著眉頭，目光覆蓋這群麵無表情的六個人。
    一邊說一邊移動，雙手自然地抬起，那模樣像是一位指揮家。
    左手掌控著基礎節奏，右手維持著整體的節奏。
    隨著話語語氣的起伏變化，左手的動作幅度不斷增大，上下起伏，一會高過頭頂，一會又和右手打配合，從下往上抬起，聲音不停，手上動作不停。
    “現在可不是在拍鬼片。”他提高音量說道，“雖然你們扮演的隻是路人甲乙丙丁，但一樣是有生命、有靈魂的。”
    他的眼神中帶著期許，“尤其是我們這次有機會，能跟動作影後杜袁同台演出。”
    “應該好好珍惜！”
    “拿出點精神來，好不好？”
    對麵依舊寂靜無聲。
    阿星和群演們溝通完後，再次回到攝像鏡頭前。
    “action！”
    阿星再次開機之後，然而，那些群演依舊像之前一樣，麵無表情，整個場景看起來還是如同在拍鬼片。
    “cut~!!”阿星無奈喊停。
    可還沒等他開口說話，一個工作人員突然衝過來，揪住他的頭發，將他拽到了一旁。
    “你是什麽人？”男人怒氣衝衝地質問道。
    阿星被人這麽一揪，原本還有些尷尬，在聽到對方的質問後，摸頭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中。
    他微微一笑，回答道：“我是一個演員。”
    “霞姨！”男人沒再理會阿星，直接大聲喊管龍套的人。
    聽到男人的喊聲，一個大姐手上雖然拿著一卷紙，扔風風火火地朝著男人這邊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回應：“來了。”
    “這個人是誰！”男人指著阿星，大聲問道。
    “跑龍套的啊。”霞姨此時還有些懵，下意識地就給出了回答。
    “也是演員。”阿星在一旁認真地糾正道。
    “你有沒有搞錯！請閑雜人亂動我的機器？！”男人的身份是劇組的b組導演，主要負責次要場景的拍攝，像群演戲這類為了加快進度、分擔總導演壓力的戲份就由他負責。
    霞姨一把推開阿星，滿臉歉意地說道：“對不起啊，sunny哥，剛才我去大便，見他有空才叫他幫忙排練。”
    “算了，快點交個懂得做反應會演戲的人來，等著用呢！”sunny哥心急如焚，下一場戲總導演要親自拍攝，他還等著人呢。
    “快去啊！”說著，他正想推著霞姨趕緊行動，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林星從旁邊探出頭來，說道：“讓我來吧。”
    “你？”sunny哥原本不想理會他，但眼下情況緊急，索性試試他，“做個緊張的表情來看看。”
    說到演戲，林星立馬擺正態度嚴謹起來，認真道：“緊張可以有好幾種表現方式。”
    sunny哥眉頭緊皺，不耐煩地看著林星，說道：“在醫院等老婆生小孩那種吧。”
    林星聞言，立刻進入狀態，他的眨眼頻率明顯加快，還不時地舔著嘴唇，試圖用誇張的表情傳遞出角色內心的緊張。
    “兒子出生了。”sunny哥緊接著道。
    話音剛落，林星的表情瞬間轉變，雙眼瞪得滾圓，瞳孔劇烈收縮，嘴角咧到了耳根，但顴骨的肌肉卻不自然地抽搐著，有著強裝喜悅的虛假感。
    “老婆死了。”sunny哥又給了一個新的情境。
    林星的眼球猛地向上翻起，露出大麵積的眼白，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吳進寶大聲喊道：“cut，顧胤，這裏重來一下。”
    “老，老婆死了。”鄭卓中飾演的sunny哥，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對麵的顧胤居然會被喊卡。
    所以重新開始拍攝時，鄭卓中卡詞了。
    導演吳進寶眉頭一皺，再次大聲喊道：“cut，重來。”
    同一幕鏡頭，就這麽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拍攝，一連ng了十幾遍。
    “cut！”
    聽到這聲卡，顧胤深吸了一口氣，閉眼調整著自己的狀態。
    這場戲就像導演說的，他表演的真實感還不夠。
    自我調整一番後，顧胤重新投入到拍攝當中，“吳導，好了。”
    “好，我們再來一遍，action!”
    顧胤以前拍戲很少遇到需要重拍這麽多次的情況，可在這兒，這一場戲的ng次數，都快比他前兩年加起來的總數還要多了。
    如何在無厘頭風格的表演中，表情依舊是真實的，這一點他還有所欠缺。
    顧胤對自己要求嚴，而導演要求則更加細致，力求每一個鏡頭都精益求精。
    於是兩個人一直卡在“老婆”這個片段上。
    連續拍攝了快20遍，才終於拍出了那種瞬間聚焦的眼神，下一秒又直接瞳孔失焦的感覺。
    事實上，一個劇組有個想要探索演員極限的導演，對演員來說確實是件好事。
    導演不斷地要求重拍，讓他突破了固有的表演慣性，也算是走出舒適區，呈現出的表演效果也是一次比一次更有張力。
    這一次表演後，導演沒有叫停，拍攝順利繼續。
    在隨後的拍攝過程中，顧胤再也沒有出現ng的情況，即便偶爾有小問題，也不是他的原因了，寶寶胤演技又進化啦！
    “兒子懂得叫爸爸，天才呀。”
    隻見林星雙眼瞪到最大，瞳孔因為興奮劇烈收縮，臉上掛著一種荒誕又誇張的笑容，那表情，就像是發現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奇跡。
    “他的小雞生在頭上，畸形的！”
    林星表情一秒切換，他驚訝得嘴巴不自覺地張開，身體下意識地往後仰，那是人類在發現“畸形”事物時本能的退縮動作，仿佛眼前的景象會對他造成傷害。
    “中六合彩……頭獎！”
    林星的表情瞬間過渡成扭曲的咧嘴笑，嘴角上揚到了極限，眼睛瞪得特別大，同時還配合著手舞足蹈的肢體動作，整個人就像被喜悅衝昏了頭腦，完全沉浸在這份巨大的驚喜之中。
    “兒子死了.....”
    林星又快速切換到喪子的絕望狀態。顴骨處的肌肉高高隆起，不停地抽搐，笑容扭曲成了苦相，喉結伴隨著抽氣的嘶聲上下滾動，兩眼一閉，歪著頭直接暈了過去。
    “老婆活過來。”
    “喂!老婆活過來呀！！”sunny哥連著喊了兩遍，可林星卻沒有再做出任何反應。
    林星停止表演，解釋自己的行為：“沒有了，一個人受了太大的打擊，會進入精神官能休眠狀態，不會再有反應了。”
    林星一本正經地說著，可sunny哥卻不耐煩了，一把推開他的頭，轉身向其他群演走去，嘴裏還嘟囔著：“還有沒有其他人啊”
    “霞姨，我做錯了什麽？”林星滿臉困惑，不明白為什麽sunny哥就這麽走了。
    “不知道你幹什麽。”霞姨也是一頭霧水。
    “剛才我的表情有問題嗎？”林星是真的困惑。
    “我說過不知道你在幹什麽！”霞姨不耐煩地回答道。
    “霞姨，你那班跑龍套的沒一個行的。”sunny哥又折返回來，滿臉嫌棄。
    “這班人的水準算是不錯啦。”霞姨無奈地歎了口氣。
    “sunny，還沒好嗎？所有人都在等呢。”片場另一頭拍內景的門前，導演一邊說著一邊甩頭，一手還插著腰，臉上滿是不耐煩，那模樣，就是為什麽你可以那麽廢物，時間都被你浪費掉了。
    “行了……導演，很快就好……”林星站在一旁，看著sunny迎合的表情，感覺對方演技也很好。
    sunny回完導演的話後，猛地一把抓住林星的肩膀，力氣大得讓林星微微一趔趄。
    隨後被帶著快步向內場走去，對方嘴裏催促道：“你，趕緊去換衣服！”
    “謝謝！”林星聽到這話，立馬笑了起來。
    鏡頭外，吳進寶正仔細地查看所有機位拍攝的視頻。
    看完後，他滿意地笑道：“好，過了，休息十分鍾，下一場準備。”
    ……
    接下來的這一場戲，要拍攝的是顧胤飾演的林星將被驅逐劇組的戲份。
    林星扮演的龍套是一個中槍倒地的神父，閉眼死去就好。
    但他突發奇想，臨時加入了“臨死前掙紮”的動作設計。
    他的初衷，是想讓這個角色在鏡頭前更真實。
    然而，導演卻覺得他這樣的設計破壞了整場戲的節奏，忍無可忍下將林星驅逐出劇組。
    隨著一聲清脆的打板聲響起，這一場戲的拍攝正式開始。
    林星剛剛換好那身神父服裝，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一下角色的氛圍，就被sunny一把拉住，拽到了一塊空曠的場地，sunny大聲說道：“就在這個位置，站好，別動！”
    “好，知道了。”
    林星低頭看著手中拿著的經書，開始醞釀接下來戲份要怎麽演，就聽到了導演的聲音。
    “燈光~！”導演將聲音拉得長長的，每說一個詞就轉半個圈，環視四周，用眼神查看燈光的布置情況。
    手也不停著，右手食指伸直指向對方，左手在胸前呈八字形張開，就這樣等著著燈光師的回複。
    “燈光就位！”燈光師響亮地回應在片場回蕩。
    “道具~！”導演接著喊道。
    “道具準備好了。”道具組的工作人員也迅速回應。
    “演員~！standby！”
    導演看到演員們都已經各就各位，這才滿意地坐在了導演椅上，準備開拍。
    所有人都已經嚴陣以待，可就在這時，林星卻突然轉身，目光定定地看向導演，認真地說道：“對不起，導演。”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安靜的片場卻顯得格外清晰。
    他身後的群演們，也都因為他的聲音，麵無表情地向他看了過來。
    “根據角色的背景性格，等會的演出節奏，我想應該是比較調皮但是帶點矛盾的，這樣好不好？”林星一本正經地說著，表述著自己的理解。
    “好，開機吧。”導演十分爽快地答應了他的提議。
    “speed！”場記的聲音清脆利落。
    “scene3.shot4,take1—action！”隨著場記重重地打板，這場戲正式開拍。
    “嘭！”一聲槍響，神父胸口中槍當場倒地。
    與此同時，女主身著帥氣的皮靴和風衣，從天而降。
    她從教堂上方順著威亞邊開槍邊下滑。
    落地後，她迅速從腰間再掏出一把手槍，雙手交叉，快速地向著兩邊的敵人射擊。
    麵對前麵的敵人，她飛撲向前，起身旋轉，手中的槍不停地射擊，一個個敵人在她麵前倒下，她一槍未中。
    最後，她一腳更是將教會內的長椅踢飛，狠狠地砸向了對麵的一群敵人，將敵人砸得人仰馬翻。
    然而，危險並沒有就此結束。
    就在女主以為暫時安全的時候，身後有人正悄悄地舉槍對準她的腦袋，準備開槍。
    可女主的反應更快，千鈞一發之際，她迅速轉身，反手將手槍也指向了對方。
    兩人就這樣對峙著，氣氛緊張。
    這時，一群潔白的和平鴿從兩個人身後飛了出來。
    下一秒，女主一腳將對方踢飛，自己在向後倒的同時，在空中熟練地使用雙槍將對方擊殺，動作幹淨利落。
    但女主剛站起來，又一個衝出來的黑衣人向她撲來。
    兩人再次扭打在一起，回到場地中間，各自撿起了身邊的武器，然後起身瞄準對方，對峙著開始轉圈圈。
    和平鴿也再一次從她們身邊飛過。
    下一秒，女主就用另一隻手將匕首刺進黑衣人的腹部，然後一把將他推開，敵人痛苦地倒在地上。
    導演準備在女主做完最後的結算pose，喊卡結束這場戲的時候。
    林星卻突然從女主背後出現，雙手緊緊捂著剛才被槍擊的位置，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身體還不停地旋轉到了鏡頭前。
    他的這個突然出現，打破了原本的節奏。
    看到這一幕，坐在鏡頭後的導演和副導演等人，都驚訝得瞪大了眼睛，被林星這操作驚呆了。
    導演立馬從椅子上起身，大聲喊道：“cut!”
    “你怎麽回事，怎麽死都死不了？”導演怒氣衝衝地走到他跟前，質問道。
    林星一臉認真，麵對導演很誠懇地解釋道：“導演，因為我設計的這個角色是比較調皮的，所以我內心的潛台詞就是還不想死。”
    導演聽了他這話，一下子被點燃了怒火，整個人像發病了一般，身體扭來扭去，崩潰地大喊：“你不想死也得死啊！！”
    林星趕忙接著解釋：“其實我已經進入死亡狀態了，你再給我一點點時間，我就能完全把死亡的狀態呈現出來。”
    “你到底在搞什麽？你知不知道一開機那花的可都是錢啊！”導演怒斥，他對龍套演員這種自作主張的小設計完全不感興趣。
    阿星仍舊試圖解釋：“我覺得角色中槍後，應該有痛苦掙紮的過程，這樣讓表演更真實……”
    導演不耐煩地打斷他，誇張地將頭向後一甩，提高音量道：“不需要！你不過是個死跑龍套的！”
    林星道：“其實我是個演員，如果您非要叫我跑龍套的，能不能別加個‘死’字……”
    “哎，那邊那個，你過來給他示範一下。”導演已經忍無可忍，朝著霞姨身邊的另一個龍套喊道。
    “馬上來，導演！”阿城一邊大聲回應著導演，一邊快步走了過來。
    他對著阿星展示了“專業中槍死法”，隨著一聲“砰”，他瞬間直挺挺地倒地，沒有絲毫的掙紮。
    阿城看向林星，說道：“這樣死才對嘛。”
    導演滿意地點點頭：“對，就是他表演的這樣。”
    林星點頭道：“導演，我明白了！”
    隨後，林星模仿了一遍阿城的表演，隻是在倒地時，增加了雙手捂著中槍的地方，以及眼睛瞪得很大的部分。
    表演完，林星開口問道：“導演，我這樣死行不行？”
    導演氣得嘴都歪了，指著林星罵道：“行你個頭！滾！”
    “換人重拍！那個誰，你去換衣服。”
    阿城被工作人員帶著去換衣服，而林星則被人帶出了片場。
    可林星不甘心就這麽離開，他趁人不注意又溜了回來，朝著阿城離開的方向走去。
    看到阿城從旁邊出現，他連忙上前攔住對方，請教道：“這位兄弟，請問你在哪裏學的演戲啊？”
    阿城擺了擺手：“我沒學過戲。”
    “那真是天才呀。”林星語氣中帶著驚歎。
    阿城手上拿著衣服，著急去換，隻是拍了拍林星的肩膀，鼓勵道：“你再努力點也行的，努力吧。”
    林星聞言，舉起右手握緊拳頭，正準備給自己打氣。
    下一秒，走過來的sunny哥毫不留情地將他推了出去，惡狠狠地說：“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滾！”
    “卡！顧胤去換衣服，我們接著拍下一場戲。”
    吳進寶看著顧胤，不禁感慨，顧胤確實是個非常稱職的演員，心態平穩，現在的表演風格也沒有被標簽化固定，可以說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
    ......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一周的時間就過去了。
    顧胤完成了當天的戲份後，再次和導演確認了請假時間，便匆匆收拾東西，朝著機場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