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路被堵死，婦人神色不免有些慌張，靠在牆邊將孩子緊緊護在身後，目光警惕的看著靠近的兩人。
    細微的腳步聲在婦人耳中猶如魔咒，她背過身緊緊將孩子摟在懷中。
    本以為會遭到一番毒打，誰料到一袋熱騰騰的包子從腋下遞來。
    兩日一上午都沒吃東西，肉包子誘人的香氣挑起她們的食欲。
    小男孩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袋子，目光中寫滿了想吃的欲望。
    婦人一愣，看著眼前新鮮的肉包，眼睛下意識瞟了贏霄一眼，誰料到兩人的目光正好碰撞在一起，嚇得她趕緊低下頭。
    “吃吧。”
    贏霄笑了笑，將袋子塞到婦人手裏。
    溫和的目光逐漸撫平了她心中慌張，緊緊攥著手中的袋子。
    “娘，我餓了！”
    稚嫩的聲音響起，打破巷子的沉寂。
    婦人回過神，將一袋包子塞給兒子，她上前兩步噗通跪在贏霄跟前。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婦人眼中噙著晶瑩淚花，這個小小的舉動猶如是照進她昏暗生活中的一縷陽光。
    “不用多禮，說實話應該道歉的是我才對。”
    贏霄歎口氣。
    平日裏他口口聲聲說著造福天下百姓，誰料到三川郡的百姓日子竟然過成這樣，要賣孩子才能生存！
    在這個時代，男孩意味著家中的勞動力，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會這樣做，更何況還是一個母親。
    他真的無法想象，這個婦人到底經曆了什麽，才使得做出這樣決定。
    “娘，你也吃。”
    稚嫩的聲音響起，小孩子咽了咽口水，還是將手中最後一個肉包遞給母親。
    婦人眼眶一紅，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
    “娘不餓，你吃吧。”
    小孩子並不懂得那麽多，以為母親是真的不餓，嘿嘿一笑，三下五去二將整個包子吃掉，完事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手掌上殘留的湯汁。
    “咕咕……”
    這時婦人的肚子發出兩聲抗議，安靜的箱子內幾人聽得一清二楚。
    婦人臉上露出尷尬，低下頭也不知該說什麽。
    “走吧，我正好有些口渴，咱們去找個攤位坐下吃點東西，兩位也一起來吧。”
    贏霄微微一笑，起身走在前麵，婦人跟在後麵。
    巷子口處正好有一處小攤，攤主是個佝僂著腰的老人，見到有客人上門立刻眉開眼笑迎上前。
    “來兩籠包子，四碗麵！”
    “好嘞客官！”
    小老頭應一聲，給幾人送上茶水和包子，就開始忙碌著下麵。
    見婦人還站在一旁，贏霄笑了笑，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水推到兩人跟前。
    “一塊坐下吃點吧。”
    “謝，謝謝公子！”
    婦人磕巴的回了一句，抱著孩子坐下，對桌子上的肉包心中雖然渴望，卻根本不敢去夾。
    贏霄將一籠推過去，笑道：“不必拘束，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不是。”
    婦人抿了抿嘴，興許是真的有些餓了，這次倒也沒有再客氣，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贏霄和韓信會心一笑，兩人也夾起包子吃了起來。
    還真別說，雖然隻是小攤上的東西，味道吃起來還別有一番風味。
    吃飽喝足，小孩子跑到旁邊去看螞蟻搬家，趁此機會營銷和婦人聊起來。
    “為什麽要賣孩子呢？”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正在喝湯的婦人動作一頓，心虛的朝角落看了一眼，見孩子沒有察覺這才鬆口氣。
    “為了活命。”
    婦人說話的聲音很輕，卻逃不過贏霄的耳朵。
    活命？
    贏霄眉頭一皺：“秦國不是免除了三川郡三年賦稅，去年也沒有天災，難道這樣還吃不飽飯嗎？”
    婦人目光一暗，苦笑道：“秦國是免除了三年賦稅，可我們老百姓也要有田種地才行啊，我家的田地都被縣令收走了，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年前的時候郡守大人下令，說是徹查舊韓餘孽，很不湊巧我丈夫以前在韓國軍中當過一段時間的夥夫，後來因為得罪了人被趕出軍營，從那之後我們一家就守著家中田地過日子。”
    “正好這件事被縣令大人得知，說我丈夫是舊韓餘孽，要抓去坐牢如若不去就要罰錢。”
    “罰款30貫錢，算上雜七雜八的要求，加起來整整是50貫，我們變賣了祖田才換得七貫錢，加上家中之前存的，總共十貫錢上交，縣令大人這才答應寬限半個月。”
    “為了湊錢我們變賣了祖宅，前些時間我丈夫為了湊錢上山采藥，結果不小心摔斷了腿急需要治療。”
    “家中連一枚銅子都拿不出來，無奈之下我隻好出此下策，至少這樣不會讓孩子跟著我們一塊餓死。”
    說到最後，婦人再也壓製不住心中委屈，淚水嘩一下子湧出。
    贏霄呆呆的坐在那裏。
    看著婦人那張憔悴的麵容，他的內心五味雜陳。
    他想過諸多原因，可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怪不得入城時候那些百姓們看他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懼意。
    原來如此！
    好你個白屠，真是枉為人！
    贏霄一拳砸在桌上，正在抽泣的婦人被嚇了一跳。
    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深吸口氣。
    “抱歉，剛才想到一些別的事情，我略懂些醫術，不知可否帶我們去你家看看？”
    婦人沒有說話，默默的點點頭。
    她的住處並不在城內，而是在城外一處山腳下，地勢偏低，隻是一座茅草屋而已。
    屋簷很低，需要低著頭才能進去。
    剛進屋就感到一陣腐爛的味道襲來，贏霄眉頭微微一皺。
    一眼就能看到一個麵容消瘦的男人躺在床上，床邊放著一個木棍當做拐杖。
    男子小腿處纏著粗布，腐爛腥臭的味道正是從那裏散發出來。
    “孩他媽，你回來了！”
    男人似乎是聽到了動靜，費力睜開眼當看到穿著整齊的贏霄時，臉色猛然一變，抓起床頭的木棍，眼中露出厲色。
    “別擔心，這位公子是好人。”
    婦人笑了笑，將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男人這才放下警惕。
    “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屋子是臨時搭建起來的，十分簡陋……”
    “無妨，有落腳之地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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