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倉庫那場突如其來的觸手遭遇戰，像一場短暫而惡心的噩夢，被玲瓏那條新得的機械臂配合李如玉彈指間的“軟糖彈指神通”迅速終結。幾條被轟成渣滓的黑色粘稠物被基地自帶的清潔機器人一個圓頭圓腦、動作遲緩但異常執著的小家夥）吭哧吭哧地吸走了，隻留下空氣中淡淡的焦糊和腥臭味，以及鹿玖臉上那幾道一時半會兒洗不掉的、散發著可疑氣味的黑色“戰紋”。
    休整時間寶貴，沒人想在那個充滿死亡氣息的基地多待一秒。玲瓏熟練地啟動了一輛基地深處封存的、看起來像是軍用級越野麵包車的大家夥，車身上還殘留著模糊的“龍淵地質勘探”字樣。蘇青博士留在核心控製室監控那岌岌可危的通道和裂縫，眼神複雜地目送他們離開，隻留下一句冰冷的叮囑：“24小時。通道關閉前必須返回。否則，後果自負。”
    沉重的合金大門在身後緩緩關閉，將“界門之環”那貫穿天地的璀璨星璿和裂縫中翻湧的黑暗徹底隔絕。車子咆哮著衝出廢棄天文台，碾過崎嶇的山路，一頭紮進了都市黃昏的車流之中。
    霓虹閃爍，車水馬龍，熟悉的城市噪音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親切感湧來。鹿玖癱在後座，臉貼著冰涼的車窗，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便利店燈光、牽著狗遛彎的大爺、拎著奶茶說說笑笑的學生妹…感覺像從地獄觀光團回到了人間煙火氣裏，感動得差點掉眼淚。他偷偷瞄了一眼副駕。
    李如玉已經換下了那身基地的工裝，重新穿上了鹿玖那件對她來說過於寬大的灰色連帽衛衣和一條同樣不合身的運動褲，赤足蜷在副駕座椅上。濕漉漉的長發隨意披散著，幾縷發絲貼在白皙的頸側。她側著頭，安靜地望著窗外飛逝的城市光影，那雙深邃的鳳眸映照著斑斕的燈火，裏麵不再是基地裏那種睥睨一切的冰冷和戰場上的殺伐果斷，反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和格格不入？就像一尊價值連城的古玉，被粗心地擺在了嘈雜的舊貨市場。
    玲瓏開著車，那條新機械臂操控方向盤異常平穩，但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有眼底深處壓抑著對基地通道的擔憂和對僅剩時間的焦慮。
    車子終於駛入了熟悉的老舊小區，停在了那棟爬滿爬山虎的六層樓下。合租屋那扇熟悉的、貼著褪色“福”字的防盜門，此刻在鹿玖眼裏簡直比皇宮大門還要可愛！
    “呼…終於到家了！”鹿玖幾乎是滾下車的，貪婪地呼吸著樓道裏混合著油煙味和灰塵的空氣——家的味道！他手忙腳亂地掏出鑰匙開門。
    “吱呀——”
    門開了。熟悉的、略顯淩亂的客廳映入眼簾：堆滿雜物的沙發，餐桌上沒收拾的外賣盒子，牆角立著的健身器材上掛著沒洗的襪子…一切都和離開時一模一樣，卻又感覺恍如隔世。
    玲瓏扶著方向盤，沒下車，隻是搖下車窗：“我回一趟安全屋，處理點痕跡，補充些裝備。陛下就交給你了。”她目光銳利地掃過鹿玖，“24小時，鹿玖。看好她，別惹麻煩，更別讓她…走丟了。” 她刻意加重了“走丟”兩個字，眼神裏的警告不言而喻。
    “啊？哦！好！玲瓏姑娘放心！保證完成任務！”鹿玖拍著胸脯保證，感覺自己像個臨危受命的禦前帶刀…呃，帶鑰匙侍衛？
    車子無聲地滑走了。樓道裏隻剩下鹿玖和站在門口、打量著屋內景象的李如玉。
    “陛下，請…請進？”鹿玖側身讓開，語氣帶著十二萬分的小心翼翼，感覺像是在請一尊隨時可能發怒的玉觀音進家門。
    李如玉沒動。她的目光掃過玄關處堆放的幾雙款式各異的鞋子包括鹿玖那雙散發著可疑氣味的運動鞋），掃過沙發上皺巴巴的靠墊和搭在扶手上的一條花裏胡哨的沙灘褲，最後落在客廳角落那個巨大的、屏幕漆黑的扁平物體電視機）上。她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對這裏的“秩序”感到相當不滿。
    她終於邁步走了進來，赤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無聲無息。寬大的衛衣和運動褲讓她看起來比平時少了幾分壓迫感，多了點…奇怪的居家感？但那份與生俱來的清冷和疏離，依舊讓這小小的客廳溫度驟降了好幾度。
    “呃…陛下您…您先坐？沙發上…呃…有點亂，我收拾一下！”鹿玖手忙腳亂地衝過去，一把抓起沙發上的沙灘褲、靠墊下壓著的半包薯片、還有不知道誰丟在那的一隻襪子，胡亂塞到身後，用身體擋住，臉上堆起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請！您坐！”
    李如玉的目光在他藏東西的動作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平靜無波，卻讓鹿玖感覺自己像個被當場抓獲的小賊。她沒說什麽，走到沙發前，並沒有像鹿玖想象中那樣挑剔地拂去灰塵，而是微微側身，以一種極其優雅卻略顯僵硬的姿勢，端坐在沙發邊緣。脊背挺得筆直，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目光平視前方，仿佛不是在破舊的布藝沙發上，而是在金鑾殿的龍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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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玖大氣不敢出，感覺客廳裏供著一尊活祖宗，連呼吸都得控製音量。
    “咕嚕嚕…” 一陣清晰無比的腹鳴聲打破了死寂。
    聲音來源——鹿玖的肚子。他臉一紅，尷尬地捂住。之前在基地就靠那點過期巧克力和軟糖頂著，剛才一緊張，胃裏徹底空了。
    李如玉的目光淡淡地掃了過來。
    “呃…那個…陛下您…您餓不餓？”鹿玖靈機一動，趕緊轉移話題兼表忠心，“我去弄點吃的？泡麵…呃，就是速食麵！很快的！或者…我看看冰箱裏還有啥…”
    他一邊說一邊往廚房挪，感覺自己像個給老佛爺報膳的小太監。
    李如玉沒有回應，目光依舊平視前方，仿佛對“吃”這種凡俗之事毫無興趣。但鹿玖眼尖地發現，在她聽到“泡麵”這個詞時，那長長的睫毛似乎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錯覺？一定是錯覺！
    鹿玖一頭紮進廚房，翻箱倒櫃。冰箱裏空空如也，除了半瓶老幹媽和幾罐啤酒。櫥櫃裏倒是有幾包紅燒牛肉麵，還有…半袋開封的薯片！黃瓜味的！
    他猶豫了一下，決定先給祖宗泡碗麵墊墊，自己嘛…那半袋薯片可以救急！
    熟練地燒水，拆包裝，放調料包。濃鬱的、帶著強烈人工香精味道的“紅燒牛肉”香氣很快彌漫開來。鹿玖咽了口唾沫，把麵碗端到客廳的小茶幾上，小心翼翼地推到李如玉麵前。
    “陛下，您…您嚐嚐？小心燙！”
    李如玉的目光終於從虛無中收回，落在眼前這個熱氣騰騰、散發著濃烈香氣的塑料碗上。碗裏是扭曲纏繞的淡黃色麵條，漂浮著幾點可疑的脫水蔬菜和棕紅色的油花。這賣相…實在與她記憶中的禦膳相去甚遠。
    她微微蹙眉，沒有動。
    鹿玖也不敢催，自己縮在沙發另一頭，偷偷摸出那半袋黃瓜味薯片，捏起一片，盡量不發出聲音地塞進嘴裏。哢嚓！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客廳裏格外清晰。
    李如玉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來，落在他手裏那袋花花綠綠、印著誇張黃瓜圖案的包裝袋，以及他咀嚼的腮幫子上。
    鹿玖動作一僵，嘴裏含著薯片，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尷尬得腳趾摳地。
    李如玉的目光在他臉上和他手裏的薯片袋之間來回掃視，那眼神，帶著一絲探究，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就像之前看那顆軟糖。
    鹿玖福至心靈！感覺“零食外交”的窗口期又來了！他趕緊把薯片袋往前遞了遞，聲音帶著討好：“陛下，這個…這個叫薯片，脆的…黃瓜味…您…嚐嚐？”
    李如玉看著那袋油膩膩的、印著奇怪圖案的塑料包裝，眼神裏充滿了審視。她沒有立刻拒絕，但也沒有伸手。
    鹿玖心一橫，自己又捏起一片，當著她的麵，哢嚓咬了一口，嚼得嘎嘣脆，還誇張地做了個“好吃”的表情雖然因為緊張有點扭曲）。
    李如玉的視線落在他咀嚼的動作上，似乎在分析這種食物的物理性質。終於，她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儀式的莊重感，伸出了兩根手指，探向薯片袋敞開的袋口。
    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薄薄的、金黃色的薯片時，動作卻頓住了。
    她的目光，被薯片袋內壁上附著的、一層細密閃亮的…銀白色金屬粉末吸引了。那是薯片包裝袋常用的鍍鋁層，在廚房燈光下反射著細碎的光。
    李如玉的眉頭瞬間蹙緊！眼神驟然轉冷！一股無形的寒意瞬間籠罩了小小的客廳！
    “銀屑？！”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怒意和…被冒犯的威嚴？她猛地收回手，仿佛那袋子裏裝的是致命的毒藥，目光如刀般射向鹿玖，“爾竟敢以此等穢物呈於朕前？！”
    鹿玖：“！！！” 他嘴裏的薯片渣子差點噴出來！銀屑？穢物？！祖宗您是不是對食品包裝材料有什麽天大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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