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廢棄基地的“清潔工”與自熱米飯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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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金屬通道如同巨獸的食道,無聲地向黑暗深處延伸。腳下是厚厚的、仿佛從未有人踏足的積塵,每一步落下都留下清晰的腳印,激起細小的塵埃顆粒,在慘淡的冷白光線下緩緩飄浮。空氣裏隻有三人粗重壓抑的呼吸聲、光腳或靴子踩在金屬地板上的輕微摩擦聲,以及玲瓏那條機械臂關節處發出的、細微卻清晰的液壓嗡鳴。絕對的死寂像沉重的棉絮,一層層裹上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鹿玖裹著寬大的衝鋒衣,光溜溜的腿在冰冷空氣中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感覺腳底板快被凍得失去知覺了。他緊跟在玲瓏身後,眼睛警惕地掃視著通道兩側那些布滿灰塵、早已熄滅的壁燈和扭曲斷裂的管道,總覺得那些濃重的陰影裏會突然蹦出什麽可怕的東西。衝鋒衣下擺隨著他的動作晃蕩,露出底下那截印著小鴨子圖案的浴巾邊緣,在這死寂陰森的環境裏,顯得格外荒誕又淒涼。
    走在前麵的玲瓏同樣神經緊繃。她那條新得的機械臂掃描燈束如同兩柄幽藍的短劍,不斷掃過前方和兩側的牆壁、天花板,將反饋的數據投射在視網膜上。除了厚厚的灰塵、金屬疲勞的裂痕和早已幹涸的某種暗色汙漬,沒有任何生命或能量活動的跡象。母親留下的路標指向這裏,可這裏…就像一座被遺忘在時光盡頭的巨大墳墓。
    通道盡頭,豁然開朗。
    又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大廳,比之前的入口大廳小一些,但結構更顯複雜。穹頂同樣高聳,覆蓋著網格狀的金屬結構。牆壁上布滿了更多、更複雜的儀器接口、屏幕和控製台,但無一例外都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屏幕漆黑一片。大廳中央,不再是空蕩蕩的基座,而是一組由巨大金屬環嵌套構成的、更加精巧複雜的環形裝置殘骸。環體斷裂扭曲,上麵鑲嵌的無數晶體黯淡無光,如同死去的星辰。裝置下方連接著粗大的能量導管,早已幹涸破裂,如同巨獸斷裂的血管。
    然而,最吸引三人目光的,並非這廢棄的巨構物,而是大廳角落。
    那裏,靠著冰冷的合金牆壁,用幾個巨大的、印著褪色“龍淵應急物資”字樣的金屬箱子,極其簡陋地圍出了一個小小的“營地”。箱子上麵搭著幾塊防塵布,布上同樣積滿了灰塵,但依稀能看到下麵壓著的毯子輪廓。箱子旁邊,散落著幾個同樣落滿灰塵、但明顯被打開過的罐頭盒,裏麵殘留著早已幹涸發黑的糊狀物。地上,還扔著幾個癟掉的、印著“高能壓縮餅幹”字樣的塑料包裝袋。
    而在“營地”最顯眼的位置,一個相對幹淨的金屬箱子上,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件東西。
    那是一個結構極其精密複雜、隻有巴掌大小的、由無數細密齒輪和微光晶體構成的銀灰色羅盤!羅盤表麵沒有任何灰塵,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溫潤內斂的金屬光澤。羅盤的指針並非傳統樣式,而是一根極其纖細、如同發絲般的金色光棱,此刻正穩穩地指向大廳另一側,一個被扭曲金屬管道半掩著的、更加狹窄幽深的通道入口!
    “是母親的星軌羅盤!”玲瓏的聲音帶著激動和難以置信的顫抖,她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個羅盤,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指尖微顫,“她果然來過這裏!這羅盤是指引方向的!指針指向的地方…”
    “就是她離開的方向。”李如玉清冷的聲音接上,她不知何時也走到了近前。她的目光沒有停留在羅盤上,而是仔細地掃視著這個小小的營地。她伸出纖白的手指,極其小心地拂去一個空罐頭盒上的灰塵,指尖停留在盒口邊緣一處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暗紅色汙漬上。她的眼神驟然一凝!
    “血跡?”玲瓏也看到了,心猛地一沉,“母親她…受傷了?”
    李如玉沒有說話,隻是手指在那點早已幹涸的暗紅上輕輕摩挲了一下。那冰冷平靜的麵容下,似乎有某種東西在劇烈翻湧。她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同兩柄淬火的寒冰利劍,死死鎖定了羅盤指針指向的那個幽暗通道入口!那眼神,混雜著擔憂、急切,以及一種破開一切阻礙也要找到答案的、近乎瘋狂的執念!
    鹿玖也湊了過來,看著這小小的營地,看著那個散發著高科技氣息的羅盤,又看看李如玉指尖那點刺目的暗紅,心裏五味雜陳。蘇博士在這裏生活過,受傷了,然後離開了…百年時光?她到底經曆了什麽?現在還活著嗎?他下意識地裹緊了衝鋒衣,感覺這歸墟裏的寒意,似乎更重了。
    “有…有吃的嗎?”鹿玖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了一聲,聲音在死寂的大廳裏格外清晰。他尷尬地摸了摸肚子,眼巴巴地看著地上那幾個幹癟的壓縮餅幹包裝袋,又看了看旁邊那幾個落滿灰塵的空罐頭盒。之前的皮蛋瘦肉粥早就吐光了,源初爐帶來的短暫能量也消耗殆盡,饑餓感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啃噬著他僅存的體力。
    玲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剛想嗬斥,目光卻掃到了“營地”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同樣印著“龍淵應急”的銀色金屬箱。箱子沒上鎖,蓋子虛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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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過去,用機械臂掀開沉重的蓋子。裏麵並非武器或儀器,而是…幾包密封完好的、印著“自熱米飯紅燒牛肉味)”和“單兵營養能量棒”字樣的軍用食品!包裝上的生產日期早已模糊不清,但密封完好!
    “吃的!”鹿玖的眼睛瞬間亮了,像餓了三天的狼看到了肉!他撲過去,抓起一包沉甸甸的自熱米飯,如同捧著稀世珍寶!紅燒牛肉味!雖然知道過期可能很久了,但這包裝看著就比基地的“機油牆灰膏”強一萬倍!
    “小心點!過期了!”玲瓏皺眉提醒,但看著鹿玖那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再看看李如玉那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色,她也沒再阻止。陛下剛才在通道中消耗巨大,也需要補充能量。
    鹿玖才不管那麽多!他手忙腳亂地撕開自熱米飯的包裝,按照上麵的說明字跡都快磨沒了)操作起來。打開飯包,撕開加熱包,倒水…等等!水?!哪來的水?!
    鹿玖傻眼了。這鬼地方,連個水龍頭都沒有!
    就在他抓耳撓腮之際——
    “嗡…嗡嗡嗡…”
    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如同老舊電機啟動般的嗡鳴聲,毫無預兆地在大廳另一側響起!打破了死寂!
    聲音來源——是那組巨大的環形裝置殘骸下方!
    三人瞬間警覺!玲瓏的機械臂瞬間抬起,掃描光束和能量武器口同時鎖定聲音來源!李如玉眼神一厲,周身無形的氣場瞬間繃緊!
    隻見環形裝置下方堆積的厚厚灰塵和金屬碎片中,一個圓頭圓腦、大約半人高的金屬物體,正掙紮著從廢墟裏“拱”了出來!它的外殼布滿了刮痕和凹坑,漆皮剝落,露出底下暗淡的金屬色。主體是一個扁圓的“腦袋”,上麵鑲嵌著一個圓形的、散發著微弱紅光的單眼傳感器,此刻正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大廳。下方連接著一個同樣破舊的、裝有履帶的底盤,履帶上沾滿了粘稠的黑色油汙和灰塵。它身體兩側,探出兩條短小的、前端是旋轉毛刷和吸口的機械臂。
    這造型…活脫脫一個被遺棄在廢品站幾十年的、老掉牙的掃地機器人!
    “這…這是啥玩意兒?”鹿玖抱著自熱米飯,目瞪口呆。歸墟裏還有掃地機器人?龍淵牌的?
    那圓頭圓腦的“清潔工”似乎也被突然出現的三人嚇了一跳如果它有情緒的話)。它那單眼傳感器的紅光急促閃爍了幾下,發出更加響亮的“嗡嗡”聲,仿佛在抗議。它笨拙地調整著履帶方向,圓形的“腦袋”轉動,紅光傳感器死死鎖定了…鹿玖腳下!
    隻見鹿玖剛才撕包裝時,不小心把幾粒幹米飯和一小撮加熱包的粉末灑在了積滿灰塵的地板上!在這片死寂的、覆蓋著均勻厚灰的“淨土”上,這幾粒米和那點白色粉末,簡直如同在博物館名畫上塗鴉般刺眼!
    “嗡嗡嗡——!!!” 清潔工發出了更加急促、甚至帶著一絲憤怒?)的嗡鳴!它驅動著破舊的履帶,無視了旁邊殺氣騰騰的玲瓏和李如玉,如同一個扞衛領地的固執老頭,氣勢洶洶地、一搖一晃地朝著鹿玖腳下的“汙漬”衝了過來!短小的機械臂揮舞著旋轉的毛刷,吸口發出“嘶嘶”的吸氣聲,一副要把那幾粒米和粉末連同地板一起刷掉吸走的架勢!
    鹿玖:“???” 他看著這個“氣勢洶洶”衝過來的圓鐵疙瘩,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他下意識地想抬腳躲開。
    “別動!”玲瓏厲喝一聲!她的機械臂掃描光束死死鎖定著那個清潔工,“能量讀數異常!核心有高濃度死寂汙染殘留!它被汙染了!是陷阱!”
    仿佛為了印證玲瓏的話!
    就在那清潔工衝到距離鹿玖不足三米時!
    它那圓形的單眼傳感器紅光猛地暴漲!從溫和的掃描光瞬間變成了刺目的血芒!與此同時,它揮舞的旋轉毛刷縫隙中,毫無預兆地噴湧出粘稠冰冷的、散發著濃鬱腥臭和純粹死寂氣息的黑色液體!如同高壓水槍般,直射鹿玖麵門!那液體在空中瞬間凝聚成數條布滿吸盤和倒刺的黑色能量觸手!帶著凍結靈魂的寒意!
    而它底盤下那原本用於吸塵的吸口,猛地張開!一股強大的、帶著恐怖吞噬力量的吸力瞬間爆發!目標並非灰塵,而是鹿玖懷裏那包還沒拆封的能量棒和他手中的自熱米飯!仿佛那裏麵蘊含著吸引它的東西!
    “臥槽!”鹿玖魂飛魄散!想躲,腳下卻被那股強大的吸力扯得一個趔趄!
    “找死!”
    李如玉冰冷的叱聲如同驚雷炸響!她一直緊繃的右手快如閃電般抬起,對著那撲來的黑色觸手和爆發的吸力源頭,五指猛地張開,然後狠狠向下一壓!
    “鎮!”
    一股如同實質的、沉重如山的意誌威壓轟然降臨!空間仿佛被凝固!
    那幾條激射的黑色能量觸手和爆發的吸力,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不可逾越的歎息之牆,瞬間被狠狠定在半空!粘稠的黑液在空中掙紮扭動,卻無法前進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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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瓏的反應同樣迅疾!就在李如玉鎮壓住攻擊的瞬間,她那條機械臂的能量武器口爆發出刺目的藍光!
    “滋啦——!!!”
    一道狂暴的藍色電弧如同出洞的雷蛇,精準無比地轟擊在那清潔工圓形的“腦袋”上!
    “砰——!!!”
    一聲悶響!那布滿刮痕的金屬外殼瞬間被狂暴的能量撕裂、熔化!刺鼻的焦糊味和黑煙騰起!它那爆射紅光的單眼傳感器如同被掐滅的燈泡,瞬間黯淡!揮舞的機械臂軟軟垂下,履帶停止了轉動。
    整個圓鐵疙瘩冒著一縷縷青煙,如同被烤焦的廢鐵,僵在原地,一動不動了。隻有底盤下那個吸口,還在慣性般發出微弱無力的“嘶嘶”聲,像個漏氣的破風箱。
    危機解除。
    鹿玖一屁股坐在地上,後背全是冷汗,心髒狂跳得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他死死抱著那包自熱米飯和能量棒,感覺像是從鬼門關搶回了最後的幹糧。
    玲瓏警惕地走上前,用機械臂掃描著那堆冒煙的廢鐵。“核心汙染源被摧毀了。應該是當年基地廢棄時,被歸墟的侵蝕能量汙染了程序,變成了自動攻擊‘汙染源’比如掉落的食物)的陷阱。”她看向鹿玖,“你運氣不錯。”
    李如玉緩緩收回手,臉色似乎又蒼白了一分。她看都沒看那堆廢鐵,目光再次投向那個銀灰色的星軌羅盤,以及羅盤指針堅定指向的幽暗通道。
    “水。”她清冷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目光卻落在鹿玖懷裏那包自熱米飯上。
    鹿玖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看向那堆還在冒煙的“清潔工”廢鐵,又看了看它底盤下那個兀自發出微弱“嘶嘶”聲的吸口…一個大膽或者說被逼無奈)的念頭冒了出來!
    他連滾帶爬地衝過去,也顧不上髒了,用盡力氣,一把抓住那吸口下方連接的一根軟管!那軟管之前似乎是連接某個儲水容器的,此刻容器早已破裂,但軟管裏似乎還殘留著一點…清澈的液體?
    鹿玖用自熱米飯包裝裏附帶的塑料勺子,小心翼翼地捅了捅吸口,然後猛地一吸!
    “嘶——”
    一股微弱的水流,帶著淡淡的鐵鏽味和難以形容的…清潔劑混合著死寂能量的怪味,順著軟管流了出來,滴進了自熱米飯的加熱層裏!
    水!雖然味道感人,但真的是水!
    鹿玖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按照說明,迅速操作。加熱包遇水,瞬間釋放出大量的蒸汽,“嗤嗤”作響!一股混合著劣質香精的“紅燒牛肉”味,在這充斥著灰塵、焦糊和死寂氣息的大廳裏,極其突兀又頑強地彌漫開來…
    李如玉看著那包在鹿玖手中冒著熱氣、散發著古怪香味的自熱米飯,又看了看那個指向未知的星軌羅盤,冰冷的鳳眸深處,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微瀾。
    食物有了,路標有了。
    但這通往歸墟更深處的路,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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