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五金店的鬧劇，最終以巡街的片警老張帶著輔警匆匆趕來收場。綠毛強哥被抬走時還抱著他那扭曲的手腕哀嚎，鋼管堆裏那位被扒拉出來後直接癱成了爛泥。老王哆哆嗦嗦地給老張遞煙，語無倫次地描述著“兩個小年輕見義勇為、勇鬥流氓”的英勇事跡，眼神時不時瞟向角落裏那個依舊在研究萬能膠包裝的病弱姑娘，充滿了敬畏和後怕。
    李如玉對此充耳不聞。她似乎真的把那管“大力牌”萬能膠當成了重點研究對象，甚至還趁著混亂，從倒塌的貨架縫隙裏撿了個印著模糊二維碼的促銷標簽，小心翼翼地夾進了那本《市場營銷學入門》裏。直到鹿玖心驚膽戰地提醒她貼手腕的小金屬片震動頻率有點高蘇青博士的簡易生命體征監測儀在報警），她才意猶未盡地放下膠水，在鹿玖的攙扶下，以一種勝利者巡視戰利品般的姿態，慢悠悠地踱出了五金店。
    回程的樓梯對李如玉來說，依舊是座高山。每一步都走得艱難，額頭的冷汗更多了，按在小腹的手也更用力。鹿玖一手攙著她，一手抱著那個立下“汗馬功勞”的登山包，感覺自己像剛從前線背下重傷員。好不容易挪回602，推開門，迎接他們的是嗆人的鬆香味和一股…奇異的焦糊味？
    隻見客廳中央，玲瓏那條原本冒著青煙、殘破不堪的機械臂，此刻正被幾根臨時支架固定著，裸露的線路和關節處覆蓋著幾塊大小不一、形狀古怪的銀灰色金屬補丁，一看就是從蘇青博士那堆“實驗室廢料”裏精挑細選出來的邊角料。蘇青博士本人正拿著一個比焊槍小得多、像激光筆一樣的玩意兒，小心翼翼地對著一條新接駁的線路進行“焊接”，神情專注得如同在進行腦外科手術。旁邊桌子上，散落著幾個燒焦的微型電容和一小撮灰燼——焦糊味的來源。
    “陛下！您回來了！”玲瓏看到李如玉慘白的臉色和虛浮的腳步，立刻想迎上來，但被固定住的機械臂限製了動作，隻能焦急地原地轉圈。
    蘇青博士也抬起頭，推了推鼻梁上這次她真戴上了一副布滿劃痕的老花鏡）的眼鏡，目光掃過李如玉手腕內側那個震動的小金屬片，又看看她毫無血色的臉，眉頭擰成了疙瘩：“源初爐枯竭，強行引動氣血，找死？”語氣冰冷，毫不客氣。
    李如玉疲憊地靠在門框上，沒理會蘇青博士的毒舌，隻是輕輕揮了揮手：“些許宵小，不足為懼。” 那語氣，仿佛剛才在樓下廢掉兩個混混手腕的壯舉，不過是隨手拍死了兩隻蚊子。她的目光落在玲瓏那條被“魔改”的機械臂上，帶著一絲探究。
    蘇青博士哼了一聲，不再看她，繼續埋頭搗鼓她的“廢品回收再就業工程”。鹿玖趕緊把李如玉扶到角落的墊子上躺好，又去倒了溫水。玲瓏則小心翼翼地用還能動的部分，輔助李如玉喝了幾口水。
    折騰了這半天，時間已近中午。鹿玖的肚子適時地發出了響亮的抗議。他看看精神不濟的李如玉，又看看沉浸在自己世界、對焦糊味渾然不覺的蘇青博士，再看看隻能用半條機械臂笨拙地整理桌麵的玲瓏，認命地歎了口氣——看來，解決“民生”問題的重任，又落在他這個“禦前帶刀保溫杯）侍衛”兼“後勤總管”肩上了。
    他拿起桌上幾張零錢昨天買吃的剩下的），正準備出門覓食，蘇青博士卻頭也不抬地開口了，聲音帶著焊接的滋滋背景音：“樓下，右轉，第二個巷口，老孫頭菜攤。買點新鮮的，回來煮。”
    鹿玖一愣，買菜？煮？他看著這堆滿電子垃圾、連個像樣灶台都沒有的客廳，一臉茫然。
    蘇青博士似乎背後長了眼睛，隨手往廚房方向一指：“最裏麵，有電磁爐和小鍋。”
    鹿玖將信將疑地走進那個狹窄得僅容一人轉身的廚房。果然，在布滿油汙的角落，他發現了一個落滿灰塵的老式單頭電磁爐，旁邊還疊著個不鏽鋼小湯鍋。他試著插上電，電磁爐居然“嘀”一聲亮起了紅燈！鹿玖簡直要喜極而泣——這安全屋，總算有點“生活”氣息了！
    揣著錢和購物袋同樣來自便利店），鹿玖像隻快樂的土撥鼠，衝下了樓。按照蘇青博士的指示右轉，第二個巷口往裏走，豁然開朗。這裏竟是個半露天的、由幾棟老樓圍合而成的微型菜市場！雖然規模不大，但蔬菜、水果、肉蛋、水產一應俱全，充滿了活色生香的市井氣。小販的叫賣聲、主婦的討價還價聲、剁肉砍骨的咚咚聲，交織成一首熱鬧的生活交響曲。
    鹿玖深吸一口氣，久違的、屬於普通人的踏實感湧上心頭。他精神抖擻地擠進人群，目標明確：補充能量！養傷！他直奔肉攤，豪氣地指著一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老板！來一斤半！”又衝到蔬菜攤，挑了幾顆水靈靈的小白菜，一把鮮嫩的菠菜，幾根頂花帶刺的黃瓜。看到旁邊有賣新鮮雞蛋的，也買了一打。最後，在一個笑容和藹的老婆婆那裏，買了幾個還帶著泥土芬芳的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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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拎著沉甸甸的收獲，鹿玖心滿意足地往回走。剛走到602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一陣“滋啦滋啦”的油爆聲和……某種金屬摩擦的、不太和諧的噪音？
    推開門，一股混合著蔥薑爆香和淡淡焦糊味的複雜氣息撲麵而來。隻見廚房門口，玲瓏正笨拙地操作著她那條剛剛完成“魔改手術”的機械臂！幾根靈活的金屬手指蘇青博士用廢棄的微型機械爪改造的）正捏著一把鍋鏟，在電磁爐上的小湯鍋裏翻炒著切好的五花肉片！
    問題是，那條機械臂顯然還沒完全“馴化”。力量控製極其不穩定，鍋鏟在鍋裏不是翻炒，更像是在“夯砸”！肉片被鏟得四處飛濺，油星子爆得老高，有幾片甚至飛到了玲瓏自己的臉上幸好她非人類，不怕燙）。更驚悚的是，當玲瓏想嚐試顛一下鍋時，那條力量過猛的機械臂猛地向上一抬！
    “哐當——滋啦！”
    可憐的小湯鍋直接被顛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油亮的拋物線，然後“咣”一聲砸在廚房對麵的書架上！鍋裏的肉片、油、以及幾片無辜的薑片，如同天女散花，給幾本厚厚的《量子場論導論》和《高等材料力學》封麵，來了個充滿煙火氣的“包漿”！
    鹿玖：“！！！”
    玲瓏僵在原地，機械臂還保持著那個“投擲”的姿勢，冰冷的電子眼裏似乎都流露出一絲無措。蘇青博士從她的大桌子後麵探出頭，推了推眼鏡，看著書架上那灘油漬和掛著的肉片，表情沒有太大變化，隻是淡淡地評價了一句：“力量反饋校準係數需下調15，動態平衡算法需優化。” 然後，目光落在鹿玖手裏拎著的購物袋上，“菜買回來了？繼續。”
    鹿玖看著一片狼藉的廚房和書架，又看看玲瓏那條惹禍的機械臂，再看看蘇青博士那副“實驗事故很正常”的淡定表情，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認命地放下袋子，找來抹布，先去拯救那幾本被“油燜”的學術著作。
    玲瓏也默默地收回機械臂，拿起掃帚，開始清理地上的油漬和肉片。那條新裝上的金屬手指在掃帚柄上留下幾道清晰的凹痕。
    一番雞飛狗跳的善後，廚房勉強恢複了能用的狀態。這次，鹿玖堅決地把玲瓏“請”出了廚房重地。“玲瓏姑娘，您還是負責警戒吧！做飯這種小事，交給我！”他可不想看到小白菜被機械臂捏成菜泥，或者土豆被削得隻剩下核。
    鹿玖係上不知從哪翻出來的舊圍裙上麵還印著某科技公司的ogo），挽起袖子，開始了他的“禦廚”首秀。他先麻利地清洗蔬菜，刀工雖然比不上大廚，但也算利落。五花肉重新下鍋煸炒出油，香氣彌漫開來。加入薑片、蒜瓣爆香，再倒入切好的土豆塊翻炒。加入熱水，蓋上鍋蓋燉煮。另一邊，用另一個小鍋謝天謝地蘇青博士存貨多）快速清炒了個蒜蓉小白菜。
    食物的香氣，帶著家的溫暖，終於驅散了實驗室的鬆香和焦糊味，填滿了這間堆滿“知識廢鐵”的老破小公寓。李如玉被香氣吸引，在玲瓏的攙扶下，勉強坐到了桌子旁。蘇青博士也終於放下了她的焊槍和電路板，坐了過來，鼻翼微微翕動。
    當鹿玖把熱氣騰騰、湯汁濃稠的土豆燉肉，碧綠油亮的清炒小白菜，還有一碗白米飯端上桌時，簡陋的折疊桌仿佛都鍍上了一層暖光。鹿玖特意給李如玉盛了軟爛的土豆和肉湯。
    李如玉拿起筷子這次動作熟練了一些），夾起一塊燉得軟糯的土豆，輕輕吹了吹，送入口中。濃鬱的肉香混合著土豆的澱粉甜味在舌尖化開，溫熱的感覺順著食道滑下，似乎連丹田處冰冷的隱痛都緩解了一絲。她沒說話，但緊蹙的眉頭明顯舒展了許多，又夾了一筷子小白菜，小口咀嚼著。
    蘇青博士則是一言不發，埋頭苦吃。她吃相不算優雅，速度很快，但能看出她對這簡單食物的專注。一碗米飯很快見了底，她又添了半碗，就著濃稠的湯汁吃得額頭微微冒汗。
    隻有玲瓏，安靜地站在一旁，那條新改造的機械臂垂在身側，金屬手指無意識地微微開合著，似乎在回味剛才那“力拔山兮氣蓋鍋”的失敗嚐試。她的電子眼偶爾掃過桌上的飯菜，又快速移開。
    “那個…玲瓏姑娘，要不…你也試試？”鹿玖看著玲瓏“望菜興歎”的樣子，有點於心不忍，試探著問。
    玲瓏的電子眼閃爍了一下，似乎在猶豫。
    蘇青博士咽下最後一口飯，用餐巾紙便利店出品）擦了擦嘴，看向玲瓏那條還在“學習”中的機械臂，推了推眼鏡：“進食模塊未加載。不過…”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廚房和書架，“清潔和整理模塊，可以優先測試優化。”
    玲瓏立刻領會，那條新裝的機械臂瞬間抬起，精準地抓起桌上的空碗，動作雖然還有些微的生澀，但比起剛才炒菜時的“暴力拆遷”，已然顯得溫柔靈巧了許多。她端著碗碟走向廚房水槽，金屬手指小心翼翼地打開水龍頭，開始清洗。
    嘩嘩的水聲，碗碟碰撞的清脆聲響，混合著窗外老城區午後慵懶的市井喧囂樓下大媽的聊天聲，遠處收廢品的吆喝聲），在這間堆滿“黑科技”與“廢品”的老破小公寓裏流淌。
    鹿玖滿足地打了個飽嗝，靠在吱呀作響的舊椅子上，看著窗外晾衣杆上隨風晃動的花襯衫，再看看桌邊安靜休息的李如玉，廚房裏笨拙洗碗的玲瓏，以及又回到桌邊對著一個燒焦電容皺眉的蘇青博士。
    這日子，雞飛狗跳，危機四伏，還有個時刻惦記著“壟斷暴利”的祖宗。但這一碗熱騰騰的土豆燉肉下肚，聽著這人間煙火的聲響，鹿玖忽然覺得，好像…也沒那麽糟？至少比在歸墟啃能量棒強多了。
    他摸了摸肚子，目光掃過門邊那個裝著“生化武器”的密封盒，又想起女帝夾在書裏的五金店促銷標簽，腦子裏忍不住又開始盤算：鈦鉭合金保溫杯防身神器…多功能機械臂家政助手…大力牌萬能膠？）…這大華商會的產品線，好像越來越豐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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