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婆婆那個嶄新的、印著“福”字的不鏽鋼保溫桶，最終被蘇青博士無情地征用為“對照組”，連同那桶濃稠滾燙的豆漿一起，擺在了602室那張堆滿“廢品”和“知識”的大桌子中央。它的存在，像是一個來自正常世界的使者，散發著樸實無華的溫暖和食物的香氣，與周圍冰冷複雜的“黑科技”廢品形成了鮮明對比。
    而它旁邊，那個曆經“魚雷”洗禮、“生化”考驗、又被蘇青博士親手“魔改”過的舊保溫桶，此刻正散發著截然不同的氣息。內壁覆蓋的銀灰色隔熱瓦“鱗甲”在晨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桶底那圈厚重如鐵餅的黑色金屬底座沉穩地壓在地板上，桶壁上那幾道被玲瓏強行撬開留下的凹痕，如同戰士的勳章，無聲訴說著它不平凡的過往。它像一個沉默的、披掛了重甲的衛士，靜靜矗立。
    蘇青博士的目光在兩個保溫桶之間來回掃視，最終定格在那個魔改版上。她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神充滿了科學家對“完美實驗品”的欣賞。“雙層真空，效能雖佳，然壁薄質脆，不堪衝擊。”她指著新桶，語氣帶著批判性的分析，“此物，”她又指向魔改舊桶，“內附‘星塵’隔熱瓦碎片，外鑄‘重玄鐵’基座。保溫效能提升顯著，結構強度…足禦尋常鈍器擊打。”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必要時，基座可作配重，提升投擲穩定性與殺傷力。”
    鹿玖端著豆漿碗，看著那個棱角分明、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魔改保溫桶，嘴角抽搐。投擲穩定性？殺傷力？博士您這到底是造保溫桶還是造攻城錘啊？
    李如玉則慢條斯理地喝完最後一口豆漿，放下碗。溫熱的液體入腹，似乎也熨帖了她源初爐深處最後一絲冰冷。她的目光掃過那個魔改保溫桶，又落在桌上那桶還剩大半的、散發著誘人豆香的豆漿，眼神微動。
    “蘇卿。”李如玉開口，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決斷，“此豆飲她顯然對豆漿的稱呼有自己的理解），寡人觀之，尚可。棄之可惜。”她頓了頓，目光投向窗外樓下那片逐漸熱鬧起來的微型菜市場，“孫氏屢贈湯羹，其情可感。然坐食無功，非寡人所願。”
    鹿玖心裏咯噔一下！祖宗這是…什麽意思？要還孫婆婆人情？怎麽還？總不能把剩下的豆漿倒回去吧？
    李如玉接下來的話，讓鹿玖差點把嘴裏的豆漿噴出來。
    “此‘福’字桶中豆飲，”她指了指桌上那個嶄新的保溫桶，“連同此…‘重器’，”她的目光落在魔改舊桶上，“可攜至市集，售予鄉民。所得銀錢，半償孫氏贈湯之誼，半充…日用。”她用的是“售予鄉民”和“銀錢”，顯然將樓下菜市場理解成了她那個時代以物易物的鄉間集市。
    賣…賣豆漿？！用孫婆婆送的保溫桶，裝孫婆婆送的豆漿，再用這個能砸死人的魔改保溫桶當…當招牌？鹿玖感覺自己的大腦cpu快燒了！這商業邏輯也太硬核了吧？！
    蘇青博士卻似乎對這個提議毫無意外，甚至有點…認同？她推了推眼鏡：“樣本分析告一段落。獲取基礎貨幣…確有必要。”她的目光掃過魔改保溫桶那厚重的底座，“此物便攜性欠佳，但…作為移動售貨平台，結構穩固，可有效抵禦…市場衝擊。”她口中的“市場衝擊”，顯然包含了物理層麵的含義。
    玲瓏的電子眼閃爍了一下：“執行售賣任務指令確認。目標：菜市場。貨物：豆製飲品。容器：雙層保溫桶新）及強化改造保溫桶舊）。執行人：全員。”
    得，連ai管家都安排好了！鹿玖看著眼前這三位大佬——一位躍躍欲試準備“體察民情”的女帝，一位將菜市場視為潛在物理衝擊環境的瘋狂科學家，一位隨時準備執行命令的戰鬥機器人——感覺這個“豆漿創業小分隊”的畫風，怎麽看怎麽像要去執行一項高危的敵後滲透任務。
    半小時後。
    清晨的菜市場迎來了它一天中最具煙火氣的時刻。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剁肉聲、自行車鈴鐺聲交織成一片。空氣裏彌漫著泥土、蔬菜、生肉和油炸食品的味道。
    在這片喧囂的市井畫卷中，一個極其“醒目”的組合，出現在菜市場入口一個相對空閑的角落。
    鹿玖推著一個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來的、輪子吱呀作響的舊平板推車。推車上，並排放著兩個保溫桶。左邊，是那個嶄新的、印著“福”字的不鏽鋼桶，蓋子打開，裏麵是溫熱的、散發著豆香的豆漿。右邊，則是那個內襯銀灰“鱗甲”、底座厚重如鐵餅、桶壁帶著凹痕的魔改保溫桶！它像一個沉默的重裝戰士，散發著冰冷沉重的氣息，與旁邊那個畫風溫潤的“福”字桶形成了極其詭異的反差！
    李如玉站在推車後，腰背挺直如標槍。她穿著那件寬大的灰色衛衣遮住了臂甲），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銳利，帶著一種巡視疆土般的審視感，掃視著來往的人群。她手裏拿著一個從蘇青博士廢紙堆裏翻出來的、封麵印著《線性代數》的舊筆記本和一支快沒水的圓珠筆，權當賬本和筆。那架勢，不像賣豆漿的，倒像是微服私訪、體察物價的欽差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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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青博士則抱著胳膊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鼻梁上架著眼鏡，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環境和人群，仿佛在評估潛在的物理威脅等級。她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舊實驗服，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玲瓏則像最忠誠的護衛，站在李如玉側後方半步，那條功能恢複的機械臂自然垂在身側，電子眼平穩地掃描著，但姿態明顯比平時多了幾分“市場警戒”模式。
    這個組合實在太紮眼了！
    路過的大媽大爺們紛紛投來好奇、驚愕甚至有點害怕的目光。
    “喲，新來的？賣啥的？”
    “豆漿？哎喲這桶…右邊那個是啥？裝水泥的？”
    “這姑娘…眼神咋這麽凶？跟欠她錢似的…”
    “旁邊那個戴眼鏡的…看著像搞科研的？跑菜市場幹啥？”
    議論聲不大，但清晰地傳入了鹿玖耳中。他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硬著頭皮，清了清嗓子，用盡全身力氣喊了一聲：“豆…豆漿！新鮮熱豆漿！一塊五一杯！”
    聲音幹澀，毫無底氣，瞬間淹沒在菜市場的喧囂裏。
    李如玉眉頭微蹙，顯然對鹿玖這毫無“氣勢”的叫賣很不滿意。她將手中的《線性代數》筆記本往推車上一拍，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吸引了附近幾個人的目光。
    “豆飲！”李如玉的聲音清冷而平穩，不高亢，卻清晰地蓋過了周圍的嘈雜，“溫潤養身，益氣補元！每盞…每杯，銀錢一元五角！”她差點習慣性地說出“每盞”，臨時改口，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生硬，但那份屬於帝王的篤定和不容置疑的氣場，卻讓周圍瞬間安靜了幾分。
    幾個早起買菜的大媽被這氣勢鎮住了，好奇地圍了過來。一個大媽探頭看了看“福”字桶裏濃稠的豆漿，又瞅了瞅旁邊那個造型凶悍的魔改保溫桶，好奇地問：“姑娘，這倆桶…豆漿都一樣？”
    “自然。”李如玉言簡意賅，目光掃過那魔改桶，“此桶…更為堅固耐用。”她這話說得無比自然，仿佛保溫桶堅固耐用是賣豆漿的核心競爭力。
    “哦…哦…”大媽似懂非懂，被李如玉那眼神看得有點發怵，下意識地掏錢，“那…那給我來一杯吧！用…用那個好桶裝！”她指了指“福”字桶。
    鹿玖趕緊拿起一個紙杯便利店出品），舀了滿滿一杯熱氣騰騰的豆漿，遞給大媽。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後麵觀望的人也陸續圍了上來。李如玉負責收錢動作生疏但極其認真，將皺巴巴的紙幣仔細夾在筆記本裏），鹿玖負責打豆漿手忙腳亂，好幾次差點灑出來），蘇青博士負責警戒目光銳利，讓幾個想插隊的年輕人訕訕退後），玲瓏則默默觀察學習著交易流程，電子眼偶爾掃過顧客遞過來的紙幣，似乎在識別麵額。
    生意不算火爆，但也陸陸續續賣出去十幾杯。大部分人都選擇了那個溫潤的“福”字桶。那個魔改重器，像一個沉默的背景板，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就在這時，三個流裏流氣的身影晃悠著擠開人群，走了過來。為首的是個染著紅毛、穿著緊身花襯衫的青年，嘴裏叼著煙，斜眼打量著這個奇怪的豆漿攤，目光最後落在了李如玉臉上，帶著一絲不懷好意的淫邪。
    “喲，新來的？挺水靈啊！”紅毛青年晃悠到推車前，伸手就想去拍李如玉放在筆記本上的手，“在這擺攤，問過強哥我了嗎？保護費交了沒？”
    李如玉眼神瞬間一寒！如同冰封的湖麵裂開一道縫隙！右手下意識地按在了被衛衣遮蓋的臂甲上！那屬於帝王的凜冽威壓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
    紅毛青年被她那眼神看得心頭一悸，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旁邊的蘇青博士鏡片後的目光也瞬間銳利如刀，身體微微前傾，仿佛在評估這個“物理威脅源”的衝擊力等級和最佳應對方案。
    鹿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暗叫不好！他下意識地看向推車上那個唯一能稱得上“武器”的東西——那個魔改保溫桶！他腦子裏飛快閃過蘇青博士那句“必要時可作鈍器”的評價。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瞬間！
    “幹什麽幹什麽？！小強！你又皮癢了是吧？！”
    一個中氣十足、帶著濃濃怒氣的吼聲如同炸雷般響起！
    隻見人群被粗暴地分開！片警老張帶著輔警，黑著臉，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他顯然是剛處理完附近的一個小糾紛，警服扣子都沒扣全。
    紅毛青年看到老張，臉色瞬間變了，那點痞氣瞬間蔫了下去。“張…張叔？我…我就問問…問問她們交沒交攤位管理費…”
    “管理費？我看你是想收保護費！”老張眼睛一瞪，指著紅毛青年的鼻子，“滾蛋！再讓我看見你在這片晃悠，跟我回所裏喝茶去！”
    紅毛青年和他兩個同夥嚇得一哆嗦，屁都不敢放一個，灰溜溜地鑽出人群跑了。
    老張這才走到豆漿攤前，看了看推車上的兩個保溫桶目光在那個魔改桶上多停留了一秒，嘴角似乎抽了抽），又看了看臉色冰冷、按著臂甲的李如玉，再看看旁邊麵無表情的蘇青博士和氣質冰冷的玲瓏，最後目光落在鹿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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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們啊？”老張顯然記得昨天老王五金店和今天早上菜市場“魚雷”事件的主角們雖然細節不清楚，但印象深刻），語氣緩和了些，“在這賣豆漿？注意點安全，別跟那些混混起衝突，有事叫我。”
    “謝謝張警官！”鹿玖趕緊道謝，心裏鬆了口氣。
    老張擺擺手，又看了一眼那個造型硬核的保溫桶，搖搖頭，轉身繼續巡邏去了。
    經過紅毛青年和老張這麽一打岔，豆漿攤的氣氛反而更熱鬧了。圍觀的人群更多了，大家似乎對這個組合充滿了好奇。有人是真想喝豆漿，有人則是純粹來看熱鬧。
    “姑娘，給我也來一杯！就用那個厚實的桶裝！”一個膽子大的大叔指著魔改桶，半開玩笑地說。
    李如玉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示意鹿玖打豆漿。
    鹿玖硬著頭皮，拿起紙杯去舀魔改桶裏的豆漿。蓋子一掀開，銀灰色的“鱗甲”內壁在光線下泛著冷光，看得周圍人嘖嘖稱奇。
    “謔！這桶裏麵…跟穿了盔甲似的！”
    “看著就結實！難怪姑娘剛才那麽有底氣！”
    “這豆漿喝著…是不是更補啊？哈哈！”
    在一片善意的哄笑和議論聲中，魔改桶裏的豆漿竟然也很快見底了。
    當最後一點豆漿被舀出，嶄新的“福”字桶也空了。李如玉合上那本充當賬本的《線性代數》，裏麵夾著厚厚一疊皺巴巴的零錢。她清點了一下，又看了看兩個空蕩蕩的保溫桶，眼神裏看不出太多情緒，隻是淡淡地對鹿玖說：“收攤。”
    鹿玖看著空桶，再看看筆記本裏的錢，雖然不多，但卻是他們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靠自己的“勞動”雖然主要是靠孫婆婆的豆漿和李如玉的氣場）換來的收入。他心裏湧起一股奇異的成就感，混雜著荒誕和一絲真實的溫暖。
    推著吱呀作響的平板車，帶著兩個立下“首秀”之功的空保溫桶一個溫潤，一個硬核），在路人好奇的目光注視下，這個小隊踏上了回602的歸途。李如玉走在最前麵，背脊挺直，步伐沉穩，仿佛剛剛巡視完自己的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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