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車行”四個遒勁的大字李如玉用燒焦的炭筆寫在撕下的《線性代數》扉頁上），如同剛剛拓印的帝王玉璽，被鹿玖用透明膠帶，小心翼翼地貼在了602室那扇斑駁掉漆的鐵門內側。字跡帶著屬於女帝的鋒芒，內容卻指向一個極其接地氣的營生——修車、改車、租車。這扇門，仿佛成了連接“廢品實驗室”與“市井創業”的界碑。
    而車行的“鎮行之寶”兼唯一資產——那輛通體漆黑、骨架粗壯、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二八大杠，此刻正占據著客廳最中央的位置。它那飽經滄桑的身軀，在堆滿“廢品寶藏”和“知識廢料”的包圍中，竟顯出一種粗獷的和諧感。
    車行掛牌，自然意味著“開張營業”。而營業的第一步，在李如玉這位“董事長”看來，便是為這唯一的“鐵騎”披掛上足以配得上“大華”名號的“甲胄”！
    於是，602室再次變成了“廢品改造風暴”的中心。隻不過，這次的風暴眼，是那輛沉默的二八大杠。
    蘇青博士儼然成了首席“鑄甲師”。她鼻梁上架著布滿劃痕的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反複掃過自行車的每一個關節、每一寸鋼管。她蹲在地上，身邊散落著鹿玖分揀出來的“寶藏”——幾塊邊緣鋒利、閃爍著暗淡銀灰色光澤的金屬薄片之前保溫桶改造的邊角料），一小塊鹿玖歸為“廢渣”、但密度極高的黑色金屬疙瘩“重玄鐵”基座的殘餘），甚至還有幾根不知從哪個廢棄健身器材上拆下來的、彈性極佳的橡膠減震帶。
    “結構弱點分析…”蘇青博士低聲自語，手指在車架的焊縫處、鏈條的關節處、刹車線的連接點快速點過，“關鍵節點…需強化防護。傳動係統…效率可優化。舒適性…為負值。”她最後的目光落在那個硬邦邦、坐上去堪比老虎凳的皮革車座上，眉頭擰成了疙瘩。
    指令立刻下達：
    “玲瓏！拆解廢棄電機轉子！取其強化軸承！”
    “鹿玖！分揀高韌性合成橡膠！裁切為減震墊片！”
    “陛下…提供‘碎星鐵’鋒刃餘料！尺寸要求如下…”
    整個602室瞬間變成了一個高效運轉的手工作坊。玲瓏的機械臂彈出精密工具，如同外科手術般精準地分解著一個廢棄電機，取出內部幾個閃爍著金屬冷光的微型軸承。鹿玖則拿著剪刀和尺子，在幾塊厚實的黑色橡膠墊上笨拙地比劃著裁剪。李如玉則坐在桌邊，右手戴著護腕，指尖捏著一小塊邊緣鋒利的“碎星鐵”薄片，用特製的銼刀蘇青博士提供）極其專注地打磨著，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火星四濺，仿佛在打磨一件絕世神兵的鋒刃。
    蘇青博士自己則手持那幽藍火焰的微型焊槍，如同最高明的鐵匠。她先將玲瓏取出的強化軸承，精準地焊死在自行車鏈條幾個關鍵的傳動關節處！焊點細小均勻，如同精密的鉚釘！接著，她又用那幾塊銀灰色的隔熱瓦碎片保溫桶內襯同款），切割成合適的形狀，如同給戰馬披上鱗甲般，嚴密地焊接到車架最易受撞擊的三角區外側！最後，是那塊沉重的“重玄鐵”殘塊，被切割打磨成一個拳頭大小、棱角分明的金屬塊，牢牢焊在了前叉與車把的連接處下方！
    “此乃…配重兼衝角。”蘇青博士指著那個黑沉沉的金屬塊，語氣平板，“提升前輪穩定性，遭遇正麵衝擊時…可增加破壞力。”
    鹿玖看著那寒光閃閃的“鱗甲”車架、關節處鑲嵌著微型軸承的鏈條、以及車頭那個散發著凶悍氣息的黑色“撞角”，感覺這自行車已經朝著“末日戰車”的方向一路狂奔了。他默默地把裁剪好的橡膠墊片遞給蘇青博士。
    蘇青博士接過墊片，將它們巧妙地塞進那個硬邦邦的車座皮革下方，又用特製的膠廢料堆出品）粘牢。最後，她拿起李如玉打磨好的、邊緣鋒利如刀的“碎星鐵”薄片，將其如同裝飾徽章般，精準地鑲嵌焊接在車座後方那個鐵質貨架的邊緣！鋒刃朝外，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懾人的寒芒！
    “貨架邊緣強化…兼非致命性防禦。”蘇青博士言簡意賅。
    至此，“大華車行”的首輛“戰車”改造完成！
    它靜靜地矗立在客廳中央，通體漆黑的車架覆蓋著銀灰色的“鱗甲”，在燈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鏈條關節處微型軸承的冷光若隱若現。車頭下方，沉重的黑色“撞角”沉穩如山。車座下方因填充了減震橡膠，似乎柔軟了一點點至少看上去）。最紮眼的，是後貨架邊緣那一線突兀的、閃爍著寒芒的鋒刃！
    這造型，與其說是自行車，不如說是從廢土世界或中世紀鎧甲博物館裏穿越出來的殺戮機器！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和“我很能打”的硬核氣息。
    鹿玖圍著這輛“魔改戰車”轉了兩圈，感覺騎這玩意兒上街，分分鍾會被警察叔叔請去喝茶。“博士…這…這會不會太…太顯眼了？”他弱弱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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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功能性…優先於美觀性。”蘇青博士推了推眼鏡，開始收拾焊槍，“實戰檢驗…即可。”
    李如玉則走上前，冰冷的手指拂過車架上冰冷的“鱗甲”，又按了按那個加了墊片依舊硬朗的車座，最後目光停留在貨架邊緣那線寒芒上，眼神裏充滿了審視和一絲…滿意？“此‘鐵騎’，方不負‘大華’之名。”她微微頷首，算是通過了驗收。
    “大華車行”的“戰車”有了，接下來就是“營業場所”。602室顯然不具備接待顧客的條件。李如玉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樓下那片充滿煙火氣的微型菜市場邊緣——那裏有個不起眼的角落，緊鄰著老王五金店油膩膩的後牆，平時堆著幾個空筐，算是塊“風水寶地”。
    於是，第二天清晨。
    菜市場喧囂的序曲剛剛奏響。老王五金店的後牆根下，一個極其“吸睛”的攤位支棱了起來。
    主角自然是那輛披掛“鱗甲”、頭頂“撞角”、屁股帶“刀”的二八大杠“戰車”！它如同一個沉默的鋼鐵衛兵，穩穩地支著腳撐。車把上，掛著一個硬紙板牌子，上麵用炭筆寫著歪歪扭扭的大字：
    “大華車行”
    修車、改車、租車
    價格麵議
    牌子下方，還用更小的字標注著：
    “防禦性能卓越，出行安全無憂”
    鹿玖蹲在旁邊，麵前鋪著一塊舊帆布，上麵擺著幾件簡陋的工具——一把活動扳手，一把螺絲刀，一管萬能膠老王五金店“大力牌”），還有一小盒蘇青博士實驗室淘汰的、用途不明的黑色潤滑脂。這就是“車行”的全部家當。
    李如玉沒有坐也沒地方坐）。她抱著手臂衛衣下臂甲的輪廓若隱若現），腰背挺直如鬆，就站在她那輛“戰車”旁邊，眼神銳利地掃視著來往的人群。那氣場，不像招攬生意的老板，倒像在菜市場中央設卡盤查的將軍。蘇青博士則抱著胳膊站在稍遠一點的陰影裏，眼鏡片反射著冷光，如同隱藏在暗處的技術顧問。玲瓏則像最忠誠的崗哨，立在李如玉側後方，電子眼平穩掃描。
    這個組合加上那輛造型凶悍的自行車，瞬間成了菜市場的焦點！
    “謔！這車…打仗用的吧？”
    “改車？誰敢改啊？改完怕不是要上軍事頻道？”
    “租車？租這玩意兒？我怕騎著騎著把別人車軲轆削了！”
    “那姑娘…眼神好嚇人…賣車還是賣刀啊？”
    議論聲此起彼伏，好奇圍觀者眾，真正上前問詢者……無。
    鹿玖蹲得腿都麻了，看著空蕩蕩的攤位和指指點點的路人，心裏拔涼。這“大華車行”的開業首日，怕是要以零蛋收場了？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擠開人群，走了過來。
    是孫婆婆！她手裏沒提豆漿桶，卻挎著個菜籃子，臉上帶著笑，眼神卻有點擔憂地看了看那輛嚇人的自行車，又看了看李如玉。
    “如玉姑娘！你們…你們真在這開鋪子啊？”孫婆婆走到攤位前，放下菜籃子，從裏麵拿出一個還溫熱的、裹著紗布的飯盒，“早上蒸的肉包子，給你們墊墊肚子。”她一邊說，一邊又掏出一個鼓囊囊的舊手帕包，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麵是一疊碼放整齊的零錢，看厚度，得有小兩百。
    “婆婆，您這是…”鹿玖愣住了。
    孫婆婆把手帕包往鹿玖麵前的舊帆布上一放，笑容慈祥：“拿著！算婆婆入個股！支持你們年輕人創業！別嫌少！這車行…名字起得大氣！‘大華’！聽著就提氣！”她說著，又看了一眼那輛“戰車”，眼神裏帶著點敬畏，但更多的是鼓勵，“就是…就是這車看著太凶了，能不能…稍微…嗯…和氣點？”
    鹿玖看著帆布上那疊帶著體溫和油漬的零錢，又看看孫婆婆真誠的笑臉，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這哪裏是入股？這分明是雪中送炭！是毫無保留的信任！
    李如玉的目光也落在了那疊零錢上。冰冷的眼神裏，罕見地掀起了一絲波瀾。她看著孫婆婆那張布滿皺紋、寫滿關切和期望的臉，又看了看自己那輛散發著冰冷殺氣的“鐵騎”，沉默了片刻。
    她緩緩抬起右手戴著護腕的那隻），沒有去碰錢，而是伸向了後貨架邊緣那線閃爍著寒芒的“碎星鐵”鋒刃。她的指尖在鋒刃邊緣極其輕微地拂過，然後，在鹿玖、蘇青博士和孫婆婆的注視下——
    她的手腕微微一抖！動作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
    “鏘！”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脆無比的金屬摩擦聲！
    隻見那線突兀的、懾人的鋒刃，竟被她用巧勁硬生生地從貨架邊緣掰折了下來！斷麵平整！她將那小塊依舊鋒利的金屬片握在掌心，然後，極其自然地將貨架邊緣那個殘留的、不再鋒利的焊接基座，用帆布上那管“大力牌”萬能膠，厚厚地塗抹覆蓋了一層！
    做完這一切，她將那小塊鋒利的金屬片隨手遞給旁邊的蘇青博士後者麵無表情地收起，像收一件實驗材料），然後才看向孫婆婆，微微頷首，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度：
    “孫氏入股之情，寡…我記下了。”
    “此車…已無鋒鏑之險。”
    那輛二八大杠“戰車”，後貨架邊緣那點最紮眼的凶悍消失了，隻剩下一個被黑色膠水覆蓋的、略顯粗糙的凸起。雖然整體造型依舊硬核，但那股子“見誰削誰”的煞氣，確實收斂了不少。
    孫婆婆看著李如玉的動作，又看看那輛“溫和”了一點的自行車，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哎！這就好！這就好！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嘛！”
    她放下包子和錢，又絮叨了幾句鼓勵的話，這才挎著菜籃子，心滿意足地擠進人群買菜去了。
    鹿玖看著帆布上那疊“戰略投資”，再看看那輛經過“去鋒芒化”處理、依舊霸氣側漏但少了點致命危險的自行車，又看看李如玉那副“朕已調整”的淡然表情，心裏五味雜陳。
    這“大華車行”的創業之路，開局雖然冷清，但總算有了第一筆“天使投資”，還是來自最樸實溫暖的鄰裏。他看著孫婆婆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又摸了摸那疊帶著體溫的零錢，暗暗發誓：這車行，無論如何也得幹出點樣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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