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燜雞米飯的香氣霸道地驅散了門口殘留的那點晦氣，也暫時蓋過了客廳角落源初爐那微不可察的脈動。三份打包盒在茶幾上排開，熱氣騰騰，鹵蛋油亮誘人。
    鹿玖一邊拆著一次性筷子，一邊心有餘悸地偷瞄門口，仿佛那油頭劉老板會帶著更多“爪牙”殺個回馬槍。“陛下，您剛才…也太猛了吧？”他忍不住咂舌，想起那聲脆響和扭曲的手腕，後槽牙都跟著酸了一下，“那家夥的手…是不是斷了？”
    李如玉端坐在沙發上屬於她的位置，慢條斯理地打開自己那份餐盒。濃鬱的醬汁包裹著雞肉和香菇，色澤誘人。她用塑料勺舀起一塊雞肉，動作優雅得不像在吃外賣，倒像是在品嚐禦膳。“些許教訓。”她語氣平淡，如同在談論天氣，“聒噪，且髒手。”
    髒手？鹿玖看看自己剛拆開的一次性筷子，又看看陛下那纖塵不染、連指甲蓋都透著幹淨光澤的手指，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那劉老板油膩膩的樣子，確實…髒手。
    “這種人，欺軟怕硬，挨了打吃了虧，短時間內應該不敢再來了。”蘇青博士捧著飯盒，眼鏡片被熱氣熏得有些模糊，她推了推眼鏡，語氣帶著點疲憊的分析，“不過，我們確實得想想出路了。網店…靠不住。”
    說到現實問題，客廳裏剛剛升起的一點輕鬆氣氛又沉了下去。賬本上那可憐巴巴的數字，像一塊石頭壓在心頭。
    “那…我們能幹什麽？”鹿玖扒拉了一口飯，含混不清地說，“送外賣？跑腿？或者…去電子廠打螺絲？”他說著，自己都覺得有點不靠譜。讓陛下打螺絲？畫麵太美不敢想。
    李如玉細嚼慢咽，目光落在客廳角落裏那個被絨布覆蓋的源初爐上。它的光芒黯淡，如同沉睡。指尖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般的回應，是爐心深處尚未完全平複的虛弱震顫。強行中斷過載的損傷，遠非幾日溫養可以恢複。它需要時間，更需要…資源。
    她的視線緩緩掃過這間略顯破舊的合租屋。斑駁的牆皮，嘎吱作響的舊沙發，角落裏堆著蘇青博士那些沾滿油汙的維修工具和拆解到一半的電子垃圾，還有鹿玖那台屏幕裂了條縫、用透明膠帶粘著的舊筆記本電腦。處處透著拮據。
    “朕，”她放下塑料勺，聲音清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需財帛。”
    鹿玖和蘇青博士同時抬頭看她。
    “創業，自可。”李如玉的目光轉向蘇青博士腳邊那個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裏麵露出各種型號的螺絲刀、焊錫絲、還有幾塊拆下來的手機主板。“蘇卿所長，何物？”
    蘇青博士順著陛下的目光低頭，看到了自己包裏的“家當”，愣了一下：“我？電子維修啊。手機、平板、電腦，簡單的家電故障也能看看。以前在研究所…咳，業餘愛好。”她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在“磐石座”的高科技背景下，她搗鼓的這些民用玩意兒顯得有點…不夠看。
    李如玉的指尖在塑料飯盒邊緣輕輕敲了一下，發出輕微的嗒嗒聲。“此技，可生財否？”
    “修…修手機？”鹿玖眼睛一亮，“對啊！蘇青姐技術那麽好！這小區周圍好像就一個手機店，老板還賊坑！換個外屏能收三百！”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陛下英明！”
    蘇青博士卻皺起了眉頭：“想法是好，但是…陛下，鹿玖，這行當門檻低，競爭也激烈。我們沒店麵，沒執照，沒啟動資金進貨買配件，甚至連個像樣的維修台都沒有。”她指了指客廳角落那張堆滿雜物的舊書桌，“難道就在這上麵修？客戶上門看到這環境，扭頭就得走。”
    “無妨。”李如玉神色不變，仿佛這些困難隻是拂麵微風，“事在人為。無店麵，便不設店麵。”
    “啊？不開店？那怎麽接活？”鹿玖懵了。
    “鹿玖。”李如玉看向他，“爾之‘吆喝’，於‘網’上，頗有效用。”她指的是之前鹿玖在電商平台上刷屏發廣告的“壯舉”。
    鹿玖臉一紅：“陛下，那…那都是瞎喊的，還被平台警告過…”
    “此番，目標需精準。”李如玉打斷他，“隻於此一區。言明：上門快修，價格公道，技術過硬。”她頓了頓，補充道，“可先以低價攬客，積攢口碑。”帝王權術，深諳人心，懂得放長線釣大魚。
    蘇青博士眼睛也亮了起來：“陛下是說…社區線上接單，上門維修？這倒是個思路！啟動成本幾乎為零！配件…可以先從網上少量拿些常用型號的屏和電池應急，修好一台收錢再補貨，周轉起來！”她越說越興奮，疲憊一掃而空，職業病瞬間發作，“玲瓏可以幫忙檢測！我的工具也夠用！場地…場地暫時克服一下，在客廳角落清塊地方出來！”
    “陛下聖明！”鹿玖激動得差點把飯盒打翻，立刻掏出手機，“我這就弄！小區論壇、同城群、還有那個…那個二手交易平台！我發爆它！”
    創業的火苗，被女帝一句話點燃。客廳裏充滿了忙碌和規劃的聲音。蘇青博士開始翻箱倒櫃，把角落裏那張舊書桌徹底清理出來，鋪上防靜電墊，各種精密螺絲刀、鑷子、熱風槍、焊台被分門別類地擺放整齊，一個簡陋但五髒俱全的“家庭維修台”雛形初現。玲瓏的機械臂靈活地吸附在桌邊，電子眼閃爍著待機狀態的微光，隨時準備充當高級檢測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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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玖則完全沉浸在“線上推廣總監”的角色裏，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舞，在各個社區群和平台發布著措辭樸實又帶著點急迫感的廣告：
    ＞ 急！技術大牛坐鎮！上門快修手機平板電腦！
    ＞ 屏幕碎裂？電池尿崩？進水不開機？統統搞定！
    ＞ 本小區及周邊優先！價格絕對良心！修不好不收錢！
    ＞ 聯係：鹿師傅電話：xxxxxxx）
    他還很雞賊地在後麵加了三個感歎號和幾個抱拳的表情。
    李如玉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兩人忙碌。體內的虛弱感依舊存在，源初爐的沉寂提醒著她力量的邊界。她端起桌上的水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廉價的塑料杯壁。創業維艱，前路未卜，但這第一步，必須踏出去。她需要錢，很多錢，為了源初爐的恢複，也為了在這方世界真正立足。帝王的驕傲不允許她一直寄人籬下，仰仗他人。
    就在這時，鹿玖的手機突然“嗡嗡”震動起來！不是群消息的刷屏，而是來電鈴聲！
    “這麽快？！”鹿玖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扔出去，他看了一眼屏幕，是個陌生本地號碼，趕緊接通，語氣瞬間切換成熱情洋溢的客服模式：“喂？您好！這裏是鹿師傅手機快修！請問您有什麽需要？”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焦急的聲音：“哎喲！小師傅你好你好！我就在咱們小區3號樓！我兒子那個什麽…遊戲機！對對，平板！剛才從床上掉下來，屏幕碎得跟蜘蛛網似的！孩子哭得不行！你們真能上門修？快嗎？多少錢啊？”
    “能修！大姐您放心！我們就在本小區，馬上就能過去！”鹿玖激動地看向蘇青博士和李如玉，用口型無聲地喊著“來活了！”，一邊對著電話說，“具體價格得看您平板的型號和損壞程度，但保證比外麵店便宜！您把樓號和單元告訴我，我們這就準備家夥事兒過去！”
    掛了電話，鹿玖興奮地跳起來：“蘇青姐！開工了！3號樓！一個碎屏的平板！”
    蘇青博士立刻進入狀態，迅速從剛整理好的配件盒裏挑出幾塊不同尺寸的平板屏幕樣品，又檢查了一遍工具包：“玲瓏，基礎檢測模塊待命。鹿玖，拿上鞋套和墊布，上門服務要注意細節！”
    兩人動作麻利，一副專業團隊的架勢。
    李如玉看著他們忙碌，端起水杯，想喝口水。指尖剛觸到溫熱的杯壁，體內源初爐那極其微弱的脈動似乎受到某種情緒牽引，極其細微地紊亂了一瞬。這微不可察的波動，卻讓她指尖無意識地微微一緊。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脆響。
    李如玉低頭。
    隻見她手中那隻普普通通的一次性塑料水杯，杯壁上赫然出現了一道細密的裂痕！而更誇張的是，杯子裏那隻同樣廉價的白色塑料勺子，靠近勺柄的部位，竟被她剛才無意識的一捏，生生捏得粉碎！細小的白色塑料碎片簌簌掉落在她攤開的掌心和腿上。
    鹿玖和蘇青博士正忙著收拾工具包，沒注意到這微小的變故。
    李如玉看著掌心那些碎裂的塑料粉末，又看了看水杯上那道裂痕，清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無奈和…嫌棄。
    這具身體，雖然虛弱，但帝王之怒哪怕是針對一隻勺子和水杯）帶來的本能反應，依舊不是凡物能夠承受。她麵無表情地將碎末抖落，把裂了縫的水杯輕輕放回茶幾。看來，得想辦法弄點結實耐用的餐具了。創業艱難，還得從節約一隻杯子開始。
    她站起身，撣了撣家居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對整裝待發的兩人淡淡開口：
    “去吧。首戰，許勝不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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