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維修”的門臉夾在“老王燒烤”和一個賣廉價日用品的雜貨鋪中間，窄小，油膩。玻璃門上貼著褪色的手機貼膜廣告和“高價回收舊手機”的字樣，門內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劣質焊錫和機油混合的怪味。
    鹿玖和蘇青博士剛推門進去，就被裏麵的煙霧嗆得咳嗽了一聲。一個穿著沾滿油汙t恤、膀大腰圓的胖子正叼著煙，翹著二郎腿坐在櫃台後麵刷短視頻，聲音開得震天響。櫃台前，一個穿著廉價連衣裙、眼睛紅腫的女人正不停地抹眼淚，懷裏緊緊抱著一個透明的防靜電袋，裏麵裝著一部拆開的iphone 13，主板裸露著，上麵果然能看到星星點點的水漬和氧化鏽蝕痕跡。
    “老板，我們是鹿師傅快修。”鹿玖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專業。
    胖子老板想必就是小胖）眼皮都沒抬，隻是用夾著煙的手指點了點櫃台上的手機：“喏，就這玩意兒，水浸機，撈出來就送我這了。我拆開吹了吹，毛用沒有。這大姐哭得我心煩，你們不是吹牛逼技術大牛嗎？看看，能救活不？能救活，她給錢。救不活，趁早滾蛋，別耽誤我刷視頻。”
    那女人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蘇青博士，聲音哽咽：“師傅…求求你們…裏麵的照片…我兒子剛滿月…就…就這一份了…”
    蘇青博士沒理會胖子老板的粗魯，直接走到櫃台前：“大姐，手機給我看看。”她戴上指套，小心翼翼地接過防靜電袋。
    玲瓏的機械臂無聲地從蘇青博士背包上探出，電子眼發出微光，開始近距離掃描主板。蘇青博士的平板電腦屏幕上，複雜的電路圖和高亮標注的腐蝕點飛快地滾動。
    胖子老板斜眼看著玲瓏，嗤笑一聲：“喲嗬，還帶個玩具？花裏胡哨！”
    蘇青博士沒理他，專注地看著屏幕，眉頭越皺越緊。她拿起放大鏡，湊近主板仔細觀察。幾秒鍾後，她抬起頭，看向那女人，語氣帶著一絲疑惑：“大姐，您確定手機是今天早上掉水裏的？”
    “是啊！就早上洗臉的時候，不小心滑到洗手盆裏了！”女人趕緊點頭。
    “可是，”蘇青博士指著主板上一處鏽蝕特別嚴重的區域，“這裏的氧化程度，還有這種特殊的綠色銅鏽…不像是短時間浸泡在清水裏能形成的。倒像是…被某種腐蝕性液體浸泡過，而且時間可能不止幾個小時。”
    女人的臉色瞬間變了變，眼神有些慌亂：“啊？不…不會吧？就是…就是清水…”
    胖子老板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煙灰掉了一櫃台：“喂！你什麽意思？懷疑我們啊？修不了就說修不了！扯什麽犢子！”他聲音很大，帶著明顯的威脅意味。隨著他這一拍，櫃台後麵那扇虛掩著通往裏間的門簾微微晃動了一下，似乎有不止一雙眼睛在陰影裏窺視。
    鹿玖心裏咯噔一下，瞬間明白過來——這是個套！用可憐的女人和“重要照片”當誘餌，引他們上鉤！目標很可能就是蘇青博士手上那些一看就很值錢的工具，或者…玲瓏！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後背開始冒冷汗。
    氣氛瞬間緊張起來。女人低著頭不敢看人，胖子老板瞪著眼，粗壯的手臂上肌肉賁張，櫃台後的陰影裏，壓抑的呼吸聲似乎更清晰了。
    蘇青博士也意識到不對，她冷靜地將手機放回防靜電袋，推還給女人：“抱歉，主板腐蝕太嚴重，關鍵芯片可能已經燒毀，數據恢複希望渺茫。我們無能為力。”她一邊說，一邊悄悄給鹿玖使了個眼色，示意準備撤。
    “無能為力？”胖子老板獰笑著繞過櫃台，肥胖的身軀堵住了門口，“看了半天，說走就走？當老子這是公共廁所啊？檢測費、開蓋費，還有耽誤老子生意的損失費，總得給點吧？”他搓著粗短的手指，目光貪婪地在蘇青博士的工具箱和玲瓏身上掃來掃去。
    裏間的門簾“唰”地一下被掀開！兩個穿著背心、胳膊上紋龍畫虎的壯漢走了出來，一臉不善地堵在蘇青博士和鹿玖身後，徹底封死了退路！其中一個手裏還拎著一根短粗的橡膠棍，不懷好意地敲打著掌心。
    鹿玖的臉唰一下白了，腿肚子有點轉筋。蘇青博士還算鎮定，但手心也沁出了汗。玲瓏的電子眼警惕地閃爍著紅光，機械臂微微抬起，進入了防禦姿態。
    “你們…你們這是敲詐！”鹿玖鼓起勇氣喊道，聲音卻有點發顫。
    “敲詐？小子，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胖子老板冷笑，一把抓向蘇青博士背上的工具箱，“識相的，東西留下，再賠個千八百的‘精神損失費’，老子放你們走！不識相…”他看向那兩個紋身壯漢，意思不言而喻。
    就在那隻油膩的大手即將碰到工具箱的瞬間！
    “咻——！”
    一聲尖銳到刺耳的破空厲嘯，毫無征兆地撕裂了維修店裏渾濁的空氣！
    聲音的來源，竟是門外！
    胖子老板隻覺得眼前一花，手腕處傳來一陣鑽心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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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嗷——！！！”
    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觸電般縮回手！隻見他粗壯的手腕上，赫然嵌著一個邊緣鋒利、還在微微震顫的…白色瓷片！看那形狀和質地，分明是路邊奶茶店最常見的那種廉價陶瓷杯蓋的碎片！
    鮮血瞬間湧了出來！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那兩個剛想動手的紋身壯漢，都下意識地停住了動作，驚疑不定地看向門外。
    門外，夕陽的餘暉勾勒出一個清瘦挺拔的身影。
    李如玉。
    她不知何時站在了“老王燒烤”的招牌陰影下，距離“小胖維修”門口足有七八米遠。身上依舊是那件寬鬆的灰色家居服，腳下甚至還穿著室內的軟底拖鞋。她手裏端著一個印著卡通小熊的白色馬克杯——杯蓋已經不翼而飛——正慢條斯理地吹著杯口的熱氣，仿佛剛才那驚鴻一擊與她毫無關係。
    她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店內，掠過捂著流血手腕、疼得臉都扭曲的胖子老板，掠過兩個僵住的紋身壯漢，掠過瑟瑟發抖的女人，最後落在臉色煞白的鹿玖和強作鎮定的蘇青博士身上。
    “爾等，”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嘈雜的冰冷質感，如同寒泉滴落深潭，“擋朕的‘匠作’歸路了。”
    胖子老板疼得滿頭冷汗，又驚又怒：“你…你他媽是誰？！敢管閑事？！”
    李如玉沒理他，小啜了一口杯中的溫水鹿玖出門前給她泡的枸杞），目光轉向蘇青博士：“蘇卿，此物，”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個裝著水浸iphone的防靜電袋，“可有異？”
    蘇青博士瞬間會意，立刻拿起平板電腦操作了幾下。玲瓏的電子眼聚焦在手機主板上，一道微不可察的藍光掃過。
    “陛下！”蘇青博士的聲音帶著一絲技術宅戳破謊言的興奮，“主板序列號被非法篡改過！iei碼與外殼及係統記錄不符！這是一台…翻新拚裝機！而且進水痕跡是偽造的！部分鏽跡是化學試劑點塗！”
    此言一出，那哭泣的女人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神躲閃，下意識地就想往門口溜。
    “想跑？！”堵在後麵的一個紋身壯漢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她。
    就在他手抬起的刹那！
    “咻——！”
    又是一聲刺耳厲嘯！
    另一片鋒利的白色瓷片，如同長了眼睛的毒蛇，精準無比地射穿了他手臂外側的布料，深深釘進了他身後的木質門框裏！入木三分！碎片邊緣距離他的皮肉，隻差毫厘！
    壯漢的動作僵在半空，冷汗“唰”地就下來了！他驚恐地看向門外那個端著馬克杯的身影，仿佛在看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另一個壯漢嚇得倒退一步，手裏的橡膠棍都差點掉了。
    胖子老板看著自己流血的手腕，再看看門框上那還在震顫的瓷片，最後看向門外那個平靜得可怕的女人，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這他媽還是人嗎？！用個破杯蓋的碎片，隔著七八米，當狙擊槍使？！
    李如玉放下馬克杯，杯底與旁邊燒烤攤油膩的塑料桌輕輕一碰，發出輕微的“嗒”聲。這聲音不大，卻讓維修店裏所有人心頭都是一跳。
    “偽造證物，設局訛詐。”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掃過胖子老板和那個女人，“按律，當杖。”
    她的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天氣，但“杖”字一出，配合著地上滴落的血和門框上的瓷片，胖子老板和兩個壯漢隻覺得屁股蛋子一陣發涼。
    “滾。”李如玉吐出一個字。
    這個字仿佛帶著魔力。
    胖子老板捂著手腕，再不敢廢話，連滾帶爬地縮回了櫃台後麵。那兩個紋身壯漢更是如蒙大赦，架起那個嚇傻了的女人，低著頭，貼著牆邊，灰溜溜地從李如玉身邊飛快地擠了出去，消失在巷子盡頭，連頭都不敢回。
    店裏瞬間隻剩下鹿玖和蘇青博士，以及縮在櫃台後裝死的胖子老板。
    李如玉這才端著那沒了蓋的馬克杯，慢悠悠地踱步進來。她看都沒看櫃台後麵，徑直走到蘇青博士和鹿玖麵前。
    “可曾傷著？”她問，目光掃過兩人。
    “沒…沒有！陛下您來得太及時了！”鹿玖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看著陛下的眼神充滿了劫後餘生的狂熱崇拜。剛才那兩下“杯蓋飛鏢”，簡直帥炸蒼穹！
    蘇青博士也鬆了口氣，搖搖頭：“我們沒事，陛下。”她看向李如玉手中的杯子，有些哭笑不得，“就是…您的杯蓋…”
    李如玉垂眸，看了看杯口氤氳的熱氣，又瞥了一眼櫃台後麵胖子老板那還在流血的手腕，以及門框上那片“凶器”。她微微蹙眉，似乎對杯蓋的損耗以及沾染了“醃臢之物”有些不滿。
    “無妨。”她淡淡道，仿佛隻是損失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兒，“此物粗陋，不堪用。回吧。”
    她端著缺了蓋的馬克杯，轉身率先朝門外走去。夕陽的餘暉給她清瘦的背影鍍上一層暖金，也照亮了杯身上那個憨態可掬的卡通小熊。
    鹿玖和蘇青博士趕緊拿起工具箱跟上。路過櫃台時，鹿玖壯著膽子，惡狠狠地瞪了縮在裏麵的胖子老板一眼，換來對方一個驚恐的哆嗦。
    走出“小胖維修”那令人窒息的油膩小店，重新呼吸到外麵帶著燒烤油煙味的空氣，鹿玖感覺像是重獲新生。
    “陛下，您怎麽知道我們有麻煩？還來得這麽及時？”他忍不住問，一臉好奇寶寶的樣子。
    李如玉腳步未停，目光平靜地看著前方歸家的路，隻留下一個高深莫測的側影。
    “朕，”她輕輕晃了晃手中沒了蓋、卻依舊穩穩當當的馬克杯，杯裏水波不興，“自有耳目。”
    鹿玖和蘇青博士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和了然。陛下這“耳目”，怕不是尋常的耳目。
    夕陽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李如玉走在最前，端著那個破相的馬克杯，步履從容。身後，蘇青博士背著工具箱，鹿玖抱著防震包，像兩個剛被大佬罩著打完架、還有點暈乎的小弟。
    創業第一天，修好了平板，識破了騙局，見識了陛下的“杯蓋神功”，還白嫖了一杯枸杞水雖然蓋子沒了）…這開局，夠刺激。鹿玖摸了摸口袋裏那280塊“巨款”，又看看前方陛下的背影，心裏那點創業的忐忑，忽然就被一種奇妙的安心感取代了。跟著陛下混，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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