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屋的門在身後關上，隔絕了樓道裏殘留的鹵香味和隱約的警笛聲。屋內，源初爐在絨布下發出極其微弱、如同沉睡幼獸般的平穩嗡鳴。屏蔽盒靜靜立在維修台內側，盒內的殘片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仿佛被砂鍋“雷”和晾衣杆的鋒芒徹底震懾。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鬆香清潔劑味道——蘇青博士顯然趁著他們外出，好好清理了一番昨日的硝煙和狼藉。
    “陛下！鹿玖！你們可算回來了！”蘇青博士從維修台後探出頭，眼鏡片後的眼睛帶著熬夜的紅血絲，卻亮著光，“玲瓏的遠程警戒沒發現跟蹤！你們沒受傷吧？302那邊…”她的話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李如玉手中那根看似普通的不鏽鋼晾衣杆上，又看看鹿玖手裏拎著的、散發著濃鬱醬香的鹵鴨翅袋子，表情一時有些錯亂。
    “沒事！有驚無險！機子修好了！錢也收了！”鹿玖趕緊把工具包放下，獻寶似的把鹵鴨翅袋子放到茶幾上，試圖驅散屋內的凝重，“蘇青姐，看！陛下買的！鹵鴨翅！香吧？”他故意忽略了持槍歹徒、詭異紋身和陛下那瞬間凍徹靈魂的殺意。有些事，說出來除了讓蘇青姐也跟著做噩夢，沒半點好處。
    李如玉沒說話。她將那根晾衣杆隨手靠在門後，如同放下一柄歸鞘的古劍。杆身光滑，隻在抽擊手腕的位置，那道細微的劃痕在燈光下幾乎看不見。她走到沙發旁坐下，動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目光掃過角落裏那個破洞蒸籠蓋，又落在茶幾上油亮誘人的鹵鴨翅上。
    “陛下，您…還好嗎？”蘇青博士敏銳地察覺到李如玉身上那股不同尋常的低氣壓，比力量透支的虛弱更深沉，像暴風雨過後的死寂海麵。
    “無妨。”李如玉的聲音沙啞依舊，卻平穩了許多。她拿起一個一次性塑料手套鹿玖殷勤遞上的），慢條斯理地戴上，這才伸手拈起一隻裹滿醬汁、色澤紅亮的鴨翅。動作優雅，指尖穩定，仿佛剛才在302室用晾衣杆抽飛手槍、點倒壯漢的不是她。
    鹿玖也趕緊戴上手套，抓起一隻鴨翅就啃，試圖用美食填補心靈的創傷。濃鬱的醬香混合著微微的辣意在舌尖炸開，肉香四溢，骨頭酥軟。嗯，陛下挑鹵味的眼光和她挑“兵器”的眼光一樣毒辣！好吃！
    蘇青博士推了推眼鏡，也坐了下來。她沒急著吃，而是拿起平板電腦，調出幾張照片——正是鹿玖在302室偷偷拍下的、那枚藏在手機主板屏蔽罩內的米粒芯片高清圖。
    “陛下，鹿玖傳回來的芯片照片我分析了。”蘇青博士的語氣帶著技術宅的凝重，“結構非常精巧！被動式工作，超低能耗，自帶微型物理銷毀單元。最關鍵的是，它的能量輻射頻率…與屏蔽盒裏那枚殘片散逸出的、極其微弱的背景噪音，存在高度關聯性！”她將兩張能量頻譜圖並列放在屏幕上，幾條關鍵曲線幾乎重合。
    李如玉啃著鴨翅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隻是眸光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了然。果然同源。水浸機是餌，芯片是眼，持槍歹徒是爪牙。一環扣一環，目標直指源初爐，或者…她本身。這“磐石之眼”，如同跗骨之蛆，已然將觸須探入了這市井煙火之中。
    “還有，”蘇青博士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後怕，“玲瓏在你們離開後，捕捉到對麵那棟樓爆炸現場附近，出現過一個極其短暫、極其微弱的熱源信號殘留！位置…就在那個狙擊手被抬走的救護車離開後不久！信號特征…與屏蔽盒裏的殘片無關，卻與…鹿玖描述的那個歹徒身上的紋身能量殘留…高度匹配！”
    李如玉咀嚼的動作停了下來。她抬眸，清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射向蘇青博士的平板屏幕。屏幕上，一個模糊的、代表能量殘留的淡紅色光點，標注在爆炸現場附近的路口。
    “紋身？”蘇青博士捕捉到關鍵詞，看向鹿玖。
    鹿玖正啃得滿嘴流油，聞言差點噎住，含糊不清地說：“就…就那個拿槍的傻大個，脖子下麵有個怪嚇人的紋身！像個裂開的石頭眼珠子！陛下看了一眼，那家夥就嚇尿了！”
    “裂開的石頭眼珠子？”蘇青博士眉頭緊鎖，手指飛快地在平板上劃動，“磐石座數據庫…最高權限加密區域…關鍵詞模糊匹配…” 她的指尖在一個被多重加密、標記著猩紅骷髏符號的文件夾上停住，點開！
    屏幕上瞬間彈出一幅極其古老、線條粗獷怪異的圖騰圖案！
    圖案主體，赫然是一個由無數碎裂岩石強行拚湊而成的巨大眼球！瞳孔處是一個向下塌陷、如同深淵般的漩渦！下方，一行扭曲如同蝌蚪的古老文字蝕刻其中！
    圖案下方，隻有一行冰冷的、血紅色的警告文字：
    ＞ “湮滅級威脅識別：磐石之眼。起源未知。核心目標：掠奪、扭曲、湮滅一切大地本源造物。極端危險。遭遇即最高等級警報。”
    鹿玖看著屏幕上那猙獰的眼球圖案，又回想魁梧歹徒鎖骨下的紋身，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上來，手裏的鴨翅都不香了。“就…就是這個！一模一樣！看著就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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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如玉緩緩放下啃了一半的鴨翅。手套上沾著油亮的醬汁。她的目光死死釘在屏幕上那個古老而邪惡的圖騰上。源初爐在絨布下極其微弱地悸動了一下，傳遞來一股冰冷而古老的怒意和警惕，印證了數據庫的警告。
    掠奪！扭曲！湮滅！
    這就是撕裂她源初爐核心的元凶！
    這就是所有窺伺、陷阱和獵殺的源頭！
    那股在302室被她強行壓下的、源自源初爐本源的冰冷殺意，再次如同蟄伏的毒蛇，在胸中緩緩抬頭。客廳的溫度仿佛又下降了幾分。
    “陛下…”蘇青博士看著李如玉那驟然結冰般的側臉，聲音帶著擔憂。
    李如玉閉上眼。指尖殘留的鹵味香氣，與源初爐深處冰冷的怒意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異的割裂感。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悠長的氣息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仿佛在強行梳理體內翻騰的暗流。當她再次睜開眼時，眸中的冰寒殺意已被強行斂去，隻剩下深不見底的幽潭。
    “紋身圖案，臨摹下來。”她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卻帶著金屬般的冷硬，“數據庫，深度檢索關聯信息。‘磐石之眼’…朕要知道，它在這方世界的…根須。”
    “是！陛下！”蘇青博士立刻肅然應道，手指在平板上飛快操作。玲瓏的電子眼幽藍光芒閃爍，開始全力運算。
    鹿玖看著陛下平靜下來的臉，又看看屏幕上那個邪門的眼球，默默地把手裏剩的半隻鴨翅啃完。嗯，天塌下來也得先填飽肚子。跟著陛下混，心理素質必須過硬！
    客廳裏一時隻剩下蘇青博士敲擊平板和鹿玖嗦骨頭的聲音。源初爐的嗡鳴平穩依舊。
    就在這時！
    “篤篤篤！”
    合租屋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聲音很輕，帶著點禮貌的試探。
    屋內的三人瞬間警覺！蘇青博士的手指懸停在平板的警戒按鈕上！鹿玖嗦骨頭的動作僵住！李如玉的目光如同冰錐，瞬間射向門口！感知無聲蔓延！
    門外，沒有惡意。沒有能量波動。隻有一個心跳平穩、略顯拘謹的男性氣息。
    “誰？”鹿玖壯著膽子問了一聲，手已經摸向了門後那根晾衣杆…旁邊的掃把。
    “呃…請問，是鹿師傅快修嗎？”門外傳來一個有點耳熟的中年男人聲音，帶著點不好意思，“我是樓下開小超市的老王啊！聽說你們手藝好，收費公道…我那個收銀的電腦，今天突然黑屏了，怎麽都點不亮…你們…現在方便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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