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店開業的熱潮如同投入湖麵的巨石，激起的漣漪迅速擴散。“磐石工坊”憑借真材實料的口碑和獨特的“青玉露”風味，迅速在周邊社區和創業園站穩了腳跟。訂單量與日俱增，王小磊和蘇青忙得腳不沾地，王嬸在操作間熬煮花幹糖漿的時間也拉長了許多。連帶著出租屋的冰箱裏，也塞滿了王嬸特意留出的、各種口味的“內測版”新品。
    倉庫深處，磐石地墊上，鹿玖的“微塵之舞”已頗具氣象。意念沉凝，“磐石”之意籠罩下，數十粒微塵不再是簡單的幾何圖形，而是如同訓練有素的微型士兵，隨著他的心意，時而排列成整齊的方陣，時而旋轉成流暢的漩渦，甚至能模擬出簡單的波浪起伏！汗水依舊滲出，但操控的精細度和穩定性，已非昔日可比。
    “滋溜——”
    清冷的吸吮聲響起，鹿玖掌心的微塵波浪依舊起伏平穩。
    李如玉放下杯子，杯底隻剩淺淺一層深紅。她清冷的鳳眸掃過那穩定的微塵波動，又落回鹿玖專注的側臉。這一次，她並未立刻吩咐續杯，而是極其細微地、幾不可察地揚了一下眉梢。頸側那片溫潤的光華，亮起的時間似乎比平時稍長，如同古玉被溫養得透出瑩潤。
    王嬸心照不宣，笑容滿麵地拿起空杯：“玉姑娘稍等，‘同前’馬上來！”腳步輕快地走向茶水台。
    鹿玖收回意念，微塵悄然落下。新店帶來的忙碌和成就感，混合著丹田內那股日益凝實的“磐石”暖流，讓他整個人都透著一種沉穩的朝氣。
    新店的火爆，如同蜜糖，也引來了蒼蠅。
    這日午後，陽光正好，店門口的小魚缸裏紅鯉悠閑擺尾。幾個流裏流氣、穿著緊身t恤、露著廉價紋身的青年晃進了店裏。為首的是個黃毛，嚼著口香糖，眼神四處亂瞟，帶著一股刻意找茬的痞氣。
    “老板！來四杯你們家最貴的那個什麽……青玉露！”黃毛敲著收銀台，嗓門很大，引得店裏其他顧客紛紛側目。
    蘇青皺了皺眉，還是保持著職業微笑：“好的先生，請稍等。”
    飲品很快做好。黃毛接過一杯，裝模作樣地喝了一口，隨即“噗”地一聲全噴在了地上！
    “操！這什麽玩意兒？又酸又澀！跟餿水似的！你們就賣這垃圾？！”他猛地將杯子摔在地上！塑料杯碎裂，深紅的液體濺了一地！
    其他幾個混混立刻起哄：
    “就是！難喝死了！”
    “賠錢！精神損失費！”
    “什麽破店！砸了它！”
    店裏頓時一片嘩然！顧客們嚇得紛紛後退。王小磊臉色鐵青，擼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論，被鹿玖一把拉住。鹿玖眼神冰冷，他看出來了，這幾個人根本不是來喝奶茶的，就是來找茬砸場子的！手法低劣，但破壞力不小！
    “幾位，”鹿玖上前一步，聲音沉穩，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飲品不合口味，可以溝通。無故損壞物品，擾亂經營，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
    “法律責任？”黃毛嗤笑一聲，伸手就想去推鹿玖麵前的展示架，“老子就是法！今天你這店……”
    他話沒說完，動作也才做到一半！
    一道素雅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側！
    李如玉不知何時已從最裏麵的角落來到了衝突中心。她並未看那黃毛，清冷的鳳眸掃過地上狼藉的液體和碎片，又掃過那幾個一臉痞氣的混混，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幾粒塵埃。
    就在黃毛的手即將碰到展示架的瞬間！
    李如玉動了！
    她甚至沒有抬手！隻是極其隨意地、如同拂去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般，對著黃毛伸出的那隻手腕方向——隔空屈指一彈！
    沒有風聲！沒有氣勁爆響！
    那黃毛隻覺得手腕處仿佛被一根無形的、冰冷的鋼針狠狠刺入！一股尖銳到無法形容的劇痛和強烈的麻痹感瞬間席卷整條手臂！他“嗷”的一聲慘叫，伸出的手如同觸電般猛地縮回，抱著手腕疼得原地直跳，臉色瞬間慘白，冷汗涔涔而下！
    “大哥！”旁邊一個綠毛混混見狀，又驚又怒，抄起旁邊一把塑料椅子就朝李如玉砸了過來！“臭娘們！找死！”
    李如玉看都沒看那砸來的椅子。在那椅子即將及身的刹那，她腳下蓮步玄妙地一錯，身體如同沒有重量的柳絮，輕描淡寫地避開了攻擊。同時，她右手食指閃電般探出，同樣隔空對著那綠毛混混的肩井穴位置——又是一彈！
    噗通！
    綠毛混混連人帶椅子一起栽倒在地，半邊身子瞬間麻痹，連慘叫都發不出來，隻剩下驚恐的眼神和抽搐的嘴角！
    剩下的兩個混混徹底嚇傻了！他們根本沒看清發生了什麽！老大抱著手腕慘叫，老二直接癱了！這女人……是人是鬼？！
    “妖……妖怪啊！”兩人怪叫一聲，連同伴都顧不上，連滾爬爬地衝出店門，瞬間跑得沒影了。
    店裏死寂一片。顧客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素衣如仙、仿佛隻是撣了撣灰塵的女子，再看看地上一個慘叫一個抽搐的混混，世界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王小磊張大了嘴，下巴快掉到地上。蘇青也捂住了嘴。鹿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再次目睹這神乎其技的隔空點穴，心頭依舊震撼不已。
    李如玉看都沒看地上的兩人，清冷的鳳眸轉向鹿玖，聲音平靜無波：“報官，清理。”
    “哦……哦！好！”鹿玖回過神來，立刻掏出手機報警，同時招呼王小磊和蘇青清理現場，安撫受驚的顧客。
    張警官很快趕到，看著地上一個抱著手腕哀嚎、一個半邊身子僵硬的混混，再看看神色淡然的李如玉，嘴角抽了抽，最終隻憋出一句：“李小姐……見義勇為，手法……很專業。” 他熟練地指揮手下將兩個嚇破了膽的混混銬走。初步審訊，果然是附近一個流氓團夥收錢來鬧事的，背後隱隱指向“影匕”的殘餘勢力。
    危機解除，但鹿玖的心並未放鬆。影匕的手段越來越下作，也越來越直接了。他看向李如玉，她已重新坐回角落，仿佛剛才雷霆出手的並非她本人。
    忙碌的一天在喧囂和插曲中結束。打烊後，王小磊摸著咕咕叫的肚子提議：“哥，玉姑娘，累一天了，咱們去搓頓好的吧？我知道後麵巷子裏新開了家大排檔，炒花蛤一絕！”
    鹿玖也覺腹中空空，看向李如玉。女帝陛下對現代飲食向來興趣缺缺，但出乎意料，她竟微微頷首：“可。”
    深夜的大排檔人聲鼎沸，煙火氣十足。簡易的塑料桌椅，油膩的地麵，空氣中混雜著燒烤油煙、炒菜香和啤酒的味道。王小磊熟門熟路地點了一大桌：爆炒花蛤、蒜蓉烤生蠔、椒鹽皮皮蝦、炒米粉，外加幾瓶冰鎮啤酒。
    李如玉端坐在塑料凳上，身姿依舊挺拔，素雅的漢服與這嘈雜油膩的環境格格不入。她麵前放著一杯鹿玖特意問老板要的白開水。她對滿桌的菜肴視若無睹，隻是偶爾端起水杯，極其優雅地啜飲一小口白水，仿佛置身於瓊林禦宴，而非市井排檔。
    鹿玖和王小磊就沒那麽多講究了。兩人甩開膀子，剝蝦嗦螺，吃得滿嘴流油，冰涼的啤酒下肚，驅散了一天的疲憊。
    “嘶……爽！”王小磊灌了一大口啤酒，滿足地打了個嗝，“哥，你是沒看見今天玉姑娘那兩下！隔空！就那麽一彈！那倆孫子就廢了！太神了！”他滿臉崇拜地看向李如玉。
    鹿玖也看向李如玉，眼神複雜。白天那隔空點穴的驚豔一幕還在腦中回放。“娘娘，您那手法……真是神乎其技。弟子何時才能……”他有些向往，又有些氣餒。他的“磐石引勁”雖然進步神速，但需要接觸才能施展，與李如玉這隔空製敵的手段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李如玉放下水杯，清冷的鳳眸掃過鹿玖沾著油漬的手指，又落在他帶著向往神情的臉上。她的聲音在嘈雜的背景音裏依舊清晰：
    “隔空禦勁，非一蹴而就。汝之‘磐石引勁’，根基已固，可嚐試‘意’離於體，感其微，控其距，由近及遠。”
    由近及遠？意離於體？
    鹿玖心中一動。意思是，他的意念之力已經足夠凝練磐石根基），可以嚐試讓意念脫離身體接觸，去感知和操控一定距離外的微小物體？就像……他操控微塵那樣，但距離要拉遠？
    他若有所思，目光落在桌上一個空啤酒瓶蓋子上。他沉下心神，意念凝聚丹田“磐石”，嚐試著將一股無形的意念力場延伸出去，緩緩包裹住一米開外那個小小的瓶蓋。
    意念離體的瞬間，一種奇特的“延伸感”傳來，仿佛多了一隻看不見的手。但控製力明顯下降，瓶蓋隻是極其輕微地晃動了一下，根本無法像操控掌心的微塵那樣穩定移動。
    “心念需凝，如磐石入水，漣漪自生。”李如玉清冷的聲音適時響起，如同冰泉滴落，點醒迷津。
    鹿玖深吸一口氣，不再急於移動瓶蓋，而是將意念沉得更深，專注於“感知”。意念如同無形的觸須，細細感受著瓶蓋表麵的冰冷、邊緣的鋒利、與桌麵接觸的微小摩擦力……意念的“磐石感”傳遞過去，那小小的瓶蓋仿佛真的被一股沉靜的力量包裹，穩定了下來。
    他再嚐試用意念輕輕“撥動”。
    瓶蓋在原地，極其輕微地……滾動了一下！
    雖然隻有幾毫米，但成功了！
    鹿玖眼中爆發出驚喜的光芒！他抬頭看向李如玉，像個得了新玩具的孩子。
    李如玉看著他臉上的興奮，清冷的唇角似乎極其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她重新端起水杯，目光投向大排檔外喧囂的街道，燈火闌珊處，仿佛有什麽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眼神微微一凝。
    鹿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街對麵昏暗的巷口，似乎有幾個人影快速閃過，動作鬼祟，氣息……似乎帶著一絲熟悉的陰冷？
    影匕的人？還在附近窺探？
    鹿玖的心瞬間提了起來，剛剛因點動瓶蓋而升起的興奮蕩然無存。他看向李如玉，眼神帶著詢問。
    李如玉收回目光，極其自然地端起水杯，又啜飲了一小口白水。她清冷的嗓音在嘈雜的背景音中清晰地傳入鹿玖耳中：
    “宵小鼠輩，不足掛齒。食畢，歸。”
    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絕對自信。仿佛在說：幾條雜魚，翻不起浪，吃完回家睡覺。
    鹿玖緊繃的神經莫名地鬆弛下來。是啊，有這位定海神針在，怕什麽宵小窺探？他重新拿起一隻皮皮蝦，利落地剝開，鮮甜的蝦肉入口，混著椒鹽的鹹香，剛才那點陰霾被這市井的煙火氣衝散了大半。
    回到出租屋，已是深夜。城市的喧囂被關在門外，屋內一片靜謐。
    鹿玖洗漱完畢，感覺肚子裏的夜宵還沒完全消化。他走到客廳，發現李如玉已經泡好了兩杯青玉露。深紅色的液體在杯中氤氳著熱氣，溫潤的甜香絲絲縷縷地飄散。
    李如玉將其中一杯放在茶幾上，自己則端著另一杯，走到窗邊，望著外麵沉沉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麽。
    鹿玖端起杯子，入手溫熱。他吹了吹熱氣，啜飲了一小口。熟悉的酸甜與恰到好處的甘甜滑入喉嚨，熨帖著飽食的胃和略微興奮的神經。他忍不住輕歎：“還是這杯舒服，解膩。”
    窗邊，李如玉的背影在夜色中顯得清冷而孤絕。她並未回頭，清冷的嗓音如同月光流淌，極其自然地響起：
    “夜食油膩，此物……可添其甘，助爾消食。”
    鹿玖端著杯子的手微微一滯。他低頭看向手中的青玉露，又看看窗邊那道清冷的背影，心頭猛地一跳。他小心翼翼地又喝了一口，細細品味。
    果然！
    一股更加醇厚、更加清冽的甘甜回韻，在舌尖緩緩綻放！這甜度，明顯比平時加重了！卻奇異地中和了夜宵的油膩感，帶來一種清爽的舒適！
    娘娘……又給他“特調”了雙份糖？！
    鹿玖的心跳不爭氣地加速。他端著杯子，指尖能感受到杯壁溫熱的觸感，那加倍的甘甜仿佛順著喉嚨一路暖到了心尖。他看著李如玉在窗邊靜謐的側影，窗外城市的霓虹在她瓷白的肌膚上投下朦朧的光暈。
    他無聲地笑了笑，將杯中溫潤的紅色液體一飲而盡。
    嗯，齁甜。
    但這份深夜的“解膩特調”，甜得他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