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店風波被李如玉雷霆手段平息，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漣漪過後，“磐石工坊”的招牌在顧客心中反而更添了幾分傳奇色彩。生意愈發紅火，王小磊和蘇青累並快樂著，王嬸熬煮花幹的鍋灶幾乎沒熄過火。倉庫深處，磐石地墊上，鹿玖的修煉也進入了新的階段。
    “磐石”之意沉凝丹田，溫潤厚重。鹿玖盤膝靜坐，雙目微闔，意念不再局限於掌心方寸。他攤開的右手懸於身前半尺，意念沉凝如無形的磐石力場，穩穩籠罩住前方一米開外小幾上的一個空礦泉水瓶蓋。
    距離！
    這是他新近的功課。意念離體，隔空控物。按照李如玉的指點，由近及遠，感其微，控其距。
    意念延伸而出，如同無形的觸手，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小小的塑料瓶蓋。瓶蓋在他的意念感知中，冰冷的觸感、輕微的弧度、與桌麵接觸的細微摩擦，都清晰可辨。他嚐試用意念之力，如同最輕柔的手指，去“撥動”它。
    瓶蓋在原地，極其輕微地……滾動了一下！雖然隻有幾毫米，但那股隔空施加的力量感，清晰無比！
    汗水順著額角滑下，鹿玖全神貫注。他嚐試著讓瓶蓋持續滾動，如同操控掌心的微塵。然而，意念之力延伸越遠，控製便越顯滯澀生疏。瓶蓋歪歪扭扭地滾出幾厘米，便如同喝醉般失去平衡，歪倒不動了。
    “滋溜——”
    清冷的吸吮聲在倉庫回蕩，鹿玖隔空操控的意念紋絲未動，並未因這“禦用茶音”而潰散。
    李如玉放下杯子，深紅的茶湯隻剩杯底淺淺一層。她清冷的鳳眸掃過那滾歪了的瓶蓋，又落回鹿玖因專注而微蹙的眉頭上。這一次，她並未立刻吩咐續杯，目光在瓶蓋和鹿玖之間流轉片刻，清冷的嗓音響起：
    “意凝磐石，非止其形，更重其‘勢’。汝之控物，徒具其力，未得其‘引’字精髓。如同稚子強推磐石，費力而微效。” 點評依舊犀利，直指要害。
    鹿玖心頭一震，收回意念，瓶蓋安靜地躺在桌上。他若有所思：“娘娘是說，弟子隻用了蠻力去‘推’，而沒有像近身引勁那樣，去‘引導’它的勢？”
    李如玉幾不可察地頷首，頸側光華微亮：“孺子可教。隔空引勁，意在前，勁在後。感其微動之勢，順其軌跡，稍加引導，則事半功倍。如同水流遇石，順勢而分，而非強阻其道。”
    順勢而分！鹿玖豁然開朗！他之前隻想著用力量去“搬動”遠處的物體，卻忘了自己最拿手的“磐石引勁”核心在於“引”而非“推”！
    他立刻沉下心神，再次將意念延伸向那個瓶蓋。這一次，他不再急於移動它，而是將意念沉入磐石般的凝定，如同沉靜的磐石投入水中，仔細感知著瓶蓋本身存在的、極其微弱的“勢”——它自身的重量、與桌麵的靜摩擦力、甚至空氣流動帶來的細微擾動。
    意念捕捉到那微弱而複雜的“勢場”，然後，如同最靈巧的工匠撥動天平，他意念微動，並非施加直接的力量，而是在那“勢場”最薄弱、最容易撬動之處，極其精妙地“引”了一下！
    瓶蓋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極其順暢地沿著桌麵滾動起來！速度不快，但軌跡穩定，操控的心神消耗比之前少了數倍！
    成了！
    鹿玖眼中爆發出驚喜的光芒！這隔空“引勁”的雛形，成了！
    王嬸適時地拿著續好的杯子走過來，笑容滿麵：“玉姑娘，您的‘同前’！” 她看著鹿玖興奮的樣子，再看看桌上自己滾動的瓶蓋，雖然不明所以，但感覺氣氛很好。
    李如玉接過杯子，指尖傳來的溫熱似乎驅散了些許她眼底的清寒。她並未評價鹿玖的進步，隻是極其自然地端起杯子。
    滋溜——
    輕微的吸吮聲在倉庫裏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和諧。
    科目二考場，氣氛肅殺。鹿玖坐在駕駛座，安全帶勒得有點緊。副駕坐著麵無表情的安全員。車窗外，“佛係”張教搓著手，緊張地來回踱步，比鹿玖這個考生還像熱鍋上的螞蟻。
    “鹿玖同學！穩住！就當平時練車！記住點位！油離配合！千萬別緊張！”張教扒著車窗，壓低聲音碎碎念，額頭上全是汗珠。
    鹿玖深吸一口氣，點點頭。他看了一眼後視鏡。考場外等候區的樹蔭下，李如玉獨自站著。她依舊穿著那身素雅的漢服，青絲如墨，抱著手臂，清冷的鳳眸隔著老遠，平靜地注視著考場內的車輛。陽光穿過樹葉縫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讓她仿佛置身於喧囂之外。
    有她在，鹿玖莫名覺得心安不少。
    考試開始。倒車入庫，側方停車，鹿玖憑借著“磐石引勁”修煉帶來的對力量和平衡的精細掌控，以及意念輔助感知車身動態，動作流暢精準，如同演練過千百遍，引得旁邊車道的學員頻頻側目。
    “漂亮！”張教在窗外無聲地揮拳。
    最後一個項目：坡道定點停車和起步。
    鹿玖穩穩將車停在坡頂指定位置，拉緊手刹，摘空檔。動作幹淨利落。
    “好！起步！慢抬離合，找半聯動！”張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鹿玖全神貫注。意念沉入丹田“磐石”，感受著離合踏板傳來的細微阻力變化和發動機聲音的韻律……慢抬……穩住！車身傳來熟悉的抖動感！
    就是現在！鬆手刹，輕給油！穩住離合！
    嗡！
    車子平穩起步！沒有絲毫後溜，也沒有絲毫闖動！完美！
    鹿玖嘴角微揚，正準備駛離坡道。就在這時！
    旁邊車道的考試車，一個緊張過度的學員，在坡起時油門給猛了，離合抬快了！車子發出一聲暴躁的咆哮，猛地向前一竄，隨即又因動力銜接不暢而劇烈頓挫！
    失控的考試車如同脫韁的野馬，車頭猛地向右偏斜，帶著巨大的慣性，直直朝著剛剛平穩起步的鹿玖這輛車的右側車身撞來！距離太近，速度太快！安全員嚇得臉都白了！
    “小心！”張教失聲尖叫！
    千鈞一發！
    鹿玖瞳孔驟縮！大腦在瞬間空白！但身體的本能反應卻快過思維！丹田內那凝練的“磐石”之意轟然爆發！意念在生死關頭凝聚到極致！
    他並非去操控自己的方向盤躲避——距離太近，根本來不及！也非去硬撼那失控撞來的車頭——那是螳臂當車！
    他的意念如同無形的、沉重而柔韌的磐石力場，瞬間離體而出，並非籠罩自己，而是精準地覆蓋在失控車輛那瘋狂偏斜的右前輪上！
    隔空引勁！感其微動之勢！
    意念捕捉到車輪在巨大前衝力和偏斜力共同作用下形成的混亂“勢場”！如同最靈巧的工匠撥動失控的陀螺，鹿玖的意念之力並非硬抗，而是順著車輪偏斜翻滾的軌跡，在那混亂的“勢場”最薄弱處，極其精妙地、帶著磐石般的沉穩，猛地一引、一旋！
    嘎吱——！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
    失控車輛的右前輪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強行修正了方向！帶著巨大前衝力的車身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柔韌力量帶得猛地一扭，險之又險地擦著鹿玖的車身右側滑了過去！失控車的左側車身狠狠撞在了旁邊的輪胎隔離牆上，發出一聲巨響，停了下來！安全氣囊瞬間炸開！
    鹿玖的車，隻是車身被那股柔勁帶得微微晃動了一下，毫發無損！
    整個考場瞬間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驚險又詭異的一幕！
    安全員驚魂未定，看看旁邊撞牆冒煙的考試車，又看看旁邊安然無恙的鹿玖，再看看自己完好無損的車，腦子一片空白。剛才……發生了什麽？那失控的車，怎麽突然自己拐彎撞牆了？
    張教的下巴徹底掉在了地上，眼珠子瞪得像銅鈴！他離得最近，看得最清楚！那失控車的車輪……好像是自己莫名其妙拐了個彎？！鹿玖……鹿玖根本就沒動方向盤啊！
    考場外樹蔭下，李如玉清冷的鳳眸中，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讚許？隨即又歸於深潭般的平靜。她抱著手臂的手指，似乎極其輕微地放鬆了一下。
    一場可能的嚴重事故，消弭於無形。鹿玖憑借剛剛領悟的“隔空引勁”，在危急關頭，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化解了危機！
    後續的處理一片混亂。被安全氣囊糊臉的學員嚇懵了，安全員忙著匯報，考官們圍著失控車檢查，議論紛紛，看向鹿玖的眼神充滿了驚疑和不解。
    鹿玖手心全是汗，心髒還在狂跳。剛才那一下，幾乎耗盡了他所有心神！他下意識地看向考場外的李如玉。
    李如玉依舊站在那裏，陽光在她素雅的衣襟上跳躍。她的目光平靜地迎上鹿玖驚魂未定的眼神，清冷的嗓音似乎穿越了喧囂的考場，清晰地傳入他耳中：
    “引勁尚可，然……心神消耗過巨，控距不足三尺，尚需砥礪。”
    尚需砥礪！
    鹿玖心頭那點劫後餘生的後怕和因成功引勁而升起的興奮，瞬間被這四個字砸得清醒無比。是啊，剛才那一下，距離太短，消耗太大，完全是險中求生，離真正掌控還差得遠！女帝陛下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毒辣！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眼神卻更加堅定。踩離合，掛擋，在考官和安全員複雜的目光注視下，將車子穩穩駛離了坡道區域。
    科目二考試，有驚無險，順利通過。
    回到工坊，已是傍晚。倉庫裏彌漫著洛神花幹熬煮後特有的酸甜香氣。王嬸和蘇青聽王小磊添油加醋地講述了考場驚魂和鹿玖“神之一手”讓失控車自己撞牆的“神跡”，聽得目瞪口呆，連連後怕。
    “我的老天爺！小玖你沒事就好！真是菩薩保佑！”王嬸拍著胸口，又偷偷瞄了一眼磐石地墊上靜坐的李如玉，心裏嘀咕：怕不是菩薩，是這位活神仙顯靈吧？
    鹿玖累得夠嗆，精神消耗巨大。他癱在小馬紮上，揉著發脹的太陽穴。丹田內那股“磐石”之意也有些黯淡。
    磐石地墊上，李如玉緩緩睜開鳳眸。她清冷的目光掃過鹿玖略顯蒼白的臉色和疲憊的神情。她並未多言，隻是極其自然地端起小幾上那杯早已涼透的青玉露，送到唇邊。
    滋溜——
    輕微的吸吮聲在安靜的倉庫裏響起。
    她放下杯子，杯中的液體已空。她並未吩咐續杯，清冷的鳳眸落在鹿玖身上，淡淡開口：
    “引勁初成，耗神傷氣。此杯……可添其甘，補汝耗損。”
    鹿玖一愣，看向自己麵前小幾上那杯同樣涼了的青玉露。他下意識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一股更加醇厚、更加清冽的甘甜回韻，瞬間在舌尖爆開！這甜度……明顯加重了！溫涼的液體帶著雙倍的甘甜滑入喉嚨，一股溫和的暖流仿佛瞬間滋養了幹涸的丹田，疲憊的精神為之一振！
    又是雙份糖！
    而且……娘娘說這是“補耗損”？
    鹿玖端著杯子，指尖能感受到杯壁微涼的觸感。他看著李如玉清冷依舊的側臉，那加倍的甘甜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能量，不僅滋潤了他的身體，更熨帖了他因考場驚魂和女帝陛下“尚需砥礪”評價而略有失落的心緒。
    他無聲地笑了笑，將杯中溫潤的紅色液體一飲而盡。
    嗯，齁甜。
    但這“補耗損”的雙份糖，甜得他心服口服，也讓他更加明白，砥礪之路，道阻且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