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磐石意網守心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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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鼻而冰冷,混合著深夜特有的沉寂,沉甸甸地壓在鹿玖心頭。慘白的頂燈在他腳下投下長長的影子,隨著他焦躁的步伐不安地晃動。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砂礫在粗糙的神經上摩擦。急救室門上那盞刺目的紅燈,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無聲地切割著他緊繃的神經。
    國安陳同誌和小林站在不遠處,麵容同樣凝重肅殺。陳同誌鷹隼般的目光不時掃過緊閉的急救室大門,又落回如同困獸般踱步的鹿玖身上。實驗室裏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女帝那石破天驚、卻代價慘重的一針,以及鹿玖那匪夷所思的溯源能力,都像沉重的鉛塊壓在心頭。他手中的加密通訊器屏幕不斷閃爍,一條條加密信息湧入,帶來追查那個暗紅蛇徽組織的進展,卻無法帶來此刻最需要的消息。
    “陳隊,”小林壓低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悸,“技術組剛反饋,那個被……被‘凍僵’的殺手,生命體征極度微弱,大腦活動近乎消失,像是被瞬間……抽幹了精神力?這……這根本不是已知的手段!”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陳同誌眼神銳利如刀,沉默地點頭。他看向鹿玖,那個年輕人在巨大的壓力下,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眼神卻沉凝如寒潭,壓抑著足以焚毀一切的焦灼與擔憂。這力量……遠超想象,也伴隨著難以估量的風險。
    就在氣氛凝重得幾乎令人窒息時——
    “叮!”
    一聲清脆的提示音,打破了死寂。急救室門上的紅燈,熄滅了。
    鹿玖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心髒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他死死盯著那扇緩緩開啟的門。
    穿著無菌手術服的醫生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但眼神中卻有一絲如釋重負。“哪位是病人家屬?”
    “我是!”鹿玖一步搶上前,聲音沙啞得厲害,“她怎麽樣?”
    醫生摘下口罩,目光掃過鹿玖和後麵神情緊張的陳同誌兩人,沉聲道:“病人生命體征已經穩定,暫無生命危險。但是……”他頓了頓,眉頭緊鎖,“她的情況非常特殊。身體各項基礎指標正常,甚至可以說非常健康強韌,遠超常人。但她的腦電波活動……異常紊亂,呈現出一種……類似深度意識創傷後的極度虛弱狀態。簡單說,她的身體像堅固的堡壘,但意識……或者說某種維持她精神的核心力量,消耗過度,陷入了深度自我保護性沉睡。什麽時候能醒,無法預估。”
    意識沉睡?核心力量消耗過度?
    鹿玖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墜入冰窟。女帝那蒼白的麵容和指尖的冰冷觸感再次清晰地浮現。她是為了救他,才強行發動了那遠超負荷的一針!
    “我們能進去看看嗎?”鹿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可以,但保持安靜。病人需要絕對靜養。”醫生點點頭,側身讓開。
    鹿玖幾乎是衝了進去。陳同誌和小林對視一眼,也跟了進去。
    單人病房裏,光線被調得很暗。李如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蓋著潔白的薄被。呼吸平穩悠長,臉色卻依舊蒼白如雪,往日裏那迫人的帝王威儀和清冷疏離盡數褪去,隻餘下一種令人心碎的脆弱與寧靜。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掩蓋了那雙洞察一切的鳳眸。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而單調的嘀嗒聲,屏幕上平穩的曲線,是此刻唯一的安慰。
    鹿玖輕輕走到床邊,腳步輕得如同怕驚擾了沉睡的精靈。他緩緩坐下,目光貪婪地描摹著她蒼白的睡顏,仿佛要將這一刻的脆弱深深烙印在心底。丹田內溫厚的磐石之意,在看到她安然無恙至少身體無恙)的瞬間,如同找到了歸途的激流,奔騰咆哮著湧向四肢百骸,卻又被強行壓製,化作一股深沉而灼熱的守護意誌。
    他伸出手,指尖帶著輕微的顫抖,極其小心、極其輕柔地拂開她額前幾縷被汗水浸濕的烏黑發絲。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稀世珍寶。那微涼的肌膚觸感,讓他心頭一陣緊縮。
    陳同誌和小林站在稍遠處,看著鹿玖這近乎虔誠的守護姿態,眼神複雜。陳同誌低聲道:“小林,安排最高級別的暗哨,病房內外,24小時不間斷。目標組織窮凶極惡,很可能會有後續動作。另外,通知技術組,加急分析那個殺手的裝備和殘留物,特別是那個暗紅蛇徽的材質和能量特征!我要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麽來頭!”
    “是!”小林肅然領命,快步離開安排。
    病房裏隻剩下儀器的嘀嗒聲和鹿玖壓抑的呼吸聲。陳同誌走到鹿玖身邊,看著病床上沉睡的女帝,低聲道:“鹿玖同誌,她……到底是什麽人?”這個問題在他心中盤旋已久,此刻終於問出。
    鹿玖的目光依舊牢牢鎖在李如玉蒼白的臉上,聲音低沉而堅定:“她是我要守護的人。這就夠了。”
    陳同誌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追問。他拍了拍鹿玖的肩膀,沉聲道:“放心,這裏交給我們。你……也注意休息。”說完,他轉身離開了病房,輕輕帶上了門,留下一個絕對安靜的守護空間。
    深夜的病房,徹底安靜下來。窗外城市的燈火如同遙遠的星河,在窗簾縫隙裏透進微弱的光。鹿玖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如同守護聖火的雕像。意念沉入丹田,溫厚磅礴的磐石之意不再奔騰,而是如同最深沉的地脈暖流,緩緩流淌。
    他小心翼翼地,嚐試著將這股溫潤厚重的力量,如同最輕柔的薄紗,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覆蓋住病床上的李如玉。
    磐石意網·守護。
    意念不再是探查,不再是攻擊,而是純粹而溫柔的“守護”。
    意念所及,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平穩悠長的呼吸節奏,感知到她胸腔內心髒有力的搏動,感知到她體內那如同沉睡火山般龐大卻沉寂的生命力。然而,在那浩瀚的生命力深處,他敏銳地捕捉到一絲極其細微、卻帶著撕裂般痛楚的“虛弱點”——仿佛是她精神核心的位置,那裏盤踞著一股冰冷、枯寂的氣息,正是過度透支後的創傷所在!而在這創傷周圍,一股溫潤堅韌、如同大地本源般的暖流,正極其緩慢地、頑強地滲透、滋養著,試圖修複那冰冷的傷痕——那是她自身強大的生機在頑強複蘇!
    鹿玖的心被深深觸動。他嚐試著引導自己磐石意網中那溫厚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如同涓涓細流,向著她精神核心那冰冷枯寂的創傷點靠近。沒有強行灌輸,隻有無聲的陪伴與滋養,試圖用自己的磐石之意,為她那頑強的生機複蘇增添一絲助力。
    這過程極其精微,消耗的是心神而非力量。鹿玖全神貫注,眉宇間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與專注。時間在無聲的守護中悄然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當窗外的天色透出第一縷微弱的灰白時——
    鹿玖敏銳地感知到,李如玉體內那溫潤的生機暖流,似乎在他磐石意網無聲的滋養與陪伴下,極其微弱地……壯大了一絲絲!那冰冷枯寂的創傷點,如同被陽光融化的薄冰邊緣,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鬆動!
    就在這感知到的瞬間——
    一隻微涼的手,帶著玉石般的細膩觸感,極其輕微地、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反握住了鹿玖放在床邊的手!
    鹿玖渾身劇震!猛地低頭看去!
    病床上,李如玉依舊閉著眼,呼吸平穩,仿佛仍在沉睡。但那蒼白如雪的指尖,卻緊緊地、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依賴,攥住了他的手!那力道不大,卻異常清晰,如同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瞬間從兩人交握的手湧遍全身!酸澀、心疼、狂喜、以及一種沉甸甸的、被全然托付的使命感,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鹿玖所有的堤防!他反手,更加用力、更加堅定地回握住那隻冰涼的手,仿佛要將自己所有的力量與溫度都傳遞過去!
    “娘娘……”鹿玖的聲音哽咽在喉嚨裏,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掌心無聲的緊握和眼中難以抑製的濕潤。
    窗外,晨曦微露,撕破了沉沉的夜幕。病房內,心電監護儀的嘀嗒聲依舊平穩。磐石意網無聲籠罩,守護著那盞微弱卻堅韌的心燈。而那交握的雙手,便是這長夜盡頭,最深沉、最不容置疑的契約與希望。她的指尖微涼,他的掌心滾燙。此心此意,磐石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