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外的長夜，在磐石般執著的守護中艱難流逝。鹿玖如同紮根在長椅上的古樹，背脊挺直，雙目緊閉。額角冷汗涔涔，右肩崩裂的傷口在紗布下隱隱作痛，失血後的虛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汐不斷衝擊著他的意誌。但他全部的意念，都沉在那縷連接著病房內冰冷荒原的磐石絲線上。
    溫厚、沉凝、帶著無盡守護信念的澤意，如同涓涓不息的暖流，一遍又一遍，極其小心地衝刷、包裹著那片崩裂的精神核心深處那點微弱的悸動。每一次衝刷，都伴隨著他心底無聲的呼喚，如同最虔誠的禱言
    “如玉…回來…”
    “我在等你…”
    “磐石…需要你掌舵…”
    “我…不能沒有你…”
    那絲來自荒原深處的悸動，起初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得幾乎無法捕捉，斷斷續續。但在鹿玖日以繼夜、不顧自身消耗的全力滋養與呼喚下，它開始變得…頑強。搏動的間隔在縮短，強度在極其緩慢地增加。如同冰封大地深處，一顆沉寂的種子終於感受到春天的暖意，開始艱難地、奮力地想要破土而出。
    陽光再次透過走廊盡頭的窗戶，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光影。秦海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提著早餐過來，看到鹿玖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像，心疼得直歎氣。
    “鹿總，您歇會兒吧，喝點粥…”秦海小聲勸道。
    鹿玖緩緩睜開眼，布滿血絲的眼睛裏，疲憊深重，卻燃燒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磐石不移的光芒。“她…在變好。”他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感覺到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
    “嘀…嘀嘀嘀…”
    icu內，連接在李如玉身上的心電監護儀，那原本規律卻微弱的曲線，突然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向上的波動！緊接著，代表呼吸頻率的線條也出現了細微的起伏變化！
    雖然很快又恢複了之前的平穩，但這異常的波動立刻觸發了儀器警報！
    “醫生！醫生！”護士的驚呼聲從裏麵傳來。
    鹿玖和秦海猛地撲到玻璃牆前！鹿玖的心髒狂跳，幾乎要撞出胸膛！磐石意網中，那片冰冷荒原深處的悸動，在這一刻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如同黑暗中奮力敲響的鼓點！
    醫生和護士迅速圍到病床邊，進行檢查。
    鹿玖死死盯著李如玉的臉。他看到，她那如同蝶翼般靜止的長睫，極其輕微地、極其艱難地…顫動了一下！
    一下！僅僅一下！
    卻如同驚雷在鹿玖心中炸響！
    緊接著，在醫生檢查的過程中，她的指尖，那擱在白色床單上的、纖細而蒼白的手指，也極其輕微地蜷縮了一下！仿佛想要抓住什麽！
    “有反應了！病人有反應了！”醫生驚喜的聲音透過通話器隱約傳來，“雖然還很微弱，但這是意識恢複的跡象！不可思議！快，記錄數據！準備下一步評估！”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嘯般將鹿玖徹底淹沒！連日來的擔憂、恐懼、絕望在這一刻化為滾燙的淚水，洶湧而出，滑過他憔悴的臉龐。他死死捂住嘴，才沒有讓自己失聲痛哭出來。成了！他賭對了！那磐石與女帝之間超越生死的精神羈絆，那不顧一切的守護意誌，終於撼動了那冰冷的死寂！
    “醒了！林顧問要醒了！”秦海激動地抓住鹿玖的手臂，語無倫次，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漫長的檢查與評估後，李如玉被確認脫離了最危險的深度昏迷狀態，轉入特護病房。雖然依舊沉睡，對外界刺激反應微弱，但生命體征趨於穩定，腦波活動明顯增強，那層籠罩在她身上的、毫無生氣的冰冷感正在褪去。
    鹿玖終於被允許進入特護病房探視。他幾乎是踉蹌著撲到病床邊，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李如玉那隻不再冰冷得嚇人、甚至帶上了一絲微溫的手。他俯下身，在她耳邊，用盡全身的溫柔和劫後餘生的喜悅，低低地呼喚
    “如玉…是我…鹿玖…你贏了…你回來了…”
    不知是他的呼喚，還是那熟悉的磐石澤意再次溫柔地包裹上來，病床上的人，那緊閉的眼瞼下，眼球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長睫如同掙紮著破繭的蝶，極其艱難地、一點一點地…掀開了一條縫隙。
    那縫隙極其細微，露出的眼瞳初時渙散無神，如同蒙著濃霧的寒潭，茫然地映著頭頂慘白的天花板燈光。
    但這細微的變化，卻如同晨曦刺破漫漫長夜！
    “娘娘！如玉！你醒了？！”鹿玖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和極致的溫柔，小心翼翼地，生怕驚擾了這剛剛回歸的意識。
    李如玉的目光極其緩慢地移動，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最終，那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在了鹿玖布滿淚痕、憔悴不堪卻寫滿狂喜的臉上。
    她的眼神依舊空洞，帶著大病初愈後的巨大茫然和虛弱。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卻隻發出極其微弱、如同氣流摩擦般的“嗬…”聲。
    “別急！別說話！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鹿玖連忙安撫，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傳遞著磐石般的安穩力量，“你安全了，在醫院。沒事了，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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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如玉的目光在鹿玖臉上停留了許久，那渙散的瞳孔似乎在努力地凝聚焦點，試圖理解眼前的一切。她的眼神掠過他纏著厚厚紗布、還透著血痕的右肩，那空洞的眼神深處，似乎有什麽極其微弱的東西波動了一下，像是疑惑，又像是…一絲難以言喻的痛楚。
    她極其艱難地、極其輕微地，試圖轉動頭部，似乎想看清周圍的環境。但這微小的動作，卻牽動了身體深處尚未愈合的創傷和那崩裂後正在艱難重聚的精神核心。
    “呃…”一聲極其痛苦、帶著氣音的悶哼從她緊抿的唇間逸出！她的眉頭瞬間痛苦地擰緊，臉色變得更加慘白，剛剛睜開一絲縫隙的眼睛也無力地重新闔上，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醫生！”鹿玖心頭一緊，立刻按鈴。
    醫生迅速趕來檢查。“意識剛剛恢複，極度虛弱，精神層麵的創傷還在恢複期，任何輕微的動作或刺激都可能引發劇烈的頭痛和神經痛。需要絕對的靜養，不能再受任何刺激。”醫生嚴肅地叮囑，“暫時隻能進流食，少食多餐，保持環境安靜。”
    護士送來溫熱的、特製的營養流食。鹿玖小心翼翼地扶起李如玉，讓她半靠在自己懷裏。她的身體輕飄飄的，帶著大病後的虛弱和柔軟，全然沒有了往日的清冷威儀。
    鹿玖舀起一小勺溫熱的流食，極其小心地吹涼，送到她唇邊。李如玉閉著眼，眉頭依舊緊蹙，顯然剛才的劇痛餘波未消。她似乎本能地抗拒著外界的侵入，嘴唇抿得緊緊的。
    “如玉…乖…吃一點…”鹿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和耐心，如同哄著最珍貴的易碎品，“吃一點才有力量恢複…”
    也許是那熟悉的磐石氣息的包裹帶來的安心感，也許是他聲音裏的溫柔撫平了抗拒，李如玉緊閉的嘴唇終於極其輕微地張開了一條縫。鹿玖連忙將勺尖輕輕送入她口中。
    她機械地、極其緩慢地吞咽著。每一口都仿佛耗盡了力氣，吞咽的動作也伴隨著細微的顫抖。那樣子，脆弱得讓人心疼。幾勺之後，她便輕輕搖了搖頭，將臉微微偏向鹿玖的胸膛，拒絕再吃。
    鹿玖不再勉強，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回床上躺好，替她掖好被角。看著她重新陷入昏睡般的沉靜，隻是那緊蹙的眉頭昭示著她體內依舊存在的痛苦，鹿玖的心像是被泡在溫水裏，又酸又軟。
    就在這時，鹿玖的手機震動起來，是秦海打來的。
    “鹿總！不好了！”秦海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慌，“公司服務器遭到大規模ddos攻擊！對方火力太猛，我們的備用節點快撐不住了！技術部說是…是‘銜尾蛇’慣用的手法！他們想癱瘓我們的平台！”
    “銜尾蛇”！
    這三個字如同淬毒的冰錐，瞬間刺穿了病房內短暫的安寧！
    鹿玖眼中寒光爆射！殺意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他下意識地看向病床上的李如玉。隻見她雖然閉著眼，但在“銜尾蛇”三個字傳入耳中的瞬間，她那擱在被子外、原本無力蜷縮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卻異常清晰地…顫動了一下！
    那動作，帶著一種刻入骨髓的冰冷怒意和警覺！
    雖然她依舊沉靜地躺著，但鹿玖清晰地感知到，磐石意網中那片正在緩慢複蘇的精神荒原，仿佛被投入了一塊巨石，掀起了劇烈的、憤怒的漣漪！
    暗處的毒蛇，從未放棄！而剛剛蘇醒的女帝，哪怕在極度的虛弱中，也依舊保留著對敵人最本能的、冰冷的殺意！
    鹿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對著手機沉聲道“啟動最高級別應急預案！通知所有技術骨幹立刻上線！我馬上遠程接入！告訴所有人，‘磐石’不能倒！也絕不會倒！”
    他掛斷電話，目光重新落回李如玉蒼白的臉上，眼神複雜。有心疼，有憤怒，更有磐石般不可動搖的決心。他俯下身，在她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帶著安撫，也帶著承諾
    “別擔心，如玉。公司有我。敵人…也終將由我們親手清算。你隻管安心養傷，我會守好我們的‘磐石’。”
    沉睡的女帝沒有回應。但鹿玖知道，她聽到了。那冰冷荒原深處掀起的憤怒漣漪，就是最好的證明。蘇醒之路漫長，暗處的塵埃仍在飛舞。但磐石已立，心燈已燃，這微塵，終將被踏於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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