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流 g650 的引擎發出低沉而穩定的轟鳴，撕裂著萬米高空的雲層。機艙內，燈光調至柔和的暖黃，隔絕了舷窗外冰冷的黑暗。北歐之行的序幕，在引擎的協奏中悄然拉開。
    鹿玖坐在寬大的航空座椅上，並未閉目養神，而是微微低著頭，雙手虛攏在身前，指尖相對，掌心之間相隔寸許，仿佛托著一塊無形的溫玉。他的呼吸悠長而深沉，每一次吸氣，胸膛都如同沉穩的山巒般微微起伏，每一次吐納，都帶著一種奇特的、幾乎微不可聞的嗡鳴。那是他體內“磐石澤意”內息在高速流轉、凝練壓縮時產生的細微共鳴。
    經過李如玉近乎殘酷的錘煉和他自身不懈的苦修，這股源自古老傳承的力量，已不再是當初朦朧的暖流，而是變得越發凝實、厚重。此刻在他體內奔湧，如同深埋地底的熔岩，熾熱而沉凝，蓄積著足以撼動山嶽的爆發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肌肉筋骨在力量的衝刷下變得更加堅韌，五感也變得更加敏銳，甚至能隱約捕捉到機艙內氣流最細微的變化。
    對麵，李如玉同樣端坐著。她沒有刻意運功，姿態卻自然流露出一種淵渟嶽峙的沉靜。她閉著眼，長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清冷的麵容在柔光下仿佛無瑕的玉雕。隻有極其熟悉她的人，才能從她幾乎完全消失的呼吸起伏中，感受到一種更深層次的、如同宇宙星辰般浩瀚的內息在無聲流轉。那是屬於女帝的境界，返璞歸真，斂盡鋒芒，卻蘊含著足以改天換地的偉力。
    時間在靜默的調息中悄然流淌。機艙內隻剩下引擎的背景音和兩人悠長而幾近同步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李如玉緩緩睜開眼。那雙清冷的鳳眸，在睜開的瞬間，仿佛有兩點寒星乍亮，隨即又歸於深潭般的平靜。她的目光落在對麵鹿玖身上，看著他專注凝練內息的樣子，看著他眉宇間那份沉穩與成長，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讚許。
    鹿玖也似有所感，緩緩收功，掌心間無形的“溫玉”感散去，體內奔湧的力量如同百川歸海，沉入丹田，隻留下溫厚的餘韻。他抬眼，正對上李如玉的視線。
    “感覺如何？”李如玉開口，聲音清冽，在引擎聲中依舊清晰。
    鹿玖活動了一下手指，感受著體內充盈的力量和更加穩固的內息，眼中帶著一絲振奮“從未有過的清晰和凝練。娘娘的指點，受益無窮。”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李如玉依舊平靜的臉上，“您…舊傷可還安穩？”
    李如玉微微頷首“無礙。些許波動，尚在掌控。”她的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鹿玖知道，能讓這位女帝特意說“些許波動”，那實驗室所謂的“源質”共鳴，恐怕比她表現出來的要棘手得多。一股保護的欲望在他心中更加熾烈。
    就在這時，秦海端著一個托盤從機艙前部走來，打破了這份沉靜的修煉氛圍。托盤上放著兩杯熱氣騰騰的參茶和幾碟精致的點心。
    “鹿總，如玉姐，還有三個小時降落。喝點參茶提提神，墊墊肚子？”秦海的聲音帶著一絲臨戰前的亢奮，但眼神裏也透著關切。
    “嗯。”李如玉淡淡應了一聲。
    鹿玖接過參茶，溫熱的杯壁驅散了高空的微寒。他看向秦海“安全屋那邊安排妥當了？”
    “妥了！”秦海立刻匯報，語速加快，“我們的人在哥本哈根郊外接應，路線已經反複確認過三次，絕對安全。安全屋是之前通過‘影子’建立的隱秘據點，設施齊全，信號完全屏蔽，周圍三公裏內都是我們的人監控。裝備也已經空運抵達，就等我們過去檢查和分發。維京物流那邊的掩護身份也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啟用。”
    “好。”鹿玖點點頭，喝了口參茶，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股暖意和提神的微苦。他看了一眼李如玉，她正小口地抿著茶，姿態優雅，仿佛即將進行的不是一場生死突襲，而是一次尋常的商務考察。這份定力，讓鹿玖浮躁的心也跟著沉靜下來。
    秦海放下點心，又低聲補充道“另外，剛收到國內傳來的消息，‘磐石之盾’在東南亞兩個國家的政府招標項目，都拿下了！合同金額非常可觀！技術部那邊也報告，新一代的民用安防芯片量產良率突破了95！”
    鹿玖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隨即又恢複沉穩“知道了。告訴家裏，按計劃推進，穩住基本盤。這邊的事，暫時不要讓他們分心。”
    “明白！”秦海應道，臉上也露出笑容。創業線上的捷報，像是一劑強心針，驅散了行動前最後的陰霾。
    秦海離開後，機艙內再次安靜下來。李如玉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鹿玖臉上“公司事務，你做得很好。”這是她極少見的、明確的肯定。
    鹿玖心頭一暖“都是大家努力的結果，還有…娘娘坐鎮。”
    李如玉沒有接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舷窗外的黑暗似乎淡了一些，天際線處隱隱透出一絲極淡的灰白。破曉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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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玖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隨即想到什麽，從隨身攜帶的背包裏拿出一個扁平的、用特殊軟布包裹的金屬盒，輕輕放在兩人之間的桌麵上。
    “這是什麽？”李如玉的目光落在金屬盒上。
    “出發前，技術部老張硬塞給我的，說是趕工出來的‘小玩意兒’。”鹿玖一邊解釋，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裏麵是兩對造型極其簡約、幾乎與膚色無異的超薄貼片式耳機，以及兩枚紐扣大小的金屬圓片。
    “抗精神幹擾的裝備？”李如玉立刻猜到了用途。
    “嗯。”鹿玖點頭，拿起其中一對耳機和一枚金屬圓片，“耳機是主動降噪和定向聲波過濾，能最大程度削弱異常聲波和精神層麵的雜音幹擾。這枚圓片，”他指著那枚金屬片，“內置了特殊的生物電穩定場發生器，按老張的說法，能在佩戴者受到高強度精神衝擊時，一層‘緩衝層’，爭取反應時間。原理…是參考了您上次的古法裏關於‘守神靜心’的描述，結合了一些現代生物電技術。”
    他將其中一套推向李如玉“雖然比不上您的境界，但聊勝於無。您看看，能否用得上？”
    李如玉拿起那枚薄如蟬翼的耳機和金屬圓片，指尖感受著其精密的工藝和微弱的能量波動。她嚐試著將一絲極其微弱的內息注入金屬圓片。
    嗡…
    金屬圓片表麵瞬間亮起一層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極其穩定的淡金色微光，形成一個微弱的力場，將她注入的那絲試探性的內息波動輕柔地“推開”並穩定下來，沒有引起任何紊亂。
    李如玉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種穩定效果，雖然在她看來還很初級，但其原理方向卻與她所知的某些古法守神秘術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更偏向於物理層麵的防護。現代科技，有時確實能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
    “尚可。”她給出了評價，算是認可了其價值。隨即將耳機和圓片收好。
    鹿玖鬆了口氣，也將自己的那份裝備貼身收好。多一層防護，便多一分保障。
    窗外的灰白色越來越明顯，雲層被染上了淡淡的金邊。飛機開始緩緩下降高度。
    李如玉重新將目光投向舷窗外那即將破曉的天際，清冷的側臉在晨曦的微光中顯得格外沉靜。她忽然開口，聲音很輕，仿佛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身邊的鹿玖聽
    “此戰過後，回京…朕想吃你做的陽春麵。”
    鹿玖先是一愣，隨即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間湧遍全身，驅散了高空所有的寒意。他轉頭看向李如玉沐浴在微光中的側影，那清冷的輪廓似乎也柔和了幾分。這不是命令，甚至不是要求，隻是一個簡單的、帶著人間煙火氣的願望。
    他用力點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堅定“好！等回去，臣給您做一大碗！多加蔥花！”
    李如玉沒有回頭，但鹿玖清晰地看到，她那清冷如玉的耳廓，在破曉的微光中，似乎染上了一層極淡、卻真實存在的暖色。
    飛機穿透雲層，下方斯堪的納維亞半島蜿蜒的海岸線和沉睡的城市輪廓，在晨光熹微中逐漸清晰。冰冷的波羅的海在望，那座隱藏著罪惡與謎題的工業島，如同蟄伏的巨獸，靜靜等待著利刃的降臨。
    而破曉的微光，正照耀著並肩而立的磐石與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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