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彌漫著食物最樸素的香氣。最終，那碗麵還是在鹿玖“不經意”的搭手下完成了。李如玉負責了大部分“指揮”工作——何時下麵，何時下蛋花，何時放入翠綠的青菜和粉嫩的蝦仁，她盯著鍋裏的眼神，比審視奏折還要專注。鹿玖則默契地充當了“禦前執行”，精準控製火候，適時撒入鹽粒，最後滴上幾滴提味的香油。
    兩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麵被端上餐桌。清亮的湯底，細白的掛絲，金黃的蛋花，翠綠的青菜，粉白的蝦仁，簡單卻透著用心。
    兩人相對而坐，安靜地吃著麵。沒有言語，隻有細微的碗筷碰撞聲和吞咽聲。經曆了北歐的生死搏殺和實驗室的冰冷殘酷，這碗尋常的家常麵條，此刻吃在嘴裏，竟有種難以言喻的溫暖和踏實，仿佛能將所有血腥和寒意都衝刷幹淨。
    李如玉吃得很慢，但將一碗麵都吃完了，連湯都喝了不少。暖食下肚，她蒼白的臉上終於泛起一絲極淡的血色，眉宇間的倦意也似乎被驅散了些許。
    吃完麵，鹿玖搶著收拾了碗筷。等他洗完碗從廚房出來，發現李如玉並沒有回房休息，而是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腰背挺直，目光落在窗外城市的夜景上，似乎在沉思，又似乎隻是在放空。那份屬於帝王的沉靜氣場重新回歸，但不再像以往那般帶著拒人千裏的寒峭，反而有種風暴過後的寧定。
    鹿玖沒有打擾她，隻是去書房拿來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和一疊文件，在她側麵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安靜地處理起積壓的公司事務。屏幕的光映著他認真的側臉，鍵盤敲擊聲清脆而規律。
    一時間，客廳裏隻剩下兩人清淺的呼吸聲、鍵盤敲擊聲和窗外遙遠的城市噪音。一種無聲的默契和安寧在空氣中流淌，仿佛他們早已習慣了這樣並肩而又各自忙碌的相處模式。
    不知過了多久，李如玉忽然開口，聲音打破了寧靜，卻並不突兀“公司近日情況如何？”
    鹿玖從屏幕前抬起頭，看到她依舊望著窗外，但顯然注意力已經收了回來。他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坐直身體，簡潔地匯報“一切順利。北歐那邊，和維京物流的合作已經步入正軌，第一批訂單正在出貨。國內，‘磐石之盾’政府訂單的生產線滿負荷運轉，民用芯片的市場份額又提升了兩個點。另外……”他頓了頓，語氣稍微凝重了些，“技術部根據我們從實驗室帶回來的那些碎片數據和‘源質’能量殘留特征，正在進行逆向分析和模擬，希望能找到更有效的防禦手段，尤其是針對精神層麵的攻擊。”
    李如玉微微頷首，對這個進度表示滿意。她轉過目光，看向鹿玖“‘先知’線索，可有進展？”
    提到這個隱藏在暗處的敵人，鹿玖的神色也嚴肅起來“秦海動用了所有能用的渠道，包括一些……非常規的。但目前反饋回來的信息很少，隻知道‘先知’這個代號在極少數頂尖的灰色情報圈裏流傳，據說其存在非常古老，行事極其隱秘，幾乎從不直接露麵，都是通過像彼得森那樣的代理人行事。北歐實驗室被毀，對他肯定是個沉重打擊，但想憑此挖出他的根，很難。”
    “蟄伏之蛇，方最致命。”李如玉眸光微冷，指尖在沙發扶手上輕輕一點，“此次打草驚蛇，他必不會善罷甘休。令秦海，重點排查國內所有可能與‘源質’或精神力異常研究相關的項目、資金流向，尤其是近期突然獲得不明巨額資助或研究方向發生詭異轉向的。‘先知’損失一巢，短期內或會急於尋找替代品，或……加速其他計劃。”
    “是！我馬上安排！”鹿玖心頭一凜，立刻意識到李如玉判斷的精準性。敵人吃了這麽大虧，絕不會無聲無息，要麽報複，要麽加速，必須提前防範。
    正事談完，客廳內的氣氛又恢複了安靜。鹿玖看著李如玉依舊有些蒼白的臉色，忍不住道“娘娘，您傷勢未愈，這些勞神的事暫且放一放，先好好休養……”
    李如玉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看穿了他的擔憂，淡淡道“朕自有分寸。”她頓了頓，忽然轉移了話題，語氣平淡無波，“明日早餐，朕想喝粥。”
    鹿玖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是……點餐？他立刻點頭“好！白粥？還是加些蓮子百合？安神靜心。”
    “清粥即可。”李如玉說完，便站起身，似乎不打算再交談，向自己的臥室走去。
    走到房門口，她腳步微頓，卻沒有回頭，隻是聲音清晰地傳來“你也早些休息。傷，亦需靜養。”
    說完，便開門進了房間，輕輕關上。
    鹿玖獨自站在客廳裏，耳邊回響著她最後那句聽起來像是命令、實則帶著關切的話語，嘴角忍不住一點點揚起，最終變成一個傻乎乎的笑容。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有些隱痛的手臂，心裏卻被熨帖得滿滿當當。
    他收拾好電腦和文件，也回了自己房間。洗漱完畢，躺在熟悉的床上，身體的疲憊和暗傷帶來的酸痛漸漸泛起，但精神卻異常鬆弛。合租屋裏一片寂靜，他能隱約聽到隔壁房間傳來極其細微的、平穩的呼吸聲，知道她也安好地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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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知道她在隔壁的安心感，比任何安神藥都更有效。
    就在他意識逐漸模糊，即將沉入夢鄉之際，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發出極其輕微的震動。
    鹿玖瞬間清醒，警惕地拿起手機。是一條來自秦海的加密信息，隻有簡短的一句話
    “鹿總，剛截獲到一段經過高度加密的異常信號流，源頭疑似境內，內容無法破譯，但信號特征……與我們在北歐實驗室發現的‘源質’能量波動殘留，有百分之七十三的相似度。信號出現時間極短，定位模糊，正在全力追蹤。”
    鹿玖的睡意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盯著那條信息，瞳孔微微收縮。
    李如玉的預感是對的！那條蛇，非但沒有蟄伏，反而真的開始在國內有所動作了！而且速度如此之快！
    暗潮，已然湧動。
    他立刻回複“不惜一切代價，鎖定信號源！調動所有‘影子’，提高警戒級別！注意保密！”
    放下手機，鹿玖再無睡意。他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一角，望向窗外沉沉睡去的城市。璀璨的燈火之下，無人知曉危險的暗流已經開始悄然蔓延。
    他回頭看了一眼隔壁房間緊閉的房門，眼神變得無比銳利和堅定。
    無論來的是什麽，他都必須守住這個家，守住這片她認可的、難得的煙火人間。
    夜還很長，但守護者，已然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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