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界之眼的殘骸還在沙漠上燃燒，幸存的哺乳母親剛把幹癟的乳頭塞進嬰兒嘴裏。天空突然暗了——不是黑夜降臨，是所有的光被吸進某個針尖大的黑洞。
    “趴下！”洛桑的警告卡在喉嚨裏。
    沒有爆炸，沒有衝擊波，隻有一陣微風吹過營地。
    哺乳母親懷裏的嬰兒突然透明。小東西像褪色的水彩畫，從腳趾到頭毛漸次淡入空氣。母親驚恐地抓向虛空，卻連自己按在嬰孩後背的手掌也開始消散——
    先是皮膚分解成金沙般的粒子，接著肌肉纖維融成星塵飄帶，最後骨骼舒展成宇宙微波背景輻射裏的一道漣漪。整個過程寂靜得可怕，隻有她最後半個嘴唇做出的“不”字口型，凝在月光裏零點三秒才碎滅。
    洛桑的量子耳蝸突然灌滿噪音：
    沙沙…滋滋…
    像老式電視的雪花雜音，卻帶著令人發瘋的規律——
    “是她們！”獨臂戰士阿古達木指著天空某處。
    望遠鏡顯示，獵戶座星雲的輻射頻譜圖上，新出現了與哺乳母親腦電波完全吻合的波動曲線。那些溫柔的哺乳記憶，正以絕對零度的冰冷震蕩永恒回蕩。
    女嬰突然用鹿提俠的脊椎碎片劃破手掌。血珠拍在最近的黑曜石碑上，碑麵浮起細密銘文：
    “碳基生命形式檢測”
    “轉化程序執行中”
    字跡下方滲出青銅膿液，膿液裏沉浮著更多名字：
    巴特爾長老——已轉化為蟹狀星雲脈衝
    七名乳汁戰士——並入宇宙微波背景第71峰<09，頻率1420. hz7
    “他們在…廣播裏活著？”阿古達木的獨臂捏碎岩石。
    淨界之眼的本體從黑洞裏探出觸須。這次它沒發射光矛，隻是輕輕拂過沙丘——
    沙粒上的甲蟲化為無線電雜訊；
    枯草從的蜥蜴變作x射線餘暉；
    整支幸存的遷徙駝隊，連同背上的物資，靜默升騰成伽馬射線暴的譜線注釋。
    女嬰胸口的血洞突然共鳴。父親的脊椎碎片在她掌心發燙，嗡嗡震動著已故族人的“聲音”：
    巴特爾的呼喝變成蟹狀星雲脈衝
    哺乳母親的搖籃曲轉為宇宙背景嘶鳴
    洛桑臨終的數學咒罵化作了快速射電暴8
    “父親在…翻譯…”女嬰把脊椎碎片按在耳畔。
    當淨界觸須掃向碑林，女嬰做件瘋事——
    她拽出自己跳動的心髒，把鹿提俠的脊椎碎片狠狠插進心室！
    “來聽啊！雜種！”
    心髒與脊椎嵌合的瞬間，恐怖聲浪炸裂：
    所有被轉化的生命頻率被百倍放大
    巴特爾的脈衝變成超新星爆響
    哺乳母親的搖籃曲震碎青銅觸須
    淨界之眼第一次退縮了。那些連接巨眼的青銅神經索在聲波中崩斷，宇宙背景輻射的雜音裏突然混進異樣的溫暖——那是碳基生命存在過的證據，正在冰冷的虛空裏橫衝直撞。
    阿古達木抱起七竅流血的女嬰。她插著脊椎碎片的心髒裸露在外搏動，每次收縮都泵出星砂與血混成的光塵。沙漠上空懸浮著由億萬族人聲音編織的防護網，網上每道聲紋都在咆哮同一句話，那是女嬰用心髒廣播的終極悼詞：
    “我們曾是溫暖的血肉”
    “此刻是灼穿虛空的雜音”
    淨界之眼在聲浪中溶解成青銅雨。而宇宙深處，某個新生文明的射電望遠鏡突然接收到1420. hz頻段的歌聲——那是所有母親哄睡嬰兒的永恒頻率。
    7 氫元素21厘米線頻率，宇宙學重要觀測頻段
    8 持續僅數毫秒的強射電爆發，起源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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