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還沒有清理的廢墟往前走，拐過兩道彎，抵達巷子裏的下水道入口。
    拉開井蓋，直接跳下。
    紅順著昨天跟隨逃跑那人的路線，一路前進到惡臭足以掩蓋掉所有氣味後，才緩緩降下了速度。
    下水道很黑，但她看得清，就是有點臭，讓她鼻子喪失了作用。
    但，紅還有耳朵。
    紅的耳朵翹起，仔細捕捉著周圍所有聲音，同時壓低身體，潛入陰影繼續向前。
    “滴答。”
    水滴聲在安靜的下水道裏很刺耳，根據聲音回蕩的位置，紅很輕易地了解到了昏黑前路的變化。
    錯綜複雜的下水道網絡沒法阻礙她的腳步，她的耳朵沒有放過任何一道細微的聲響，直直朝有不屬於環境音的通路而去。
    七拐八拐，走出大概兩三公裏的距離後，紅頭頂的狼耳輕顫。
    離得近了，她聽見了人的聲音。
    一如既往，紅輕輕一跳扒住下水道的頂部，屏息凝神，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下水道雖七通八達，但路徑狹窄，能隱蔽的地方極為稀少。
    比起那散發惡臭味的水流，她還是覺得稍微幹淨一點的下水道頂部會更好。
    手上的黏膩觸感沒有讓紅的表情產生變化，她冷冷注視著前方拐角，藏在衣袖中的匕首已經做好了出鞘準備。
    “教主……我真的……”
    “今天的會議……要小心為上，我們……”
    交談聲逐漸靠近。
    “第七堂全滅了，這到底是真是假啊？”
    前方轉角，兩道並肩的人影走出，紅也在此時認清聽清楚了兩人的交談。
    “還能有假？教主都緊急召開會議了，那幾個出城參拜的長老也被喊了回來……”
    “長老也回來了？”
    “還沒，好像軍方那邊有了動作，今天對神獸居所的監管又嚴了很多，長老們要躲避他們的追捕，估計得等到後天。”
    “嘖嘖，那咱們教這是要變天了啊，第七堂可是實力不錯的啊，抓的祭品得有上百個吧，就這麽沒了……”
    兩道人影，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紅有些顧慮，是殺掉，還是放過？
    這裏，離地麵很遠，沒辦法帶走屍體，沒辦法提取記憶。
    但是這些人，毀掉了博士的家。
    博士的家，是紅的家，家被毀了，應該報仇。
    敵人必須得到懲罰。
    但是，會和博士的吩咐衝突……紅可以的。
    紅的思維很跳躍，剛剛下定決心，她便動了。
    紅色的陰影悄然落地，隨即貼地飛行般迅速衝到了還在交談的二人身前！
    毫無防備的兩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在與一對澄黃的瞳孔對視的瞬間，他們的脖頸上就已經出現了兩道深深的傷痕！
    一隻手都握不住的粗大脖子，這一下之後僅有一層肉皮還相連，讓他們的腦袋搖搖晃晃最後沒有掉下。
    “撲通。”
    兩人倒地的聲音重疊在一起，看得紅也是詫異。
    這兩人，怎麽這麽弱？
    比昨天的，弱了好多。
    如果是這樣，那紅可以做到更多，讓敵人付出更多的代價。
    紅眯起眼，甩掉匕首上的血跡，腿一掃，兩具屍體落入下水道那惡臭的水渠中。
    他們剛剛說會議，那說明，現在這裏，那些壞人還有很多。
    而且，都很弱。
    紅沒有猶豫，繼續向前。
    ……
    拜神獸教據點外圍，一場無聲的殺戮正在蔓延。
    星瀾城下水道錯綜複雜，惡臭的氣味和交錯的路線阻攔了所有想要剿滅拜神獸教的人，但也因此，拜神獸教的邪教徒也沒辦法對據點附近出現的事做出足夠迅速的應對。
    距離教會總部500米，下水道深處。
    “紅色……”
    高壯的男人捂著脖子，滿臉怨恨地伸出手指，指向了眼前的紅色陰影。
    他身上的毛發正在逐漸褪去，裸露出古銅色的皮膚和健壯到堪稱恐怖的肌肉。
    若他去參加什麽健美大賽，那鐵定能直接抱個大獎回來，隻可惜他出現的地方是下水道，邪教的領地。
    紅色的影子沒有再給男人說話的機會，寒光一閃，男人的食指高高飛起，隨後整個人都被踹進了路旁的水渠。
    “呼——”
    紅歎了口氣，聲音很輕，但也承載著她全部的疲勞。
    她有點累了。
    紅回頭看向自己來時的路，從那邊蔓延出來的，是連下水道積攢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穢物都差點沒蓋過的血腥味。
    一路走來，她記不清自己殺過多少人了，隻知道自己的手已然發僵，刀已然遲鈍。
    “紅，遇到了對手。”紅低下頭，右手蓋住左肩，將有些錯位的骨骼扳正。
    剛剛的壯漢，是第三個發現她存在的人，還是唯一對她進行反擊，同時傷到了她的人。
    雖然傷勢不重，但她現在感覺左肩很難受，很不舒服。
    紅蹲下，拿起匕首在水渠邊的粗糙石板上磨了幾下，濺起的微微火光點亮了她鮮紅的手指，顯然，已經被鮮血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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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很多時候，刀不夠快，她隻能用爪子，手指能輕易地刺入那些人的身體，這讓紅有點不習慣。
    這種奇怪的感覺，從昨天第一次見紅時就有了，世界變了，博士變了，她感覺自己也變了。
    “到極限了。”
    紅又磨了幾下自己的刀，已經心生退意。
    她是殺手，不是屠夫。
    殺手講究的是一擊斃命，屠夫擅長的才是屠殺，況且屠夫一次性殺十頭豬也會累得直不起腰，殺手一次殺幾十個人更是會累得離譜。
    何況，她還是以不發出太大動靜為目的動的手。
    “噠噠噠——”
    在紅想要隱藏自己，準備離開時，她聽到了奔跑的聲音。
    敵人已經有所反應，沒有給她更多的時間準備。
    拿起剛磨了兩下的匕首，紅主動出擊，向前衝去。
    “就在那兒！已經有好多同胞——”
    跑在最前方的男人兩眼放光，手電筒一樣的視線直接照向發出聲音的位置。
    就在他尋找敵人時，突然間一股寒意直衝脊背。
    “回來！”
    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身前，光芒照耀下，紅色的影子閃過，緊接著一道寒光自下而上劃破了他的衣服。
    若不是身後的人拉了他一把，他現在從胯下到臉已經被劃出一道極深的傷口了。
    一縷氣流吹起他的發絲，眼睛電燈泡一樣的男人一屁股跌在地上：“我，我，我還活著？”
    隻是沒有人理他，剛剛他身後的所有人都迅速向前，把他圍在了身後。
    不是為了保護他，而是為了包圍剛剛出手的人。
    “閣下，沒必要對我們這般敵視吧？”
    一位高挑的女人一步跨出，瞬間，周遭所有的黑暗都被驅散。
    磅礴的靈力如波紋一般一圈又一圈地擴散開來，讓人喘不過氣壓力化作實質性的壓迫，盡數壓向了她前方身穿紅色大衣的“人”。
    中階異能者便能掌握的靈力放出，結合女人的異能，照亮了整個下水道。
    黑暗被驅散，這時，女人包括她身邊的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前方的景象。
    那是一片地獄，讓他們都不由得膽寒的地獄。
    原本汙濁的下水道水渠中，黃綠色的流水已經被赤色染透，順著水渠一眼望去，數不清的浮屍飄蕩著，順著水流不斷漂遠。
    當看見血液的鮮紅蓋過水流的汙濁時，所有人都明白了他們眼前的人是怎樣的存在。
    所有人都不由得後退了兩步，兩腿開始打顫。
    領頭的女人原本還想和紅說上兩句，但當她看清對方的所作所為後，隻覺得腦袋裏的一根弦驟然崩斷。
    “我要你死！！”
    瞬間，她腦中血液上湧，雙眼中血絲暴起。
    起碼十四具屍體！還僅僅是在這一小段下水道裏！
    這個家夥……到底殺了多少她的同胞？？
    女人看向迅速準備後退，全身上下都被一件紅色大衣蓋住的人形，嘶吼出聲：“給我留下來償命吧！！”
    她張開手，精純的靈力匯聚，然後綻放出耀眼的色彩。
    白色的光芒如彩虹一樣被分割成七彩，又隨即匯聚在一起，持續不斷，引導著靈力一次又一次壓縮。
    熱量開始攀升，女人手掌前方的光芒更是掀起一陣又一陣的暴風！
    暴風吹起了她戴著的兜帽，露出她那張雖然姣好，但卻扭曲異常的臉：
    “流光…乍現！！！”
    “嗡————”
    蓄力的過程兩秒不到，女人手心的光，拉伸成一條筆直的射線向前而去。
    光芒閃耀，壓縮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光芒帶著恐怖的熱量吞噬了整條下水道通路！
    貫穿一切的光束足足持續了數秒才消散，女人喘著粗氣，收回手打了個響指，突然暗淡下去的下水道再次敞亮。
    “三長老，人不見了。”
    女人身後走出一名青年，他耳朵變大幾倍，目視前方說道：“剛剛我好像捕捉到了一絲落水聲，那人應該是跳進汙水逃跑了。”
    “嘖。”
    女人的臉上滿是陰狠，表情扭曲得不成人樣。
    她看著前方飄蕩在水流上的屍體，咬牙切齒道：“現在，回去，告訴教主，把你們看見的那人的所有信息都說出去。”
    為了防止毀掉同胞的屍體，她的光束並沒有去波及水麵。
    同胞因敵人的陰險而死去，他們的遺骸應當回歸神獸大人的懷抱。
    女人看向被染紅的汙水，深呼吸，眼皮狂跳。
    那人還是跑了，主動跳入汙濁的河流跑了，這承載了不知多少穢物的河流連她都不敢碰。
    而那個人，竟然毫不猶豫就跳了進去。
    這樣的家夥，絕對會是個大禍害，必須徹底鏟除！
    女人胸口起伏，調整許久才平複下自己的心。
    “紅色的人……”眯起眼，她開始回想自己剛剛看見的敵人的模樣。
    隻是對方很有經驗，全身上下始終藏在那身大衣下，沒有露出任何足以讓人產生印象的關鍵信息。
    “混賬……”女人的表情依舊扭曲，把所有的咒罵全部憋回心底。
    “哢噠。”
    必須，讓所有死去的同胞回歸神獸大人的懷抱，他們的屍體不應該被這汙穢的河流玷汙！
    至於那個紅色的家夥，教主會有辦法的。
    她扳斷了自己的食指，重新戴上兜帽，振袖朝前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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