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敵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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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再次立下大功的梅無劍,武安君翻遍府中存貨,竟找不出一件配得上這份功勳的賞賜。金銀綢緞對這位劍客而言如同敝履,官職爵位又受限於自己的權限。他索性喚出係統界麵,指尖在高級武器裝備欄連點三下——金光乍現三次,終於凝出一柄長劍的虛影,懸在半空微微震顫。
    武安君盯著麵板上“殺戮值:372”的數字直皺眉。攻打舞陽城時,弟兄們踩著屍山血海拚殺數日,大刀砍得卷了刃,長槍捅得變了形,到頭來隻攢下這點數值。
    原以為越往後越容易積累,沒想到反倒是杯水車薪。他輕歎一聲,看來這係統往後怕是指望不上了,終究還得靠自己一刀一槍拚出天地。
    除了長劍,係統還出了兩件物件。反曲弓的弓弦泛著暗銀色光澤,拉力遠超尋常戰弓,握在手裏沉甸甸的;匕首不過七寸長,象牙柄上雕著細密雲紋,刀身在燭火下流轉著刺骨寒芒。
    “這弓留下自用。”武安君掂了掂反曲弓,指腹摩挲著光滑的弓臂。以他如今能開三石弓的力道,尋常弓箭早已成了燒火棍,連帶那手百步穿楊的箭術都快荒廢了,箭囊裏的箭矢攢了不少,卻始終沒尋到一張稱手的弓。
    “大人,這、世上竟有如此寶劍?”梅無劍雙手捧著那柄五尺長劍,劍鞘是鯊魚皮所製,劍鋒透露出的寒意,讓他第一次知道,世上竟有如此寶劍。
    武安君也說不清劍的材質,隻知道是係統產出的複合材料,主打一個經久耐用。就像他那杆陪伴多年的長槍,曆經數場惡戰依舊鋒利如初,連槍杆上的花紋都沒磨平,握在手裏帶著生死與共的溫度。
    “你在舞陽策反萬啟榮,立下的是斷敵後路的大功,本該厚賞。”武安君拍了拍梅無劍的肩膀,“隻是眼下本官人微言輕,這劍算是聊表心意。對了,”他解下腰間匕首遞過去,“這物件可作短劍用,鋒銳得很,便贈與靈霄吧。”
    “屬下誓死追隨大人!”梅無劍捧著兩柄神兵,眼眶瞬間紅了。這般寶物,尋常將領見了都要眼紅,大人卻眼皮不眨地送了他和師妹。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起來吧,要你活著辦差。”武安君笑著拉起他,從懷裏摸出張千兩銀票塞進他手裏,太原錢莊出品,“這錢你看著花,打點眼線、收買人心,辦事總得有盤纏。”
    “大人放心!”梅無劍將銀票揣進懷裏,隻覺渾身血液都在燃燒。此刻就算讓他提著長劍殺到開封府,也絕不會有半分猶豫。他用力一拱手,轉身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武安君趕緊叫住他,看著對方眼裏熊熊的戰意,暗道莫不是賞賜太猛,反倒讓他失了分寸?這般激進,怕是容易折進去。
    “去郾城,跟師兄弟匯合!”梅無劍眼中閃著精光,“看看能不能助大軍一臂之力!”
    “千萬小心,不可暴露行蹤。”武安君叮囑道,指尖在石桌上輕輕點著,“打探消息為主,廝殺為輔,以自身安危為上。對了,臨穎、長社這些通往開封府的城池,也該安排人手紮下眼線了。”
    “屬下省得!”梅無劍再一拱手,青衫的衣角在穿堂風中獵獵作響,大步流星離去。
    休整兩日,武安君率領大軍快速北上。晨露沾濕馬蹄,朝陽把旗幟染成金紅色,隊伍像條長龍蜿蜒在官道上。他心裏清楚,必須在北元援兵抵達許州前入駐北舞鎮,否則舞陽的弟兄們就算白死了。
    北舞鎮本是扼守水路的軍鎮,原有守軍不過數百老卒,如今麵臨大軍壓境,守將拿著刀逼著鎮上青壯上城,勉強湊出一千多號人。這些臨時拉來的壯丁連甲胄都湊不齊,握著生鏽的鋤頭鐵叉,站在城頭瑟瑟發抖,風一吹就晃悠,像地裏沒長牢的莊稼。
    鎮子占地比舞陽城小得多,房屋多是簡陋土坯房,卻有著兩丈多高的城牆。青灰色的磚石縫裏長滿青苔,牆頭上的箭垛排列整齊,像顆生鏽的釘子牢牢釘在蚩水南岸,死死掐住蚩水與汝水兩條水道的咽喉。
    武安君勒馬立於鎮外土坡上,望著城頭飄揚的黑色狼旗,冷聲道:“準備雲梯和攻城車!”
    軍中的攻城車是匠營連夜趕製的,鬆木梯身被桐油浸過,能根據城牆高度調整節數,保證梯頂鐵鉤剛好搭在城頭垛口。北舞鎮早已嚴陣以待,箭樓上的弓箭手張弓搭箭,城下挖了丈許寬的壕溝。梅無劍的人手都去了郾城,想玩裏應外合是沒指望了,此番隻能硬碰硬。
    他掰著手指頭盤算,指節在掌心磕出輕響。不出意外,少則四天,多則六日,草原騎兵便會像烏雲般壓到許州。更棘手的是隨軍火藥越來越少,這便是火器最大的軟肋,再厲害的炮,沒了火藥也隻是堆廢鐵。
    “也不知道采薇姑娘如何了。”武安君忽然勒住馬韁,回頭望向南方。永州的方向被層疊山巒擋住,什麽也看不見。他想起李采薇那雙總是帶笑的眼睛,若是有李氏商行相助,火藥絕不會成難題,此刻大可對著城頭狂轟濫炸。
    永州的永興王府後院,李采薇正對著菱花鏡發呆。銅鏡裏的自己麵色蒼白,眼下帶著淡淡青影,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窗外傳來工匠敲打磚石的聲音,佛塔的輪廓已在遠處天際線隱隱可見,像個沉默的巨人,據說落成後,她便要遷居其中,日夜與青燈古佛為伴。
    小檀拄著梨木拐杖在院裏慢慢踱步,左腿還不敢使勁,走一步晃三晃。“小姐,那佛塔都有三層高了!”她聲音壓得極低,“聽送飯的婆子說,總共要建六層,越往上修得越快,估摸著下個月就能封頂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李采薇放下銅鏡,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帕子,“區區佛塔,還能困得住我不成?”可隻有她自己知道,被困在這方寸小院半步不得離,連往日最喜歡的算盤都懶得碰,那點從容早被磨沒了。
    好在她很快調整過來,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王府裏高手眾多,明哨暗崗比天上的星星還多,想逃出去難如登天。可到了城外佛塔就不一樣了,那裏偏僻荒涼,守衛必然不如王府嚴密,隻要對方稍有疏漏,便是脫身的機會。
    “小姐,那佛塔的窗戶都是鐵柵欄焊死的,連貓都鑽不進去。”小檀急得直跺腳,拐杖在青石板上戳出淺坑,“一旦關門上鎖,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她沒事就趴在牆角聽下人們閑聊,那些碎言碎語像針一樣紮在心上。
    “那能怎麽辦?”李采薇望著小檀還沒好利索的腿,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你若是雙腿完好,咱們或許還能拚一把。”上次小檀為了掩護她躲開巡邏護衛,硬生生從假山上摔下去,斷了腿躺了半個月,如今若是再被捉住,怕是連全屍都保不住。
    “小姐,要不今晚放火吧!”小檀咬著牙說道,眼裏閃過決絕,“我在屋裏點把火吸引他們來救,你趁機從後牆翻出去!”這是她想了好幾天的主意,火一燒起來,誰還顧得上看住她們?
    “你是真不怕死?”李采薇瞪大了眼睛,聲音都變了調,“放火燒王府,被抓到了,怕是想死都難!”
    “小姐逃出去就好啊!”小檀眼中閃著光,“去找武大人!他在唐州擁兵自重,肯定不怕永興王府!”
    “人家憑什麽收留我?”李采薇拿起梳妝台上的音樂盒,那是武安君送的,黃銅外殼上雕著纏枝蓮紋。她輕輕擰動發條,清脆的旋律像泉水般流淌出來,武安君的身影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穿著銀甲的樣子,捧著賬本皺眉的樣子,喝醉酒時紅著臉笑的樣子。他知道自己的處境嗎?就算知道了,會為了她南下嗎?
    思念一旦湧起,便如潮水般難以遏製,堵得她胸口發悶。李采薇望著窗外的圓月,喃喃自語:“若是你在,該多好。”
    “小姐你貌美又會經商,武大人得你相助,肯定如虎添翼!”小檀托著下巴坐在廊下,“你們一個有勇一個有謀,簡直是天作之合!”
    “胡說什麽呢?”李采薇臉頰騰地紅了,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不過是生意往來罷了。”
    “開飯了!”院門外傳來粗啞的喊聲,像破鑼在敲。
    李采薇起身開門,接過送飯婦人手中的食盒。那婦人滿臉橫肉,圍裙上沾著油漬,看她的眼神總帶著股陰沉沉的打量。如今除了送飯,院門常年用銅鎖鎖著,鑰匙由管家親自保管。她連搭話的興致都沒有,轉身回了屋。
    餐飯還算體麵,四道菜兩葷兩素,紅燒肘子油光鋥亮,清蒸魚冒著熱氣,隻是往日頓頓不落的白米飯,換成了黃澄澄的饅頭。李采薇和小檀都是江南人,自幼吃慣米飯,偶爾換換口味倒也新鮮。
    “喏,吃吧。”李采薇遞了個饅頭給小檀,自己也拿起一個,剛咬一口,鬆軟的麵香便在舌尖散開。
    “呸!什麽東西!”小檀突然啐了一口,捂著牙直皺眉,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這饅頭裏居然有竹子!差點把我的牙硌掉!”
    李采薇心中一動,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尖在唇上輕輕一點:“拿來給我。”她接過饅頭,果然在麵團裏摸到個硬物,圓圓的帶著棱角。借著掰開饅頭的動作,悄悄把東西捏在手裏——是一小節竹枝,長不過寸許,一端帶著個小小的木塞,像是特意嵌進去的。
    她不動聲色地走到窗邊,借著月光仔細打量,拔下木塞,用發釵輕輕一撬——竹枝“啪”地裂開,露出裏麵卷得像細煙般的紙片,薄得幾乎透明。展開一看,上麵隻有十個字,是父親李恒盛那熟悉的瘦金體:“莫急,保重身體,自有安排。”
    字跡力透紙背,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李采薇的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大顆大顆地砸在紙片上,暈開了墨跡。她不知道父親有什麽辦法,可父親向來言出必行,這般冒險送消息進來,絕不是空穴來風。
    “小姐,我們有救了!”小檀湊過來一看,激動得差點喊出聲,趕緊捂住嘴,眼睛亮得像兩顆星星。
    “小聲點。”李采薇抬手敲了敲她的腦袋,指尖帶著點顫抖,“你可別拖後腿,好好養傷才是正經。”
    “我知道!”小檀捂著腦袋傻笑,好久沒被小姐敲頭了,這熟悉的力道讓她心裏暖暖的。
    與此同時,蚩水北岸塵土飛揚,遮天蔽日。北元大將來穀銀奴親率八千精騎,從桓州日夜兼程南下,馬蹄踏碎了一路晨霜,盔甲上還沾著草原的風沙。他本可等中都的兩萬步卒匯合,卻按捺不住心頭怒火——他那寶貝兒子來穀良彥,那個從小含在嘴裏怕化了的獨苗,正是死在武安君手裏,連全屍都沒留下。
    “將軍,河對岸有逃兵!”一名騎兵指著水麵大喊,聲音裏帶著鄙夷。隻見數十名北元士兵慌慌張張地卸去鎧甲,把頭盔往水裏一扔,拚命往南岸遊去,水花濺起老高,像一群被趕下河的鴨子。
    來穀銀奴勒住馬韁,胯下的黑馬不安地刨著蹄子。他猩紅的眼珠死死盯著那些逃兵,像盯著一群螻蟻,若是沒有這滔滔河水阻隔,此刻就能揮師衝過去,把那些廢物剁成肉醬。“就地紮營!”他沉聲下令,聲音裏帶著徹骨的寒意,凍得周圍親兵都縮了縮脖子,“所有逃兵,全部捉拿,就地斬首!”
    “將軍,要不要搭橋?”下屬將領徒丹和輝問道,看著河水湍急的樣子,眉頭皺得很緊,“弟兄們日夜趕路,都快累垮了。”
    “不必。”來穀銀奴的目光掃過水麵,那些逃兵正拚命往對岸劃水,像一群掙紮的蛆蟲,“先讓這些廢物嚐嚐逃跑的滋味。”
    徒丹和輝看著河水中掙紮的士兵,忍不住勸道:“將軍,這般是不是太過了?他們畢竟是我大元的士兵,家裏還有妻兒老小等著呢。”
    “戰時逃兵,死不足惜!”來穀銀奴猛地一甩馬鞭,鞭梢抽在旁邊的樹幹上,打得枯枝簌簌掉落,“這是軍令!你想抗命嗎?”
    徒丹和輝還想再說什麽,卻被身旁的烏骨嘯風悄悄拉了一把,對方遞過來一個“別多嘴”的眼神。待來穀銀奴轉身去查看營地,烏骨嘯風才壓低聲音道:“和輝,你糊塗啊!戰時軍令如山,將軍正在氣頭上,你這時候勸他,不是往槍口上撞嗎?”他拍了拍徒丹和輝的胳膊,“將軍的兒子死在武安君手裏,他這是憋著一股火沒處發呢。”
    “可那是一百多條人命啊!”徒丹和輝指著水麵,那些士兵已快遊到南岸,“城池已破,他們不過是想活命而已。”
    “逃兵而已,殺了便殺了。”烏骨嘯風搖搖頭,叫來麾下校尉,“去,把渡河的都給我抓回來,一個不留。”
    北舞鎮的城頭上,武安君正望著北岸的動向。看到來穀銀奴下令斬殺逃兵,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轉身對親衛道:“把那些俘虜都拉上來,讓他們好好看看。”
    很快,數百名北元俘虜被押到城頭。當他們看到北岸的同伴被一一斬首,鮮血染紅了半邊河水時,嚇得腿肚子都軟了,不少人直接癱倒在地。
    “看見了嗎?”武安君的聲音在城頭回蕩,“這就是你們投降北元的下場!想活命,就給我守住這北舞鎮!”
    俘虜們麵麵相覷,眼中漸漸燃起求生的欲望。是啊,反正都是打仗,跟著誰不是打?至少跟著這位將軍,暫時還能保住性命。
    數十門火炮被陸續推上城頭,炮口直指北岸。武安君知道,他將麵臨出大盤山以來最凶險的一戰。之所以堅持帶騎兵北上,就是怕北元援兵把他當作首要目標——中路軍裏,辛表程和譚良弼是主力,唯有他這支偏師最容易被各個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