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係統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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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的廝殺依舊在繼續,刀刃碰撞的脆響、士兵的呐喊與瀕死的呻吟交織成一片,在空曠的天地間回蕩。武安君不過歇了兩炷香的功夫,便提著那杆染透鮮血的長槍站起身,帶著親兵再度殺上城頭——眼下每一分戰力都彌足珍貴。
離日落尚有一個時辰,河對岸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金鉦聲,“鐺鐺“的脆響穿透了戰場的喧囂。來穀銀奴下令收兵,並非心慈手軟,而是眼瞅著攻城車已被轟得七零八落,斷的斷、裂的裂,僅靠雲梯根本無法對城頭形成有效威脅。
來穀銀奴在帥帳中焦躁地來回踱步,帳簾被風掀起,露出外麵灰蒙蒙的天,最終猛地一拍案幾:“連夜趕造更多攻城車!必須盡快耗光他們的物資和力氣,我看他們還能撐到幾時!“
武安君站在城頭,腳下暗褐色的血漬早已凝結成塊,踩上去黏糊糊的,混著碎骨與布片,一股濃重的腥甜氣息直嗆喉嚨,讓他胃裏一陣翻湧,幾欲作嘔。
北舞鎮的俘虜被士兵們驅趕著上城打掃,他們佝僂著身子,將層層疊疊的屍體與殘肢斷臂拖到城下,木車碾過屍堆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聽得人心頭發緊。
唐州軍戰死的士兵被一一登記在冊,姓名、籍貫、所屬營隊都寫得清清楚楚,遺體被小心地抬到城外空地上焚燒,青煙裹脅著焦糊味飄向天際,與暮色交融在一起。
骨灰被仔細地裝在陶罐裏暫存,武安君低聲承諾,日後定會尋塊風水寶地安葬他們。至於北元士兵的屍體,則被直接拋到城下,真要是鬧起疫病,誰也別想好過,這點默契,雙方倒是心照不宣。
第一天的戰報擺在案頭,墨跡仿佛都被血浸透了:戰死一百二十三人,重傷二百餘,輕傷逾五百。武安君捏著紙頁的手指微微發顫,指節泛白,好在有係統藥物加持,輕傷者大多能撐過來,隻是那些重傷員能不能再上戰場,就得看命硬不硬了。
整個北舞鎮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這樣的傷亡遠超所有人的預料,城頭上,有士兵望著城下的屍堆發呆,眼裏的恐懼像潮水般漫上來,漸漸淹沒了最初的豪情——他們開始懷疑,這北舞鎮到底守不守得住。
武安君盯著係統麵板瘋狂抽取,指尖在光屏上劃過殘影,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藥物,我需要更多的藥物。現在他眼裏隻有藥物,其他雜物都成了礙眼的擺設。若不能讓傷兵盡快歸隊,北舞鎮撐不過下一輪猛攻。
來穀銀奴的營地裏同樣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連風都帶著一股鐵鏽般的氣息。北元軍戰死與重傷者超過一千,虎蹲炮的霰彈在近距離撕開了他們的防線,留下一地狼藉,可他仗著身後上萬騎兵鎮場,根本不怕士兵嘩變,眼中隻有一個念頭:不計任何代價,盡快破城。
接下來的三天,北元士兵像瘋魔般撲向城牆,一波接著一波,從未停歇。更多的攻城車與投石機投入戰場,石彈砸在城磚上迸出火星,“轟隆“聲不絕於耳,從日出到日落,攻勢幾乎沒有半分減弱。唐州軍的戰損已接近一半,連最早一批的輕傷員也裹著滲血的紗布,咬著牙衝上城頭。
武安君一槍刺穿麵前北元將領的咽喉,滾燙的血濺了他一臉,他猛地將屍體摜下城頭,“砰“的一聲砸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丹田中的真元早已耗盡,此刻全憑一身蠻力廝殺,手臂上的舊傷又裂開了,鮮血順著槍杆滴落在腳邊,在地上暈開一小片紅。
終於,鳴金聲響起,像一道赦免令。北元士兵如退潮般散去,武安君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癱坐在地,渾身像被抽幹了力氣,連抬手擦去臉上血汙的勁都沒了。
“大人,咱們明日還能上城作戰的,不足六百了。“狂風捂著受傷的手臂走過來,紗布早已被鮮血浸透,血色透過布料暈開一大片——今日他被敵將一刀劈中,幸好鎧甲擋住了大半力道,否則整條胳膊怕是都得廢了。
南門如此,東西兩門的情況也差不多。這幾天北元的攻勢太猛,像狂風暴雨般,若不是火炮撐著,城頭早被攻破了。
“暫且分作兩班,輪替作戰。“武安君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每說一個字都覺得喉嚨生疼,“沒有人可以從日出一直戰鬥到日落,我也不行,無論多艱難,都得給士兵恢複體力的機會,否則就是自取滅亡。“
現在整個唐州軍,能夠作戰的不足兩千之數,戰損已經超過一半,到現在依舊保持著戰鬥力,這樣的隊伍,放眼整個天下,也是數得著的精銳。
唐州軍即將完成蛻變,可首先得活下去,若是最終北舞鎮失守,這樣的戰績又有何意義?不過是史書上一段無關痛癢的記載罷了。
\"從俘虜中,抽調人手補充,補充到七百人。\"武安君望著暮色中的城牆,眉頭緊鎖,“三百人守一麵城牆上,麵對如此攻勢,難免捉襟見肘,必須再加些人手。“
“大人,彈藥,隻夠兩日之需了!“汪誌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比誰都清楚,一旦沒有火炮的支援,他們根本守不住北舞鎮,這是他們最後的依仗。
“減少攻擊頻次,以霰彈射殺敵軍士兵為主!“武安君沉著應對,語氣不容置疑,若是連他都慌亂了,這城也就不用守了,“把每一顆彈藥都用在刀刃上。“
城外,北元軍中,也是一片死寂,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連續四天的強攻,戰損超過六千,卻依舊沒能登上城頭半步。這樣的戰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主將來穀銀奴。原本在來穀銀奴的計劃中,五天破城是必然的事,連帶第一天的準備,如今五天已過,卻連城頭都上不去,這讓他顏麵盡失。
“將軍,郾城多次求援,蒲仙將軍,快要撐不住了!“烏骨嘯風掀開帳簾,語氣帶著急意,“再不去救援,郾城怕是要丟了,到時候咱們可沒法向朝廷交代啊!“
“將軍,不如我率一支部隊,先往郾城支援蒲仙將軍!“徒丹和輝覺得,現在的北舞鎮根本沒有城破的跡象,再這麽耗下去,不知道具體會如何,隻會徒增傷亡,“您在此繼續攻城,我去就回。“
兩萬步兵的戰損已經超過三成,按照慣例,自然是要修整的,但是來穀銀奴很清楚,此時一退,前功盡棄,所有的犧牲都白費了。他們之所以遲遲攻不上城頭,就是吃了火炮的虧,越是如此,他越是要將那火炮弄到手,那是足以改變戰局的利器。
但是郾城現在隨時都可能丟失,這讓他有一種騎虎難下的感覺,進退兩難。原本來穀銀奴的打算,是以三萬大軍泰山壓頂,以雷霆萬鈞之勢掃滅唐州軍,再攜大勝迎戰襄陽軍。現在發現這唐州軍就是個石頭,還是塊硬石頭,直接崩掉了他的一顆牙,讓他進退兩難。
“明日,你我親自督戰,必須攻破北舞鎮!“來穀銀奴不甘心,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唐州軍,怎麽就能擋住他的三萬大軍?他就不信這個邪。
徒丹和輝跟烏骨嘯風對視一眼,眼中充滿了無奈,可卻又不得不執行軍令,誰讓他是主將呢。
第二天的攻勢來得更加猛烈,北元步卒中最精銳的士兵都被挑了出來,往城頭發動一波又一波如同潮水般的攻勢,很多將領都不得不帶著親兵往城頭衝殺,身先士卒。
唐州軍守著的北舞鎮,就像驚濤駭浪中的礁石,一個浪花打過去,好似被擊潰了一般,搖搖欲墜。可一旦浪花過去,又頑強地鑽了出來,無論北元士兵如何拚殺,始終不能在城頭站穩腳跟,隻能一次次被打下去。
汪誌新根本顧不上節約彈藥,虎蹲炮的響聲就沒有停過,“砰砰“的轟鳴此起彼伏,就連重炮都被退下來換霰彈,若是城池丟了,還要火藥有個屁用?留著也成了敵軍的戰利品。
這是開戰以來最淒慘的一天,武安君麾下戰損超過八百,而北元軍隊付出了兩千多的戰損,幾乎是一比三。麵對北元軍隊中的精銳步兵,能夠打出這樣的戰損比,絕對是一件值得吹噓的事。可武安君麾下將領幾乎人人帶傷,杜老三跟盛宜德更是重傷,徹底退出了戰鬥,能不能活下來都難說。
城牆下麵,堆積如山的鎧甲,都是從北元士兵的屍體上扒下來的,唐州軍士兵都被武裝到牙齒,隻要有看中的,隨意取用,此刻保命最要緊,誰也不會在乎鎧甲是不是嶄新的。
“廢物,都是廢物!“來穀銀奴在帥帳中怒罵,將案幾上的東西掃了一地,“兩萬步兵折損近半,居然都沒拿下北舞鎮,一群飯桶!“這樣的損失,讓他承受了極大的壓力,朝廷那邊怕是已經收到消息了。
現在來穀銀奴麵前隻有兩條路,要麽在北舞鎮死磕到底,要麽現在就立刻撤離支援郾城,沒有第三條路可選。眼下這支兩萬人的步兵,折損近半,戰鬥力實際上還剩不到三成。派出去攻打城池的都是其中精銳,剩下的一萬人中,基本都是臨時拚湊的隊伍,連像樣的鎧甲都沒有,戰鬥力堪憂。
此時若是分兵,給的少了,連郾城都到不了,肯定被辛表程一口吃掉。給的多了,他又拿什麽攻打北舞鎮?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來穀銀奴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下令:“明日,繼續攻擊!“
第二天,進攻的號角再一次響起,尖銳的聲音刺破長空。武安君看見很多身著布衣,或者穿著零散拚湊鎧甲的士兵衝過來,就知道對麵的精銳已經打光了,這是開始派炮灰上來消耗他們的戰力了。
但是很遺憾,武安君麾下有精銳,但是數量少得可憐,大概隻有一千二百之數,這還是把恢複得差不多的輕傷員再次征調過來作戰的結果。
羽箭幾乎是不要錢一般朝下射去,對付這種沒有鎧甲的士兵,弓箭就是催命符,一箭下去,非死即傷。
看著士兵像割麥子一樣被收割,來穀銀奴心疼得滴血,卻還是咬著牙下令抽調一千騎兵下馬,他倒要看看,這城中究竟能頑抗到何時。
眼看著自己的精銳騎兵,在城頭被屠殺,像砍瓜切菜一樣,徒丹和輝再也忍不住,直接衝進帥帳去尋來穀銀奴。
“將軍,我們草原的勇士,並不擅長攻城。他們從草原南下,騎著心愛的戰馬為國效力,不應該死在城頭!“徒丹和輝帶著一絲憤怒,聲音都有些發顫,騎兵下馬,戰鬥力還不如那些精銳步兵,這是在白白送死。
他們麾下的騎兵,都是輕騎兵,以皮甲為主,隻在要害處覆蓋鐵片。跟那些不著甲的步兵比起來,肯定要強許多,戰鬥意誌也更悍勇。但是比起城頭的唐州軍,個個都籠罩在鐵甲之下,防禦力差得太多,根本不是對手。
“徒丹和輝,請執行軍令!“來穀銀奴好似賭輸的賭徒,雙眼猩紅,他已經無路可退,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你這麽做,死了這麽多悍勇的草原騎兵,怎麽跟朝廷解釋?怎麽跟他們的家人交代?“徒丹和輝氣得渾身發抖,這跟讓騎兵去送死有什麽區別?
“那是本將的事,與你無關!你若是不執行軍令,我現在就將你軍法從事!“來穀銀奴伸手摸向腰間的刀柄,眼神凶狠,真當他殺不得人嗎?
“將軍,和輝他也是為了弟兄們,一時心急說錯了話,我這就把他拉下去!“聞訊趕來的烏骨嘯風,一把拉著徒丹和輝就走,現在跟來穀銀奴死磕那就是找死,根本討不到好。
無論你是否有理,戰時也不能跟主將唱反調,殺了也是白殺,沒人會為你伸張正義。
“嘯風,我們草原的子弟,就這麽白白死了!“徒丹和輝被拉出門外,還在不甘地嘶吼,他指著城頭,不斷有屍體跌落,“他們本該在馬背上,收割那些漢人步兵才是,怎麽能夠用來攻城?這是對勇士的侮辱!“
“和輝,現在是戰時,你若是唱反調,肯定把戰事不利的罪名扣在你頭上!你我遵照軍令執行便是,倒是要看看,他最後如何收場!“烏骨嘯風也很不爽,但是現在跟來穀銀奴翻臉絕對不妥,隻能先隱忍。
當太陽一點點沉下去,最後一絲餘暉也消失在地平線,來穀銀奴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今天的死傷已經超過了三千。不過七日功夫,一支兩萬人的步兵精銳,就被打殘了,這樣的攻擊強度簡直駭人聽聞,他從未遇到過這樣頑強的對手。
來穀銀奴一臉頹色地坐在椅子上,他不知道,究竟還要多少時間,還要付出多少人命,才能拿下北舞鎮。
“蘇哈,剛才是不是沒有炮響了?“來穀銀奴突然反應過來,好像在日落前的一段時間,城頭的炮響就開始稀疏起來,最後更是一點炮聲都沒有了,死寂一片。
“將軍,是的,卑職剛才還在奇怪呢!“蘇哈是來穀銀奴的親兵校尉,負責守衛來穀銀奴的安危,時刻關注著戰場的動靜。
“快,傳眾將過來議事!“來穀銀奴跟打了雞血一樣,整個人都來了精神,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他們的彈藥終於耗盡了!
眾將顯然也發現了這個情況,待到來穀銀奴一說,都知道北舞鎮已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多久了。
“諸位,抽調所有的步兵精銳,明日,畢其功於一役!“來穀銀奴一甩數日以來的頹色,精神振奮地說道,無論付出多少代價,能夠拿下北舞鎮都是值得的。
就算丟了郾城又如何?隻要他能夠把這批火炮弄到手,獻給陛下,那就是天大的功勞,足以抵消所有的過失。
徒丹和輝跟烏骨嘯風對視一眼,暗道來穀銀奴時來運轉,也好,至少不用再拿騎兵的命去填了,那些可都是草原上最勇猛的兒郎。
果然,第二天城頭不過零星響了幾炮,隨即再也沒有了炮聲,徹底沉寂下來。
大批的北元士兵發了瘋一樣朝著城頭攀登,臉上帶著興奮的神色,建功立業就在今朝,拿下北舞鎮,他們就能得到賞賜,就能光宗耀祖。
越來越多的北元士兵登上城頭,來穀銀奴在高台上看得真切,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大局已定,北舞鎮終於要破了!
突然,一輛攻城車起火,火苗躥得老高,北元士兵起初不以為意,覺得很快就能撲滅。可接下來,越來越多的攻城車起火,火勢越來越大,根本無法控製,二十幾架攻城車全部燃燒起來,那火勢大得像一片火海,原本爬上去的北元士兵慌忙後撤,生怕被大火吞噬。
緊接著就瞧見雲梯也開始著火,熊熊燃燒,攻上城頭的北元士兵突然就成了孤軍,身後的通道都已經化作火海,他們回不去了,麵臨的隻有無情的殺戮。
武安君瘋狂在雜物中抽取,除了藥物之外,這幾桶汽油就是最大的收獲,他一直沒舍得用,就等著這一刻。
武安君一直藏著,直到現在才將其派上用場,把北元的攻城車跟雲梯焚燒殆盡。本就是木製的東西,被澆上汽油之後,燃燒的速度極快,火舌舔舐之處,瞬間就被點燃,根本來不及施救。
來穀銀奴看見這一幕,直接腦中一片空白,眼前一黑,隨即摔倒在地,暈了過去。
當來穀銀奴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失去了攻城車跟雲梯,麵對高達兩丈的城牆,他們根本無可奈何,隻能退兵。
“打聽清楚沒有,到底是為什麽起火?“來穀銀奴看向守在身邊的蘇哈,聲音虛弱,不搞清原因,他死不瞑目。
“是一種跟水一樣的東西,他們將其潑在攻城車上,然後再用火把點燃,火勢瞬間燃起,根本無法撲滅!“蘇哈心有餘悸地說道,他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隻聽逃回來的士兵說,有些士兵身上被潑到,直接就燒成了白骨,慘不忍睹。
“傳令下去,連夜打造攻城器械,明日繼續攻城!“來穀銀奴說完這句話,好似被抽幹了所有力氣,癱倒在床榻上,再也動彈不得。
“將軍,現在軍心渙散,士兵們怨聲載道,再發動攻擊,恐怕會引起嘩變啊!“蘇哈跪在地上,苦苦勸道。
他很清楚,現在不僅僅是士兵不滿,就連徒丹和輝這一幫實權將領也極為不滿,再這麽下去,軍隊怕是要散了。步兵已經折損大半,士氣半點也無,戰力十不存一,就連騎兵都損失超過兩千,整個大軍距離潰散隻有一步之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