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試探著看向院子時，卻看見大批傭兵個個無精打采地坐在院子裏，隨身的槍械都被隨手扔在附近。
    這絕不是傭兵該有的行為，除非他們遇到了什麽讓他們束手無策的東西，並且折磨的他們已經放棄了抵抗。
    我稍稍轉動了一下目光，就看到了坐在燈光底下的關白浩。
    他臉上的胡子顯然幾天沒刮了，胡茬密密麻麻，長短不一地貼在下巴和臉頰上，有一種不想打理的潦草。
    臉色更是難看，不是尋常的蒼白，而是泛著一層青灰，像是氣血不足，又像是被熬夜熬空了精神，整個人都帶著淡淡的倦意。
    他的眼窩已經深深陷了下去，眼下的烏青像塗了墨似的，格外明顯。
    原本有神的眸子此刻半眯著，眼皮沉重得像是隨時會耷拉下來，連眨眼的動作都慢了半拍。
    分明是幾天沒好好睡過的模樣，一股揮之不去的疲憊，連站著都像是在強撐。
    我悄悄從包裹裏扯出狙擊步槍瞄向關白浩的當口，黃堅營忽然喊了一聲“關白浩！”
    後者猛一抬頭的瞬間，也看見了我指過去的槍口。
    一瞬間，我扣動了扳機！
    指尖剛扣下扳機，對麵的傭兵就猛地側身，同時飛身撲向右側的斷牆。
    子彈擦著他的頭皮掠過，在身後的樹幹上打出一個深洞，木屑飛濺的瞬間，滿地傭兵齊刷刷舉槍，槍口焰火在夜色裏連成一片，密集的子彈像飛蝗般向我射來，地麵被打得塵土四濺，石子蹦跳著砸地飛起。
    我立刻蜷縮身體，貼著地麵向左側滾出七八米，避開正麵火力網的同時，右手摸到腰間的煙霧彈，卻沒敢停下動作。
    剛穩住身形，又有兩發子彈擦著肩膀飛過，我咬牙發力彈起身，彎腰向河邊發足狂奔。
    後背的戰術背心被氣流帶得翻飛，耳邊全是子彈破空的尖嘯，密集如雨的彈頭落在身後，每一步都像踩著炸開的塵土，鞋底甚至能感受到地麵被子彈擊中的震動。
    眼看距離河水隻剩一兩米，身後突然傳來榴彈特有的呼嘯聲。
    我根本來不及回頭，兩腳猛地蹬向地麵，身體像箭一樣向前撲出，直直向河裏落去。
    身體砸進水麵的瞬間，冰涼的河水裹住全身，還沒等我調整姿勢，河岸上就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榴彈爆炸的衝擊波推著河水翻湧，被炸開的鵝卵石像暴雨一樣砸進河裏，有的甚至擦著我的手臂沉向水底。
    我屏住呼吸，在紛紜湧動的水泡中拚命向下潛，直到後背貼住河底的淤泥才停下，雙手緊緊摳住水下的石頭和水草，任由上方的河水帶著碎渣不斷翻滾。
    緩緩流動的河水還沒恢複平靜，關白浩就帶著傭兵追到了河邊“擲彈筒！給我炸死他！”
    “給我住手！”
    黃堅營冷聲道“誰敢再動一下，老夫讓他生不如死！”
    關白浩厲聲道“姓黃的，你什麽意思？”
    黃堅營道“我和李天生現在是合作關係，就這麽簡單！”
    “你們合作？你覺得我是一個傻子嗎？”
    我雖然看不見關白浩的表情，但是明顯聽出了他聲音裏的殺機。
    黃堅營畢竟是曉天樓的供奉，和我也沒有什麽交集，之前還幫助關白浩抓我的人，現在告訴他兩個人是在合作，確實不怎麽可信。
    黃堅營慢條斯理道“想要走出這片死地，我和李天生必須合作！”
    “這……”關白浩微微猶豫的當口。
    黃堅營忽然喊道“李天生出來吧！老夫以人頭擔保，關白浩絕不會傷你！”
    黃堅營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可我的第一反應不是起身，雖然我在河底憋得胸口發悶，但是也沒著急上去，先慢慢鬆開摳著石頭的手，再小心翼翼挪開抓著水草的雙手。
    水草的根須還纏在指縫間，我輕輕扯了扯，才徹底脫離河底的支撐。
    水流立刻裹住我的身體，帶著我順著河道往下滑動，速度不算快。
    身體隨著水流輕輕起伏，冰涼的河水貼著臉頰流過，我能清晰感覺到河底的碎石偶爾蹭過腳踝。
    剛順著水流挪開幾米遠，岸上突然傳來密集的槍聲，響成一片，子彈射進水裏的“噗噗”聲就在耳邊，激起的水花濺到臉上。
    我立刻屏住呼吸，讓身體沉得更低些。
    心裏一陣發緊，要是剛才沒及時離開，還留在原來的位置，現在早就被這些子彈打成篩子了，水流還在帶著我向前滑，我死死盯著水麵上的動靜。
    我趁著槍聲亂響的當口再次往下挪動時，卻聽見黃堅營猛地探手揪住關白浩的衣領，眼神死死盯著對方，胸口因劇烈起伏，每一個動作都透著不容置疑的暴怒。“關白浩，你當我的話是放屁嗎？”
    “我必殺李天生！你給我走開！”關白浩絲毫沒給黃堅營麵子，擋開了黃堅營抓著自己的手。
    “河水沒有異動，他往下遊去了！”
    我聽見有人向我靠近時，本能地想要遊上岸，卻沒想到自己會摸到一具被水草纏住的屍體。
    我故意在屍體的方向使勁蹬了幾下水，掉頭就向河對麵遊了過去。
    我身形剛動，身後就傳來了一聲巨響，緊接著，我又隱隱約約地聽見有人在喊“對麵有人！是個之前的那個人！”
    “開火！”
    剛紮進草叢沒兩秒，河岸上的槍聲突然炸響，密集的子彈像瘋了一樣掃過來，耳邊全是嗖嗖聲。
    我死死趴在草叢裏，隻能看見一道道子彈穿梭的光影在空中飛速急掠，有的擦著草葉飛過，有的釘在不遠處的樹幹上，卻根本看不清岸上傭兵的位置。
    現在哪還顧得上會不會暴露位置，我猛地翻身滾回河邊，雙腳在水裏連著蹬了兩下，借著反作用力貼到村子一側的河床上，後背緊緊抵著濕滑的岸壁。
    右手飛快摸向腰間的手雷，手指扯開保險栓的瞬間，手臂用力一揚，手雷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重重砸向岸上槍聲傳來的方向。
    “小心！是手雷！”
    “轟！”
    幾秒鍾之後我就聽見岸上傳來了一陣石塊亂飛的動靜，岸上傳來關白浩氣急敗壞的吼聲，聲音裹著怒火炸開“給我炸！把整個河道炸翻過來，別讓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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