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
    我不等女詭說完就搶先道：“別急著否認。你老說在這村子裏都過了好幾代人了，那我就納悶兒了，你們家祖墳在哪呢？還有祠堂，咋連個祠堂都沒有呢？再說說耕地，祖祖輩輩種地的人家，肯定得有自己的地吧，你們家幾輩子都種哪塊地啊？
    這些可都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少了哪個都不像在這兒紮根好幾代人的樣兒。”
    我在村裏走動的時候就發現了一個問題，村子當中雖然房舍俱全，附近卻沒有墳地。
    按照古人的習慣，先人下葬的地方一般離村子不會太遠。畢竟大家都講究個落葉歸根，後輩人掃墓祭祀也方便。可我在這附近找了個遍，愣是沒瞧見一座墳塋。
    要知道，雖然有些少數民族有水葬、洞葬的習俗，但咱們漢人不一樣。古時候，漢人絕不會把先祖的遺骸送進山洞，或是丟進河流。
    漢人都堅信入土為安，得找塊合適的地兒，讓老祖宗安穩長眠。逢年過節，後輩也好去祭拜，跟老祖宗說說家裏的事兒。
    但現在這情況，附近連個墳頭都沒有，實在太奇怪了。
    更關鍵的是，雖說這個村子如今已一片荒蕪，但按常理，附近理應留存曾經耕種過土地的痕跡才對。
    畢竟，農耕是維持生計的根本，村民們過去肯定得在周邊開墾土地種植作物。然而，村子內外卻全然不見這類痕跡，著實令人費解。
    倘若有人猜測他們把土地開辟在荒山之中，那就更不合乎常理了，土地距離村落太遠，對耕種極為不利。
    且不說往返耗費的時間和精力，光是日常打理就困難重重。再者，荒山之中野獸出沒頻繁，極易遭到破壞。
    對於靠土地吃飯的村民而言，選擇這樣遠離村子的土地耕種，無疑是自找麻煩。正常情況下，誰會把土地挪到偏離村落的地方？
    女詭愣了半天才說道：“我們……我們的土地在山頭那邊，不對！好像是在這邊！也不對！”兩個方向指了指，也是越來越沒有底氣了。
    我沉聲道：“你說不出來了吧？我問你一個最簡單的問題。你對自己小時候的事情，能想起來多少？”
    “我……”女詭搖頭道：“我想不起來……什麽都想不起來。”
    我再次說道：“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一個事實，苗老二不是人，而是一具被蛇類奪舍不成的屍體。他從出生開始就是半人半蛇。”
    我說的這些話，大部分都是我的猜測，準與不準，我無從考證。但是有一點我很清楚。就算我說的全都是假話又能如何？隻要女詭相信我的話，我就成功了。
    我飛快地說道：“‘前不栽楊後不栽柳’這句話，你聽過吧？苗老二為什麽非要在門口栽上一棵楊樹？那是有人想要加重苗老二家裏的陽氣，用來鎮壓苗老二。”
    “苗老二本身是妖，隻有鎮住他，他才能始終保持著人形，否則，他一旦妖化，就會把村民全部屠光。到了那時，布置這個村落的意義也就沒了。”
    女詭醒悟道：“你是說，我們整個村子都是被人挪到山裏來的？我不……”
    我沒等她說出“我不信”，就厲聲道：“你殺了苗老二對不對？你把他的屍體扔在哪兒了？你完全可以把屍首找出來，看看他的身子是不是蛇形！”
    “我……”女詭忽然想到了什麽，猛地一轉身衝向墓穴的一角，飛快地挖了起來，短短片刻之後就從墓穴的角落裏挖出了一具屍體。那具屍體的骨骼大致上與小寶的屍骸相似，但是肋骨卻像是魚刺般細長鋒利，排列也極為密集，看上去就像是一塊腐爛的蛇骨。
    女詭失聲驚叫道：“怎麽會這樣？”
    我趁機說道：“還有一點，你應該很清楚。當初，你丈夫究竟把小寶埋在了什麽地方？”
    “我相公沒去埋小寶！”女詭淒然道：“小寶是我親手下葬的，被我埋在離家不遠的山坡上。”
    “可是他的屍體卻出現在了苗老二家門口的楊樹底下。”我厲聲道：“這就隻能證明，有人動了小寶的屍體。你丈夫是個文弱書生，他可以挖出小寶的屍體，但是他能在不被人發覺的情況下把屍體埋到苗老二家門口嗎？”
    “這個村裏唯一能做到這一點的就是苗老二自己。而且，他也有埋掉小寶的理由。他把小寶埋進楊樹底下，可以衝散陽氣，讓自己慢慢解脫出來，隻有這樣他才能擺脫陰神的控製，趁機逃脫。”
    一開始，我的確覺得是女詭的丈夫把人埋在了樹下，後來才發覺這個問題解釋不通。村民對他本來就不能完全接納，他在別人門前埋骨，一旦被人發覺，就可能惹來一身麻煩。
    不論我的臆測是對是錯，讓女詭覺得合理，才是最為重要的事情。
    我沉聲道：“這麽說吧！你所經曆的一切，都是有人在刻意安排。他要做的就是把你變成一隻怨魂，讓你來維護這間墓穴的正常運轉。”
    女詭尖叫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做？我跟他無冤無仇……”
    “但是，你身上有某種特殊的東西，也正是陰神需要得到的東西。”我厲聲道，“你比別人更容易變成怨魂，你也比別人更適合主持這個墓穴。至於，對方究竟想要幹什麽，我確實沒找到答案，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他在很早以前就已經開始著手布局，甚至你丈夫都是在他的指引之下踏入了絕域。”
    我凝聲說道：“他先是讓你們邂逅結合，然後一步步把你逼上絕路。古時候男尊女卑，你就算有一肚子疑問，也不敢去質問你的丈夫，以他的性格，更不會主動跟找你解釋。你就隻能做讓怨氣在心中發酵，最後變得怨氣衝天。”
    “不……”女詭僅僅說了一個“不”字就忽然改口，看來她已經開始相信我的話了。“他既然可以抹去我的一部分記憶，為什麽不幹脆給我製造一段記憶出來，非要弄出一個村子？”
    我說道：“製造記憶看似比製造村落更簡單，實際上也更不可靠。沒有特定的環境、特定的人出現在你身邊，你會認為那段記憶是真實的東西嗎？”
    “如果，所有人都告訴你，你的記憶全是來自於前世，或者僅僅是一個噩夢，你雖然還會為這段記憶黯然神傷，但是絕不會怨氣衝天。”
    我話音一頓道：“而且，把你變成怨魂的人，為的就是讓你在這裏產生怨氣。如果他單獨把你扔在這荒山裏，你是會被嚇得半死，還是會坐在荒山古墓裏繼續怨氣橫生？”
    我步步緊逼道：“還有一點，你可能一直都沒發覺。你殺掉村民的時候，他們是不是有什麽異樣？或者說，他們有什麽你沒法理解的舉動？”
    “他們……他們……”女詭好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我趁著女詭失神的當口，再次說道：“你當年殺人的時候，沒打散他們的魂魄吧？他們的魂在哪裏？”
    “我……我隻殺了人，可我不會打散魂魄……”女詭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厲聲道：“我可以告訴你，他們的魂魄都已經被人囚禁在屍骸裏了，為的就是讓他們源源不斷地產生怨氣。你生活在一個怨氣肆意滋長的地方，就算你本身不怨，天長日久也會心理扭曲。”
    我忽然伸手指向天空：“不信，你把墓穴天頂打開看看，那些人的屍體，全都被埋在你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