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舟在喬思家獨自過了幾天，準確來說，是熬了幾天。白天，她可以跑出去，去超市，去咖啡廳，去一切嘈雜的地方，用外界的喧囂掩蓋內心的空洞。但到了晚上，獨自一人的時候，她隻能把電視聲音調大一些，卻又不敢開得太響，怕吵到鄰居。
    第一晚，她嚐試吃過安眠藥幫助入睡，但還是會做夢，夢裏的場景讓她淚流滿麵。因為哭泣，她的鼻子呼吸不暢，可又因為安眠藥的作用使她無法睜開眼睛，那種瀕死的感覺讓顧沉舟心有餘悸。她不想再嚐試第二次，於是把安眠藥扔了。
    第二天晚上，她隻能把目光瞄準陳列櫃裏的酒。喝醉了可以入睡，哭了可以醒過來。至少，酒精不會讓她陷入那種無法掙脫的夢魘。
    喬思中午回來的時候，家裏還是一片漆黑。走進客廳，她隱隱約約聞到一絲酒精的氣味。
    “ayden，打開窗簾。”
    “好的，現在為您打開窗簾。”機械音響起，窗簾緩緩拉開。
    窗外陰霾的天氣並沒有給房間帶來多少光亮，但足以讓喬思看到沙發上趴得七零八落的顧沉舟。她走到茶幾旁，拿起桌上的酒瓶晃了晃，瓶子已經空了。
    連續的聲響將顧沉舟吵醒。她動了動僵硬的身體，血液不通使得她一時半會兒沒辦法起身。
    喬思腦補出顧沉舟這幾日都是爛醉如泥的狀態，不禁有些擔憂，“少喝點酒吧，自己就是醫生，酒精對身體的傷害你比我清楚。”
    等了會兒，顧沉舟坐起身，緩緩活動自己僵硬的雙臂，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沒喝多少，就一瓶紅酒而已，我的酒量你還不清楚嗎。”
    一瓶紅酒對顧沉舟來說還不至於醉倒不省人事。隻是昨天買到這瓶紅酒想回來試試味道，沒想到風味出乎意料的好，一杯接一杯就當飲料一樣全喝了。
    “你不要告訴我，這幾天你都窩在家裏喝酒。”喬思皺了皺眉，語氣裏帶著幾分責備。
    顧沉舟起身去給自己倒杯水潤嗓，語氣平靜：“你把我想的也太頹廢了吧。我隻不過因為晚睡，所以每天起床晚一些而已。”
    她一點都沒扯謊。每天起床後，她會去咖啡廳吃一個早午餐，然後去超市采購晚餐食材，再去公園散步呼吸新鮮空氣。回家後，她會看書、聽音樂、做有氧運動。等時間差不多，就開始處理食材，六點半之前一定會把晚飯端上餐桌。吃完飯，她會把一切收拾幹淨，再下樓去倒垃圾。
    她盡可能把清醒的每一個小時都安排得滿滿當當，一是為了避免胡思亂想，二是為了消耗自己多餘的精力。
    “隻是昨天喝了一瓶，就被你逮個正著。”顧沉舟指了指茶幾上的酒瓶，“我發現這個還不錯，今天再去買一瓶，你也嚐嚐。”
    看著家裏幹淨整潔的狀態，喬思沒有懷疑顧沉舟的話。她鬆了口氣：“好了，你趕緊去洗漱。然後咱們出去吃。”
    顧沉舟放下水杯，“你還沒吃午飯啊，怎麽不早說。我現在就去洗漱，很快。”
    確實很快，隻用了十分鍾，顧沉舟已經穿戴整齊，站在門口了。
    “你不化妝啊？”喬思感覺自己剛坐下，沙發還沒暖熱就該走了。
    顧沉舟拿出口罩，一臉無所謂：“帶個口罩就好了。怎麽，你嫌棄我啊？”
    喬思擺手否認，語氣裏帶著幾分調侃：“老天，我怎麽會嫌棄你，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
    “這話我怎麽感覺，你想占我便宜。”
    喬思立掌發誓，“那沒有啊。我舟可是盛世美顏，可惜姐姐太直了，不然我一定近水樓台先得月，那還有江...”
    喬思本想說，那還有江臨夏什麽事。話到嘴邊才驚覺說多了，想咽回去，但是沒刹住。
    顧沉舟自然清楚地捕捉到了那個字，心中一頓，但臉上依舊保持著平靜。她微微搖頭，故作嫌棄地撇了撇嘴：“嘖嘖嘖，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喬思幹笑兩聲，趕緊轉移話題：“走吧走吧，再晚餐廳該沒位置了。”
    顧沉舟跟江臨川告別後，江臨川確實如她所想，第一時間就把她離開江家的消息告訴了江臨夏。聽到顧沉舟出去旅遊後會直接回京都，江臨夏心中湧起的失落感幾乎將她淹沒。
    顧沉舟在江家時，江臨夏覺得她們之間還有一絲微弱的聯係。可顧沉舟走了，那最後的一點牽連似乎也斷了。江臨夏不知為何隱隱覺得，顧沉舟這次離開後，就再也不會回江家，以後她們的生活將徹底沒有任何交集。
    她讓助理把機票改最早一班，她想盡快回家，她要去親眼確認顧沉舟是不是真的不會再回來。
    由於年內機票緊張，頭等艙隻能改到一趟晚班機，江臨川去接她的時候還不停地打哈欠。
    “你天天十二點以後睡，我也沒見你多困，怎麽一來接我就困了。”江臨夏忍不住吐槽。
    江臨川揉了揉眼睛，語氣懶散：“大姐，那是兩個概念好不好。就好比玩一個小時和學習一個小時，當然是學習累了。”
    江臨夏懶得和他掰扯，打開手機隨意刷視頻打發時間。
    密閉空間內，看到別人打哈欠，鏡像神經元會產生移情作用，讓本體也會產生一種疲憊感。江臨夏現在就覺得疲憊，兩個人一前一後交替打哈欠。等車子開到市區，江臨夏實在受不了了，她讓江臨川停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去咖啡廳給兩人買咖啡和宵夜。
    點完餐後，江臨夏隨意找了個空座位坐下來等餐。座位旁邊是一麵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商場一層來來往往的行人。
    江臨夏拿出手機打發無聊的等餐時間。商場暖氣開得很足，她覺得有些熱，但帽子、眼鏡、口罩和圍巾都不能卸，不然很有可能會被人認出來。悶熱感讓人心底生出燥意，她放下手機，抬頭扯了扯圍巾，想讓頸間的熱氣散出去。
    目光不經意間向窗外看了一眼，卻讓她怔住。
    窗戶外，顧沉舟和喬思正說說笑笑地往商場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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