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顧沉舟態度強硬，普信男最後悻悻離開，暫時鳴金收兵。
    第二天是周六，之前顧沉舟已經和林初約好，今天去她那裏做心理診療。
    喬思今天休假無事可做，於是開車陪著顧沉舟一起過去，治療的時候喬思還是在外麵等待。
    春分已經過去，落地窗外的景色愈加青蔥翠綠，顧沉舟想如果不是來做心理診療，這裏還真是個喝下午茶的好地方。
    林初讓助理送了一杯洛神花茶進來，然後拿起桌上的病曆夾，走到顧乘舟身旁的沙發坐下。
    “喝點茶吧，有安神的功效。”
    顧沉舟點點頭，拿起桌上的茶杯，淺淺抿了一口。茶水溫熱，帶著淡淡的酸甜。
    “這幾天感覺怎麽樣？”
    “每天晚上還是會回到那些場景，但是最近那些場景變得更加……”顧沉舟凝眉思索用一個什麽樣的措辭比較好，“更加讓我身臨其境。”
    “可以具體描述一下嗎？”
    腦海中的暴力場麵以極快的速度不停掠過，持續地刺激著顧沉舟的視覺神經。她忍不住閉上眼，甩了甩頭，試圖將那些畫麵從眼前趕走。
    “之前我在那些場景中一直是以旁觀者的視角，可是最近兩天我好像開始和場景裏的人有了聯動。”顧沉舟目光失焦，好像瞬間回到夢中的場景，“她們用求救的目光看著我，然後被無情的射殺，倒在我的身旁。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們的血液飛濺在我的皮膚上......”
    林初一邊觀察顧沉舟的神情，一邊在病曆上快速記錄。看到顧沉舟眼中的驚恐以及身體呈現出的防禦姿態，她輕聲開口，將人從那些可怕的畫麵中拉回現實：“沉舟，那些都隻是夢，並不存在於真實世界。”
    “可是夢裏的場景太真實了，每天晚上都有好多人在我的夢裏死亡。尤其是aaina......”提到那個小女孩，顧沉舟的眼眶竟有些微微泛紅，“她幾乎每晚都會出現在我的夢裏，每當我快要抓住她的時候，身體就會莫名其妙的偏離原地，然後隻能無能為力的看著她倒在血泊中......我救不了她，永遠都救不了她。”顧沉舟的聲音也哽咽了起來。
    她暫停敘述，將喉頭的哽咽吞下去，“我覺得我是一個很糟糕的大人。那時候我救不了她，可現在我還讓她在我的夢裏一遍遍遭受痛苦。”
    林初輕輕拍了拍顧沉舟的膝蓋，“沉舟，這些都隻是夢。沒有人會反複的死亡，換個角度想想，那個小女孩現在已經脫離了痛苦，她可以不用再遭受到這個世界的任何傷害。你隻是醫生，不是神，不可能去拯救所有的人，你已經做到了所能做的一切。”
    她想到和顧沉舟最初兩次談話時，提到的一些關於小女孩的片段。“況且，你曾經還治好了她的爸爸。我相信，在你們相處的那些時光裏，也一定給她的生活帶來不少快樂。”
    顧沉舟抬起頭，想從林初眼中尋找到確切的答案：“真的嗎？我真的會給她的生活帶來一點點的快樂嗎？”
    “會的，她願意跟你分享最喜歡的零食，就證明她很喜歡你。小孩子的感覺最直觀明了，你能帶給她快樂，她就會願意親近你。”
    顧沉舟沉默了片刻，喃喃自語：“是嗎，那就好……”
    今天，林初依舊采用了催眠療法。顧沉舟雖然掩蓋的很好，但還是被林初看到深藏在眼底的疲憊。所以治療完成後，她沒有叫醒顧沉舟，輕手輕腳地從辦公室裏退出去。
    看到林初出來，等候在走廊沙發上的喬思趕緊起身詢問：“她怎麽樣？”
    “我們到那邊去說。”
    林初將喬思帶到三樓的茶水間，“喝些什麽嗎？”
    喬思搖了搖頭，此刻她隻想知道顧沉舟為什麽沒出來。
    “不用了，謝謝。沉舟她……？”
    “她沒事，我隻是讓她在裏麵多休息一會兒。”
    沒事就好。喬思鬆了口氣，緊繃的身體稍稍放鬆，緩緩靠回椅背上。
    “她現在情況有好轉嗎？”
    林初抿了下唇，看著喬思關切的目光，決定據實以告。
    “沒有，準確說比之前更嚴重。”
    嗯？喬思立刻傾身向前，一臉擔憂與疑惑地望向林初，“更嚴重？怎麽會這樣？”
    林初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由淺到深的解釋給喬思聽：“沉舟是經曆暴力事件而產生ptsd，因此，我采取的是一種名為tfcbt的心理治療方法。簡單來說，這種療法需要引導她回憶過去的片段，從最不痛苦的片段開始，逐步過渡到最痛苦的畫麵，然後配合催眠療法，對她現在已有的認知進行重構，改變與創傷相關的負麵信念。”
    喬思似懂非懂，有些不確定：“也就是說，她必須要不停的去經曆最不願意麵對的過去？”
    “沒錯，是這樣的。”林初點頭，“有句古話，‘解鈴還須係鈴人’。ptsd的繩結就在最痛苦的地方，必須找到它，直麵它，想辦法一點一點地解開。”
    喬思雖然終於理解治療的大概機製，但臉上是藏不住的擔憂——這樣真的不會把人刺激瘋嗎？
    林初看出了她的顧慮，繼續解釋：“這個過程是循序漸進的，心理治療師也會根據當時病人的情況，決定是否繼續情景暴露。在深入到最痛苦的片段時，病人會有情況惡化的感覺，但這也是一個必經的階段，沉舟現在就處在這個階段。”
    林初頓了頓，臉上隨即露出一絲不解：“不過在治療她時，我發現一點奇怪的地方......”
    “什麽奇怪的地方？”
    “最近幾次，在相同的治療方法下，她所做出的反饋......有些不一樣。”
    喬思並不了解心理學知識，林初所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能聽懂，但合在一起完全不明白，單從林初的表情判斷，她不清楚這種情況到底是好是壞。
    “這是什麽意思？對她的治療有什麽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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