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忌那張橫肉虯結的臉龐因憤怒而微微抽搐，昨日在朔風城錢宅裏吃的暗虧，至今仍讓裘忌胸中那股邪火如毒蛇般噬咬不休，恨不得立刻將那受辱的起因——陸覺碎屍萬段，方能泄心頭之恨。
    賈真將四人的神色盡收眼底，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麵輕磕，發出一聲清脆的微響，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中卻顯得格外刺耳。他臉上依舊掛著那商人特有的謙卑笑意，緩緩開口道：“四位前輩，賈某今日請各位前來，除了告知陸覺的行蹤外，其實……還有個不情之請。”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最終一咬牙：“這單追殺陸覺的生意，能否……就此作罷？”
    此言一出，如同一瓢冷水潑入滾油，茶鋪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商山四老皆是一愣，連最為暴躁的裘忌都忘了發作，隻是瞪大了眼睛看著賈真，以為自己聽錯了。
    裘通雙眉緊蹙，如兩柄出鞘的利劍，直指賈真，沉聲道：“賈二當家，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商山四老出道至今，雖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但立下的規矩便是言出必行，幾十年來，從未有過中途毀約的先例！況且，據我所知，當初要雇傭我等截殺陸覺，奪了他身上那封衡門之信，也是你賈二當家力主，向你們大掌櫃提議的吧？”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賈真臉上露出一抹苦澀至極的笑容，拱手道：“裘老前輩息怒，各位前輩有所不知。當初提議追殺陸覺，確實是賈某目光短淺，未能查清其底細。如今形勢已然大變，此人……此人委實殺不得啊！一旦貿然出手，不僅僅是與他背後之人結下死仇那麽簡單，四位前輩德高望重，賈某也不願看到各位因此受到無妄牽連，惹上滔天大禍！”
    他言辭懇切，不似作偽：“故而，賈某鬥膽，想請四位前輩高抬貴手，放過那陸覺一馬。當然，賈某絕對不會讓幾位前輩白跑這一趟，空手而歸！”
    說罷，賈真朝著身後微微努了努嘴。
    一直垂手侍立在他身後的一名機靈隨從會意，立刻躬身從隨身攜帶的包裹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紫檀木方盤，小心翼翼地端了上來，恭敬地擺在四老麵前的桌上。方盤之上，覆蓋著一塊鮮紅的綢緞。
    “這是……”裘無聞眼中閃過一絲狐疑。
    賈真伸手，輕輕一掀。
    “唰——”
    紅綢滑落。霎時間，一股濃鬱精純的靈氣混雜著數種異香撲麵而來，方盤之內，數種奇珍異寶靜靜躺臥，或晶瑩剔透如萬載寒冰，或霞光流轉似天邊初虹，或古樸無華卻暗蘊道韻，每一件都散發著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
    饒是商山四老之首，見多識廣的裘通，在看清盤中之物的刹那，臉色也不禁為之一變，瞳孔驟然一縮，呼吸都為之粗重了幾分！
    盤中之物，赫然是數枚極品靈石、一株千年份的“凝魄草”、三顆飽滿圓潤的“破障丹”，以及一塊拳頭大小、閃爍著土黃色光暈的“厚土元晶”！這些，無一不是修煉者夢寐以求的頂級資源，其價值之高，難以估量。若能妥善運用，莫說助他三位弟弟中的一位突破瓶頸，便是讓他自己嚐試衝擊更高境界，也並非毫無可能！
    “你們賈氏商會，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裘通強自定了定神，目光從那些寶物上挪開，重新落在賈真臉上，眼神銳利如鷹。眼前的東西固然誘人，但商山四老縱橫江湖數十載，靠的不僅僅是實力，更是那塊“言出必踐”的金字招牌。若今日就此罷手，傳揚出去，他們四兄弟的名聲何存？
    賈真自然明白裘通的顧慮，他深知這四位老江湖重諾勝於性命。但一想到陸覺背後那幾股若隱若現、卻足以讓整個賈氏商會灰飛煙滅的龐大勢力，他就感到一陣陣心驚肉跳，哪裏還顧得上什麽規矩。
    他臉上那點商人的精明此刻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近乎哀求的表情，聲音也帶上了一絲顫抖：“四位前輩，賈某知道此舉壞了道上的規矩，讓前輩們為難了。但請恕賈某直言，那陸覺，當真不是我等能夠招惹的存在！隻要四位前輩肯答應就此罷手，返回商山，任何條件，賈某都可與大掌櫃商議，盡量滿足！今日盤中之物，隻是賈某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等各位前輩回到商山之後，賈某……賈某定會再派人奉上一份與今日盤中價值相當的厚禮！”
    “雙份？！”
    雙份如此厚禮，其誘惑力，已然超出了他們能夠輕易拒絕的範疇！
    站在裘通身後，一直默不作聲的老二裘遠，那雙如同寒潭般深邃的眸子裏，此刻也漾起了清晰的波瀾，原本微微挑動的眉梢此刻更是揚起了幾分。老三裘無聞呼吸陡然粗重，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眼神死死盯著那空了的紅綢方盤，仿佛還能看到那些寶物的幻影，雙手在袖中已然緊握。
    至於性子最急的老四裘忌，更是雙拳緊握，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了半分，那張橫肉虯結的臉上，貪婪之色毫不掩飾，幾乎要滴出水來。“雙份……這賈二當家，當真好大的手筆！”裘忌心中嘶吼，若非大哥在此，他幾乎要當場拍板應下！
    他們卻不知，賈真為了湊齊這第一份厚禮，已然掏空了自己多年的積蓄，至於那“雙份”的許諾，更是將他未來十年在商會的份子都給預支出去了，甚至還要向族中庫房低頭賒欠。今日之事若不能成，他賈真在這賈氏商會，怕是再無立足之地！此刻，他麵上雖勉力維持著笑容，袖中的手心卻已滿是冷汗。
    裘通自然也看到了身後三位兄弟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神。他心中何嚐不清楚這些資源的價值？尤其是對老三、老四而言，或許就是他們此生突破當前瓶頸的唯一指望。他不禁想起多年前，自己衝擊術王巔峰、試圖窺探聖境門徑之時，正是這三位兄弟，將各自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修煉資源傾囊相助，甚至不惜耽擱了自身修為的精進，才助他一舉功成。想到此處，裘通素來堅硬如鐵的心腸，也不禁微微一軟，鼻腔中泛起一絲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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