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二兩還嫌少，不就是個破泥……”
    蠻族漢子粗獷的臉上肌肉抽搐，正要將那少女的警告頂回去，貶低那瓷豬幾句，身後卻冷不丁傳來一個略顯沙啞的少年聲音。
    “東西哪有強買強賣的。”
    聲音不大，卻像一盆冷水澆在漢子頭頂。圍觀的眾人紛紛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形略顯瘦削、麵容平凡無奇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站在人群邊緣，正緩步走來。他衣著樸素，看上去就像個尋常的遊俠兒。
    蠻族漢子勃然大怒，猛地轉過身，銅鈴般的眼睛凶光一閃，剛要破口大罵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多管閑事，喉嚨裏的話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硬生生卡了回去。他駭然發現，從那少年身上，一股若有若無卻精純至極的氣息彌散開來，如同一座無形的山嶽，壓得他胸口發悶。
    這是……真徒境！
    蠻族漢子自己乃是力徒境後期的修煉者，一身蠻力在自己的小部落中也是數一數二，但麵對真氣修煉者，尤其是已入真徒境的高手，他深知其中天差地遠的差距。同境界下，真氣修煉者憑借功法之利，往往能碾壓其他分支，更何況對方境界還隱隱高於自己。他額角滲出冷汗，方才的囂張氣焰瞬間熄滅。
    他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摸了摸腰間幹癟的皮囊，裏麵那點碎銀子確實是他全部家當了。再看看那少年平靜無波的眼神，漢子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蕩然無存。他悻悻地收回目光，拉了拉身旁眼巴巴瞅著瓷豬、小臉滿是渴望的女娃，甕聲甕氣地嘟囔了一句：“……不買了，走！”便帶著一臉失望、幾乎要哭出來的女童，灰溜溜地擠出了人群。
    “陸公子！”那鵝黃色衣裙的少女攤主，看清來人麵容，原本帶著幾分警惕和委屈的俏臉頓時綻放出驚喜的光彩，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快步迎了上來，“他們……他們怎麽放你出來啦？蛇族那幫蠻不講理的家夥！我爹還說，等返程的時候，一定要去蛇族寨子把你接出來，必須讓他們給個說法呢！”
    這少女正是陳家商隊的領隊陳老板之女，陳靈。她語氣中滿是關切與慶幸，顯然對陸覺之前的遭遇頗為擔心。
    “他們沒找到什麽切實的證據，加上蛇族最近好像有大動作，似乎要遷徙，顧不上這些瑣事，就把我放了。”陸覺臉上露出一抹輕鬆的笑容，隨口編了個半真半假的理由。他目光掃過陳靈身後的攤位，那些琳琅滿目的貨物已經少了大半，心中暗道：這小丫頭年紀不大，倒是挺會做生意，這一早上怕是進賬不少。
    他接著說道：“我怕你們擔心，一路打聽，聽說有商隊來了當夏鎮，就特意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是你們。看你這生意不錯，要不我來幫你吆喝幾聲？早點賣完也好早點收攤。”
    “陸公子說笑了，您可是我們商隊的貴客，哪能讓您幫忙啊！”陳靈聞言，連忙擺手，臉頰微紅，隨即掩嘴輕笑道。她眼珠一轉，像是想起了什麽，連忙說道：“對了，陸公子，你還沒用早飯吧？我這裏正好有剛買的本地肉包子，這戎國的肉包子可是天下一絕，皮薄餡大，香得很！您要不要嚐嚐？”
    “那就多謝陳姑娘了。”陸覺也不客氣，笑著點了點頭。昨天在蛇族部落光顧著喝酒演戲，根本沒吃上幾口菜，之後又折騰了一夜，修煉玄英所授的《離魂令》與《移商換羽術》，早已是饑腸轆轆，肚子裏正空得發慌。
    “好嘞！”陳靈脆生生地應了一聲，連忙吩咐旁邊一個機靈的年輕夥計：“小五，快去後麵馬車上，把我早上剛買的那籠戎國肉包子拿過來，記得要熱乎的！”
    那夥計答應一聲，一溜煙跑向後院。
    陳靈則手腳麻利地重新整理著攤位上略顯淩亂的貨物，將幾件瓷器玉件擺放到更顯眼的位置，這才帶著幾分歉意看向陸覺：“讓陸公子見笑了，這一早上亂糟糟的。”她隨即話鋒一轉，好奇地問道：“對了，陸公子，你妹妹呢？怎麽沒跟你一起？”
    陸覺目光在那些精致的貨物上掠過，心中對陳靈的幹練又多了幾分讚賞，聞言淡淡一笑，隨口胡謅道：“哦，我妹妹身子弱些，長途跋涉怕她吃不消，暫時寄養在一位遠房親戚家中。我這次出來，也是想先辦些私事，順便探探路，過段時間再去接她。”
    “原來是這樣。”陳靈冰雪聰明，見陸覺不願多談，便不再追問，隻是狡黠地眨了眨眼，旋即眉飛色舞地說道：“陸公子，您是遊曆四方，見多識廣，可能不覺得稀奇。但我可是第一次來這戎國呢！這裏的風景，可真比我們商國要壯麗多了！尤其是那連綿不絕的雪山，還有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聽說上麵還有成群的鐵蹄馬，嘖嘖，可惜我們這次行程緊，不然真想去看看……”
    陳靈的嗓音清脆悅耳，如同百靈鳥一般，滔滔不絕地向陸覺介紹起她這兩日聽來的戎國風土人情，眉宇間滿是少女對未知世界的好奇與向往。
    陸覺含笑傾聽，時不時點點頭，目光卻在不經意間，細細掃過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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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知，自己此行身負重任，更是得罪了鬼靈宗這等龐然大物，行事必須萬分謹慎。陳靈雖心思單純，但畢竟是商隊中人，消息往來最為靈通，若是無意中走漏了半點風聲，恐怕會引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就在這時，陸覺神色微凝。
    他敏銳地感覺到，一道陰冷如毒蛇般的目光，倏地刺向他的後背，帶著一絲審視與不善。
    陸覺心中一凜，麵上卻依舊帶著和煦的微笑，仿佛在認真聽著陳靈的描述，眼角餘光卻不動聲色地循著感覺望去。
    人群的邊緣，一個身披黑色鬥篷，頭戴寬大鬥笠，將麵容完全隱在陰影中的人影，正靜靜地佇立在那裏。鬥笠的陰影下，似乎有兩點寒星，正死死地鎖定著……不對，不是自己！
    陸覺瞳孔微縮，那人的視線焦點，分明是落在言笑晏晏的陳靈以及她身後那些琳琅滿目的貨物上！
    他心中瞬間了然。
    這蠻荒之地，魚龍混雜，行商本就風險極高。像陳家這樣規模不小的商隊，攜帶大量珍貴貨物，自然容易引來覬覦。
    想來陳老板既然敢走這條線，必然有所依仗。之前在商隊中遇到的那個血煞宗的張異，一身修為便不弱，想必商隊中還有其他護衛。是自己多慮了。
    陸覺暗自鬆了口氣，將那道目光拋諸腦後。
    “陸公子？陸公子？”
    陳靈見陸覺忽然劍眉微蹙，眼神飄忽，不再回應她的話，還以為是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對，觸碰到了戎國人的什麽忌諱，不由得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輕聲喚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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