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異那張線條冷硬的臉上，在看到那包銀子時，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異色。他並未伸手去接，聲音依舊平淡無波，甚至帶著一絲血煞宗特有的冷硬：“陳老板客氣了。護衛商隊，收取酬勞，本就是我血煞宗與貴商行之間的約定，此乃分內之事。”
    “哎，張執事此言差矣！”陳通卻是不依，直接將那包沉甸甸的銀子塞進張異手中，不容他拒絕，笑容真摯了幾分，“約定的酬勞是約定的，這份是額外的謝意！若非有你們血煞宗的威名震懾著沿途那些不開眼的匪盜毛賊，我們這批貴重貨物，哪能如此順利地運抵戎國？這點銀子，務必收下！不然，就是看不起我陳某人了！”
    張異握著那包銀子，感受著掌心的重量，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但很快便鬆開，終究沒有再推辭，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既如此，多謝陳老板美意。”語氣依舊聽不出太多情緒。
    張異握著那包沉甸甸的銀子，掌心微微一緊，那油紙包裹的棱角硌得他有些不適，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他沉默了片刻，終究沒有再推辭，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既如此，多謝陳老板美意。”語氣依舊聽不出太多情緒，仿佛這二三十兩碎銀在他眼中，與路邊的石子並無不同。
    一旁的陸覺默不作聲，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對這商賈間的迎來送往全無興趣，實則卻將張異那細微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他注意到，這位血煞宗執事在接過銀子時，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陰翳，並非不屑，更像是一種……被某種沉重之事壓迫的無奈。
    果然，陳通將銀子塞給張異後，臉上的笑容雖未完全褪去，眼神卻陡然銳利了三分。他端起桌上的茶碗，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放下時發出一聲輕響，將周圍夥計們的注意力短暫吸引過來又迅速移開。隨即，他身子微微前傾，盯著張異，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張執事，我問你個事。”
    客棧大廳內依舊人聲嘈雜，算盤聲、談笑聲、夥計的吆喝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煙火氣。然而，在這方桌周圍，氣氛卻驟然一凝。陳靈原本還笑嘻嘻地想跟父親邀功，察覺到父親神色不對，也乖巧地閉上了嘴，好奇地看向張異。
    張異端坐不動，目光平靜地回視陳通：“陳老板請講。”
    “你老實告訴我，”陳通的麵色徹底嚴肅下來，雙眼如鷹隼般銳利，“昨夜你出去巡視，為何過了約定的子時三刻才回來？是不是……發現了附近有什麽危險？”
    此言一出，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張異的眼角幾不可察地跳動了一下，端著茶杯的手指也微微一頓，但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仿佛陳通隻是在問他昨晚吃了什麽。他淡淡道：“陳老板為何有此一問？夜間巡視，多探查片刻，也是為了商隊周全。”
    “周全？”陳通臉上有著一絲懷疑之色，語氣卻依舊壓得很低，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迫切，“張執事，我觀你這一路上，總是心事重重的，眉頭就沒鬆開過！而且每次我們停留紮營，你都會親自帶人將方圓數裏都仔仔細細查探一遍，甚至比我們預定的警戒範圍還要大得多！更有幾次，你一離開隊伍，便是小半日不見蹤影。這些，可不像尋常護衛那麽簡單吧？”
    陳通的聲音不高，但每一個字都像錘子般敲在人心上。他深吸一口氣，語氣愈發沉重：“我陳通雖然隻是個商人，但也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認錢的蠢貨！這條商路我走了十幾年，什麽陣仗沒見過？張執事，你若是不說實話，我這心裏總是不踏實！這趟貨，咱們寧可砸在手裏，虧個底朝天，也絕不能讓兄弟們不明不白地送了性命！”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一旁安靜下來的陸覺，最終還是落回張異臉上，加重了語氣：“更何況，今天在集鎮上，你也聽到了吧？那些行腳商人都在傳，說……說天族那邊，似乎出了天大的事情！”
    “天族出事？”陸覺心中微微一動，看來地族叛亂之事，已經人盡皆知了。
    張異端著茶杯的手指終於還是無法抑製地收緊了些，杯中茶水微漾。他沉默了足足有十數息，大廳內的喧囂似乎都遠去了，隻剩下眾人壓抑的呼吸聲。最終，他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聲中帶著一絲難言的疲憊與凝重。
    “唉……”張異放下茶杯，聲音依舊低沉，卻透著一股不容錯辨的鄭重，“陳老板，既然您已經看出來了，我也就不再隱瞞。”
    他抬眼看向陳通，目光複雜：“這次的情況，恐怕……比我最初預料的，還要凶險得多。”
    “願聞其詳！”陳通臉色一肅，身體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雙手按在桌沿，指節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一旁的陳靈也緊張地屏住了呼吸，小臉有些發白。
    張異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後定格在桌麵上那包還未收起的碎銀上，聲音壓得更低了：“直覺。或者說，是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陳老板，你可曾留意，這一路行來，我們遇到的盤查哨卡，比以往少了多少？”
    不等陳通回答，他便繼續說道：“至少比我上次護送貴商行貨物前往戎國時，少了七成以上！而且那些哨卡的兵士，一個個無精打采，盤查也是敷衍了事，這正常嗎？戎國邊境，何時如此鬆懈過？”
    “更重要的是，”張異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如同出鞘的利劍，“從我們進入這片山區開始，我就察覺到，一直有人在暗中尾隨。人數不多，但極為謹慎，若非我特意留意，恐怕也難以發現。”
    “是什麽人？”陳通急聲追問，額角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張異緩緩搖頭：“具體是什麽來路，我還無法確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對你們陳家商隊，絕沒有半分善意。”他頓了頓，語氣中透出一股森然的寒意：“而且，從他們隱匿的手段和偶爾泄露的一絲氣息來看，對方的實力……很強！強到……恐怕連我也未必能夠完全抵擋！”
    喜歡月明南天請大家收藏：()月明南天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