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冥冥之中的定數，竟是如此不可抗拒，讓他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好了，不說這些陳年舊事了。”顧星言見陸覺臉色變幻不定，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緣分”砸得有些發懵，便擺了擺手，恰到好處地岔開了話題，語氣也輕鬆了幾分：“好了好了，婚配之事，老夫也說了，日後再議。陸公子遠道而來，想必也乏了。不如這樣，便讓月凝帶你在這青丘穀內四處走走，熟悉熟悉環境，也看看我狐族部落的風光，如何？”
    陸覺心念電轉，拒絕的話已到嘴邊，卻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眼下自己對這青丘穀一無所知，狐族內部更是迷霧重重，若能借此機會多探查一番，對了解戎國的真實情況，大有裨益。他暗自權衡，隨即微微頷首：“如此，便有勞月凝姑娘了。”
    顧星言見他答應，嘴角不易察覺地勾起一抹得計的弧度，眼中精光一閃而逝，旋即對身旁侍立的一位狐女吩咐道：“去，將小姐請來。”
    侍女應聲而去，腳步輕盈，不多時，一陣若有若無的清香隨風潛入涼亭。一道纖麗的身影款款而來，竟是顧月凝。她已換去先前略顯繁複的衣裙，此刻一身素雅白衣，愈發襯得身姿婀娜，不施粉黛的絕色容顏在透過枝葉的斑駁光影下，比朝霞更為明豔，比玉石更為溫潤。尤其是那雙清冽如寒潭的眸子，此刻沒了麵紗遮掩，仿佛能洞悉人心深處最隱秘的念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爹爹。”顧月凝走到顧星言麵前，盈盈一拜，聲音清脆如玉珠落盤。
    “月凝，”顧星言指了指陸覺，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你便帶陸公子在穀內四處走走，也讓他了解了解我狐族的風土人情。”
    “是，爹爹。”顧月凝螓首微點，隨即轉向陸覺，一雙明眸在他臉上輕輕一掃，嘴角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似春水初生，卻又帶著幾分疏離：“陸公子，請隨我來。”那笑容，禮貌卻不親近，仿佛隻是在完成一項任務。
    陸覺心頭微凜，此女氣場不弱，果然非尋常閨秀。他麵上不動聲色，起身對顧星言與公孫長老拱了拱手：“族長，公孫長老，晚輩告辭。”說罷，便隨著顧月凝，一前一後，走出了涼亭，身影很快消失在繁花茂樹之間。
    涼亭內一時靜默。
    公孫長老捋著頜下銀須，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目光複雜，半晌，才輕歎一聲，壓低了聲音道：“族長，你這…未免也太直接了些。強扭的瓜不甜啊！更何況，當年那場‘塗山祭’，明明是為了感應九尾天狐大人殘存的意誌，尋找可能的線索，何曾是為了給月凝丫頭祈求良緣？你這般說辭，就不怕將來真相揭開，陸公子心中生出芥蒂，反而壞了大事？”
    “不滿？芥蒂？”顧星言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嘴角噙著一抹森然冷笑，眼中閃過一絲不容錯辨的狠厲，“哼！等月凝給他生下三五個帶著我狐族血脈的崽子，他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敢如何？！”他將茶杯重重往玉石桌上一頓，發出“篤”的一聲悶響，語氣斬釘截鐵：“進了我這青丘山，是龍，他得給老夫盤著！是虎，也得給老夫臥著！到時候，血脈相連，骨肉牽絆，他陸覺還能翻出天去不成？”
    說罷，他霍然起身，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走，我們也跟過去瞧瞧。記著，隱匿好身形，莫要讓他們發現了，免得打擾了這對‘有緣人’培養感情。”話語間帶著一絲戲謔，卻更顯其深沉用心。
    公孫長老見他如此，隻能無奈搖頭。目光無意間掃過陸覺方才飲盡的那隻月露茶杯，他下意識地端了起來，湊到鼻尖輕輕一嗅。
    下一刻，公孫長老如遭雷擊，臉色驟然慘白！
    公孫長老隻輕輕一嗅，鼻尖縈繞的除了月露茶特有的清冽，竟還有一股異乎尋常的、濃鬱到近乎妖冶的甜香！這香氣，他曾在族中古籍的隱秘記載中見過描述——那是狐族女子動情至深時，以自身心頭精血催發，融入情茶之中的至寶，能令飲者情根深種，心意相通。然而，那所需劑量極為苛刻，稍有不慎，便會反噬雙方！
    “噗——”公孫長老仿佛被無形巨錘砸中胸口，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手中茶杯“哐當”一聲跌回玉桌，濺出幾滴殘餘的茶水。他臉色煞白如紙，嘴唇哆嗦著，指著那茶杯，聲音都變了調：“族、族長！這……這月露情茶……月凝她……她是不是弄錯了？這、這分量……是尋常的三倍有餘啊！陸公子他……他一介凡軀，如何承受得住？！”
    顧星言聞言，卻隻是淡淡瞥了一眼那茶杯，嘴角那抹算計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他輕描淡寫地擺了擺手：“哎呀，公孫長老，你也知道，月凝那孩子，看著清冷孤傲，實則內心比我們誰都著急。這陸公子，出身陸心穀，與我狐族當年同屬南天十八部，祖上並未助紂為虐，幫著那衡門和周王室，驅趕我們八族。如此出身，與月凝也算門當戶對，我看，般配得很！”
    “可、可是……”公孫長老急得額頭冒汗，這哪裏是般配的問題！這分明是要將陸覺徹底控製，甚至可能毀了他！
    若是被陸心穀那邊知道了，不知道要掀起什麽樣的滔天巨浪。
    陸心穀的那幫老家夥護短，在南天大陸可是出了名的！
    顧星言卻已不耐煩聽他分說，長袖一甩，轉身便向涼亭外走去，隻留下一句：“走了，跟上去看看，莫要誤了我女兒的‘好事’。”
    看著顧星言那滿腦子隻有女兒婚事，將族中安危大事全然拋諸腦後的背影，公孫長老隻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他張了張嘴，最終所有勸諫都化作一聲無力的苦笑，隻能頹然跟上。他心中暗自哀歎：那陸覺初露崢嶸，小小年紀便能破顧月凝的幻陣，日後成就不可限量。可如今飲下這般過量的、飽含月凝心血津液的月露情茶，怕是真要對月凝鬼迷心竅，言聽計從，失了本心，這大好前程，恐怕也要斷送在這溫柔鄉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