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知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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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哼了一聲,狠狠地將那條破棉褲一甩,甩得泥水四濺,滴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何雨柱慢慢撣了撣肩上的灰,眼神冷峻,像一柄蒙著風塵的刀。他轉過身,眼角餘光瞥見棒梗和小當仍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顯然是害怕極了。
他心裏冷笑了一聲。這幫小兔崽子,平時一個個跟猴兒似的上躥下跳,惹出禍來就隻知道哭唧唧,真要真刀真槍地挨兩下,又慫得跟鵪鶉似的。
他咬了咬牙,一步跨到棒梗跟前,聲音壓得極低:“知道錯了?”
棒梗抖著聲音應了一句:“知……知道了……”
“知道有什麽用?”何雨柱伸手,一巴掌輕輕拍在棒梗的後腦勺上,動作不重,卻把棒梗嚇得一個趔趄。
“下回再敢瞎鬧,小心老子攆你們到院子外頭喂野狗去!”
這話一出口,周圍一些年長的男人都忍不住咧嘴一笑。四合院裏,男人們的訓人方式從來簡單直接,罵幾句,嚇兩句,孩子們就老實了。
可賈張氏可沒打算這麽輕易認輸。她見棒梗受了驚嚇,立刻像炸了毛的老母雞似的撲了過來,一把把棒梗護到身後,朝何雨柱指著鼻子罵道:“何雨柱!你算什麽東西!欺負小孩算什麽本事?有種衝老娘來!”
何雨柱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他站直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賈張氏,聲音不緊不慢地說道:“我要真衝你來,你還能站著在這兒叫喚?”
院子裏又是一陣竊笑聲,賈張氏氣得渾身哆嗦,臉上的橫肉像是被火燒著了一樣,紅得發紫。她張了張嘴,正要破口大罵,卻被一旁的秦淮茹拉了拉衣角。
“張姨,算了吧,孩子們都知道錯了。再鬧下去,鄰居們也該笑話了。”秦淮茹柔聲勸道,聲音細細的,像三月的柳絮,飄飄悠悠,讓人聽著心頭發癢。
賈張氏狠狠地瞪了秦淮茹一眼,嘴裏咕噥著:“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等你哪天也丟了衣裳,看你還笑得出來不!”
可到底是順著秦淮茹的話,收了收聲,隻是不甘心地嘟囔著,護著棒梗一瘸一拐地往屋裏走去,嘴裏還不停罵罵咧咧,像隻受了傷又不肯認輸的老狐狸。
何雨柱冷眼看著這一切,心中卻沒有半分得意。反而是隱隱的煩躁,在胸膛裏翻湧著。他不是沒心沒肺的人,他清楚,今天這事,表麵上是鬧過去了,可這口氣,賈張氏絕不會就此咽下。往後的小日子,怕是又多了幾分糟心。
一陣風吹過,院子裏的樹葉嘩啦啦地作響,帶著泥土的氣息撲麵而來,混著遠處街市的煙火味兒,讓人忍不住皺起鼻子。
何雨柱拾起地上的飯盒,懶洋洋地抖了抖褲腿上的塵土,嘴裏叼著那快燒盡的煙頭,踱著步子朝大門口走去。
“柱子哥!”身後傳來一聲細細的叫喚,是秦淮茹。
他腳步一頓,回頭一瞥,隻見秦淮茹提著一籃子濕衣服,站在台階上,水珠順著她微微卷曲的發梢滴下來,落在褪色的花布鞋上,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她抬眼看他,眼裏似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帶著幾分猶豫,又有幾分說不出口的依賴。
何雨柱心中暗歎一聲。他最怕的,就是秦淮茹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似可憐,實則是用無聲的方式將責任塞到他頭上。久而久之,他竟也習慣了這種沉重的拉扯。
“咋了?”他嘴角叼著煙,語氣有些粗,像是為了給自己豎起一道防備。
秦淮茹咬了咬下唇,輕聲道:“我家洗衣的肥皂用完了,想去街口買塊兒新的,可家裏……沒零錢了……”
她說得極輕,卻足夠讓四周未曾走遠的鄰居聽得清清楚楚。
何雨柱心裏直罵娘。明明是來告饒的,偏偏要扯上肥皂這點子破事,讓人沒法直接拒絕。可話到了嘴邊,他又咽了回去,隻是摸了摸口袋,從破舊的外套裏掏出幾毛零錢,啪地一聲,扔進秦淮茹手裏的籃子裏。
“拿著,快去快回。”他說完,也不等秦淮茹道謝,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背後,秦淮茹看著他的背影,眸光中浮起一絲複雜的情緒。她緊了緊手裏的籃子,低頭咬了咬牙,悄悄地跟著出了門。
四合院的巷口,積水匯成了一條淺淺的溪流,蜿蜒著流向遠處。街上零星有人家早起生火,冒出的煙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讓整條街巷都蒙上了一層朦朧的灰霧。
何雨柱叼著煙,踩著水窪,噠噠地走著。他本想直接去食堂,可心裏那股子悶氣怎麽都散不出去,索性兜了個大圈子,在街口的早點攤前停下了腳步。
攤子上冒著熱氣,油條在油鍋裏翻滾著,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香氣混著寒意在空氣中糾纏。他看著那油條,忽然覺得有些餓了。
“來倆油條,一碗豆腐腦。”他啞著嗓子對攤販吩咐。
不多時,熱騰騰的油條和豆腐腦就擺在了破舊的木桌上。他拿筷子戳了戳豆腐腦,心裏卻還在想著四合院裏的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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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這破院子,怕是一天清淨也別想有了。”他心裏默默想著,嘴角掛著一絲冷笑。
正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巷子另一頭傳來。他抬頭一看,竟是棒梗,臉上帶著驚慌和惶恐,像是被什麽嚇破了膽似的,一邊跑一邊回頭張望。
何雨柱心頭一凜,放下筷子,皺眉叫道:“棒梗!跑啥呢?!”
棒梗聞聲一個急刹車,差點摔倒。他跌跌撞撞地撲到何雨柱跟前,氣喘籲籲地說道:“柱子叔!不好了!我……我看見了……院子後麵……後麵……”
“說清楚!”何雨柱眉頭擰得死緊,一把抓住棒梗的胳膊,語氣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棒梗咬著牙,終於擠出一句話:“後麵……有人在偷東西!”
何雨柱眼神猛地一沉,心頭頓時警覺起來。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帶得嘎吱一聲響,嚇得旁邊吃早點的人齊刷刷地朝他看了過來。
小梅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再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徐峰望著她,心裏像是放下了一塊石頭。但他也清楚,事情遠沒有結束。
孫二狗不會善罷甘休,他的眼神、他的咒罵,還有那些日常積攢下的戾氣,都是隨時可能爆發的火藥桶。
徐峰站在廊下,看著屋裏小梅低頭擦洗著臉上的傷痕,一種沉默的安靜在他心裏緩緩堆積。
他並不是第一次出頭替人解圍,也不是第一次和孫二狗起衝突。但這次不同。他知道,事情已經不是一兩句話能揭過去的了。他已經把自己推到了風口上,而這個風口,吹得不是他一個人的事。
“小梅,”他試探著開口,語氣緩了幾分,“你身上有沒有別的地方傷著?”
小梅動作一頓,隨即搖了搖頭,“沒事……就是臉上被打了一巴掌,身上沒傷。”
徐峰點點頭,又問:“你要不要去看看大夫?我陪你。”
小梅想了想,卻輕輕搖頭,“不用了,我沒事的。徐師傅,你已經幫了我很多,我不能再讓你……”
“說什麽呢?”徐峰打斷她,語氣沉穩而堅定,“你現在住在這個院子裏,我們就是鄰居,出了事,誰看得見都該管。再說了,我也不是好心泛濫,老太太那天也被嚇著了,我是一起順手的。”
小梅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最終低下頭,“我知道了,謝謝你。”
徐峰沒再說話,轉身走到屋角,把工具箱提了出來,打算去後院把老太太那邊的牆抹一抹。剛走兩步,他又回頭看了一眼。
小梅還坐在原地,兩手緊緊握著水杯,目光茫然地望著前方,仿佛還陷在剛剛的驚恐之中。她的眼底沒有眼淚了,卻有一種壓抑不住的疲憊,像是壓著多年未曾宣泄的沉沉暮氣。
徐峰心裏頓了一下。他從來沒問過這女人過往的事,也從不打聽別人隱私。但此時此刻,他卻開始忍不住去想:一個女人,究竟要經曆多少沉默和忍耐,才會在這樣一個早晨,連喊救命都隻能藏進顫抖的身體裏?
他歎了口氣,抬腳朝後院走去。
老太太的屋子門依舊關著,門口的竹簾隨風輕晃,發出沙沙的細響。徐峰走過去,輕輕敲了敲門,“老太太,我是徐峰。我來修你後牆了,不吵你。”
門裏沒聲音回應,但門把手上多出了一條掛著的紅繩,那是老太太默認進門的信號。他笑了笑,推門而入,發現老太太正坐在炕頭縫著一塊舊棉布,陽光斜照進來,她的影子和窗戶紙上的花紋重疊在一起,有一種說不出的安靜和溫柔。
徐峰走進後院,一眼就看見了那麵牆。牆縫已經擴大,有幾塊磚甚至開始鬆動。他把工具箱放下,蹲在地上細細檢查著裂縫的走向,又試著用鐵錘輕輕敲擊,一邊測量聲音,一邊判斷牆體是否鬆動。
他幹活很細,每一步都規矩得像畫圓,水泥攪合得均勻,抹刀下動作利索,牆磚貼合得嚴絲合縫。他的動作像是在做一場莊重的修補,不隻是為了一麵牆,而是為了一種秩序,一種久違的穩定。
老太太在窗後靜靜看著,眼神溫和中透著一絲感激。
牆修了大半,徐峰起身去屋角拎水。剛轉身,院門就“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瘦弱的身影站在門口。
是小梅。
她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幹活。
“你怎麽來了?”徐峰放下水桶,有些詫異。
小梅低聲說:“我……我在屋裏待著,越想越害怕。怕他突然闖進來,怕他……瘋了。”
徐峰點點頭,沒有勸她,也沒有質問。
“你怕是正常的,”他說,“你不是鐵打的,他要是再敢動你,你也別怕,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撐。”
小梅咬著唇,眼裏似乎再次泛起淚光,卻倔強地沒有掉下來。
“我可以幫你嗎?”她低聲問。
徐峰想了想,遞給她一把刷子,“你把這些磚的邊縫刷幹淨,別讓水泥粘在外麵。”
小梅點頭,蹲下身來,動作生疏卻極為認真。兩人並排在院子裏幹活,偶爾徐峰會低聲指點幾句,她便默默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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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畫麵說不上溫馨,卻有一種悄然生長的默契。
快到中午時,老太太輕輕推開窗,手裏端著一個搪瓷盆,盆裏熱氣騰騰,飄出燉雞蛋的香味。
徐峰笑了,“老太太,這是請我們幹活的飯啊?”
老太太朝他們點點頭,把盆放在窗台上,隨手又放下一隻小碟子,裏頭是切得細細的鹹蘿卜幹。
徐峰接過盆,放在院子的小方桌上,“小梅,吃點吧,老太太自己做的。”
小梅遲疑了一下,坐下來,小聲說:“好香……我好久沒吃過燉雞蛋了。”
“多吃點,幹了一上午的活,得補補。”徐峰邊說邊夾了一塊蘿卜幹。
飯吃得安靜,小梅吃了兩口便放下筷子,低頭用手指撥弄著桌邊的木紋,神色恍惚。
“你是不是在想以後該怎麽辦?”徐峰忽然問,聲音溫和。
小梅輕輕點頭,“我也不知道。我沒娘家,親戚都斷了聯係。他要是不要我……我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徐峰看著她,沉默片刻,才開口道:“先別想那麽遠。你就在老太太這兒先住著,牆修好了,我再把屋子窗戶也換了,天氣熱,開窗透氣也不怕進老鼠。你安心住著,別急。”
小梅抬頭看他一眼,眼神複雜,想說什麽,終究隻是輕輕地說了句:“謝謝。”
午後陽光暖暖地灑在院子裏,牆頭的爬山虎悠悠伸展著枝蔓,一陣微風拂過,帶來淡淡的槐花香氣。
徐峰靠著老槐樹坐下,掏出一支煙點燃,望著不遠處曬著衣服的繩子發呆。
他知道,事情遠沒結束。孫二狗不是善茬,這院子也不是天堂。但他心裏清楚,哪怕再難,也不能讓像小梅這樣的女人被人活生生壓進黑暗裏。
他低頭,看著手中那隻已經燒到一半的煙,煙霧繚繞間,他的眼神逐漸冷靜,沉著,堅定。
風,漸漸吹響老屋簷下的風鈴,那是老太太掛的,平日裏幾乎聽不見聲音,而此時此刻,卻顯得分外清脆。
徐峰緩緩起身,把煙頭掐滅,抬頭望向二院的方向,眼神如一潭不動的水——沉,卻有力。
徐峰剛把牆角最後一塊瓷磚砌實,抹刀輕輕劃過表麵,細細整平,陽光落在水泥縫上,還未幹透,像一道新愈合的傷口。他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正準備收拾工具,卻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前院那頭緩緩踏來。
那腳步聲並不重,甚至有些拖遝,一步一頓,但極有節奏,似是刻意為之。徐峰心頭一緊,眼角餘光已經捕捉到了那抹緩慢而熟悉的身影——是賈張氏。
這老太太,他再熟悉不過。院子裏一向閑不住的主,嘴碎,眼毒,走路像踩著節拍似的,能把三句話搗成七分利器、三分怨氣。徐峰把手裏工具一放,站起身來,眼神沉靜地看著她慢慢悠悠地穿過院門。
賈張氏那一身灰藍碎花襖子依舊沒換,褲腿挽著,腳上的千層底沾著些未幹的泥跡,一副剛剛從地頭轉回來的模樣。但她臉上那點刻意裝出的從容,卻早早暴露了她心底的不安分。
“哎呦,這不是徐峰嘛,怎麽一大清早就在這兒忙活上了?”她聲音尖而綿,話尾像沾著糖水一樣黏人,一邊說,一邊眼睛已經在院裏四下掃視,目光最後落在小梅身上,眼角微微一挑。
小梅正在一旁清洗著裝水的舊鐵皮桶,聽見聲音,身子一僵,卻沒有抬頭。
徐峰卻笑了一下,聲音平穩:“賈大媽,您早啊。這不是老太太家後牆鬆了幾塊磚,我來幫著補一補。”
賈張氏嘴角一咧,露出一排不太整齊的牙齒,像是笑了,卻又不是真的開心,“喲,這可真是好事兒啊。你這年輕人有力氣,院裏誰有事兒都能指望得上。哪像有些人呐,整天窩著,什麽都不會,淨知道躲在別人家裏。”
這話看似無心,字字如針,分明是衝著小梅來的。
徐峰聽了,眼神沒動,語氣卻冷了三分:“誰家有難事,誰也不能落井下石。這院子不比外頭,大家住一塊兒的,日子還長著呢。”
賈張氏的笑意頓了一下,臉上那點刻意裝出來的和善瞬間變得僵硬,嘴角抽了抽,又趕緊轉開話頭,“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這不是擔心嘛。那孫二狗你也知道,那脾氣,火星子蹭一下就能炸。你要是護著她,回頭他再來鬧,到時候你可別說我沒提醒你。”
徐峰把手裏的毛巾搭在肩膀上,迎著陽光,一步步走到她麵前,眼神沉穩如山。
“孫二狗真要來鬧,那也是他自己找不痛快。我徐峰這人,別的不行,就最不怕這點髒事兒。您也看見了,這牆不是我的,我也沒收誰的錢。我修這個,是怕老太太睡覺不踏實。小梅幫我刷磚縫,是自己主動的。她哪兒窩著了?您倒是說說?”
賈張氏一時語塞,嘴唇動了動,半天沒接上話,臉色也泛起了一點難看的紅。
院子裏靜了一瞬,隻有牆角水管滴水的聲音“滴答滴答”地響著,像一根懸在空氣裏的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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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片刻,賈張氏輕哼一聲,背過身,嘴裏嘟囔著:“我可不管,反正我話是說到前頭的,你們年輕人啊,別太熱心了。現在幫,日後要是惹火燒身,後悔都晚。”
她說著,慢悠悠地轉身往回走,背影仍舊帶著點子倨傲,但腳步卻明顯快了不少。
徐峰站在原地,看著她背影消失在那扇半掩的院門後,這才緩緩收回目光。他心裏並不奇怪,賈張氏一向是這院裏的風向旗,哪邊熱鬧她往哪湊,但她那張嘴,永遠都藏著刺。
“她會挑事嗎?”小梅忽然低聲問,聲音有些緊張。
“會。”徐峰回頭看她,語氣卻淡然,“但她挑得再多,也隻是嘴上的風。你別怕。”
小梅點了點頭,雖然還是有些擔心,但徐峰的鎮定讓她的心安了幾分。
太陽漸漸往西爬,光線在院子裏慢慢拉長。徐峰繼續收拾著剩下的工具,小梅蹲在地上擦洗著地磚,動作慢慢熟練起來。
忽然,從另一側牆外傳來一陣低低的咳嗽聲。
徐峰抬頭望去,隻見三大爺穿著一身皺巴巴的中山裝,拄著拐杖緩緩地從巷口走來。他手裏還提著一個小籃子,裏頭裝著幾個發蔫的青菜。
“三爺?”徐峰皺了皺眉,趕緊迎上前,“怎麽這時候出來了?不是說膝蓋疼得厲害嗎?”
三大爺咳了一聲,麵色比以往更蒼白幾分,聲音也低,“憋不住,在屋裏悶得慌。聽說你在這邊修牆,我就順便出來走一圈兒。”
徐峰伸手接過他手裏的籃子,“您這腿哪能硬撐著出來?要不回頭我幫您買菜去得了。”
三大爺擺擺手,“不礙事,不礙事。咱活這一輩子,不動動,還真就鏽了。”
徐峰點頭沒再勸,把他扶到院角的竹椅上坐下,順手倒了杯溫水遞過去。
三大爺接過杯子,抿了一口,眼睛卻落在了小梅身上。
“小梅啊?”他忽然開口,語氣和緩。
小梅停下手上的活,抬頭應了一聲,“三大爺。”
三大爺點點頭,“你也別太難過。這年頭,日子過不好,不全是女人的錯。你想清楚了,以後也得過點自己的日子。”
小梅眼裏閃過一絲驚訝,顯然沒想到平日裏看起來嚴肅寡言的三大爺竟會對她說這種話,一時間心頭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情緒。
她低聲回了一句:“我知道了,謝謝您。”
徐峰看著這一幕,心裏忽然明白了點什麽——這院子裏,並不是人人都冷眼旁觀。隻是,有的人不說話,並不代表他們看不見。
他站起身,望著落日的餘光在天邊一點點沉下,心頭悄悄地堅定了一分。
徐峰正站在廚房門口,把剛從鍋裏蒸出來的饅頭倒進竹筐裏。騰騰的熱氣帶著淡淡的麥香,在他指尖繞了一圈又一圈,撲鼻的香味引得他肚子都跟著輕輕叫了一聲。他低頭看著白胖的饅頭,嘴角勾起了一抹難得的笑意——這些都是他一早就和麵發酵、親手蒸出來的,不摻水分、不用膨鬆劑,靠的是實打實的手藝。
“徐峰,在家呢?”
一道略帶些倦意又刻意壓低的女聲從院門外傳來,聲音裏藏著些許猶豫與不好意思。
他抬頭一看,隻見秦淮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藍上衣,挽著袖子,頭發隨意紮在腦後,額角幾縷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臉側。她站在門口,手背在身後,眼睛四處飄著不敢直視,臉上卻帶著一絲勉強的笑。
徐峰心裏一動,放下手裏的竹筐,走到門邊:“秦姐,這會兒怎麽來了?”
秦淮茹咬了咬下唇,臉上那點笑意更勉強了幾分,終究還是低聲說道:“我……我就想問問你,家裏還剩下饅頭不?孩子們那邊,實在是餓得難受,早飯就喝了碗白粥,連個鹹菜疙瘩都沒找著……”
她說話時眼角餘光一直往廚房瞄,鼻翼微微顫著,顯然是聞到了那股熱饅頭的香味,肚子早已跟著咕咕作響。
徐峰沉默了一瞬,看著她衣角磨破的一小塊裂口,還有那雙因勞累而泛紅的手,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他知道秦淮茹的日子不好過,家裏幾個孩子嗷嗷待哺,一個人撐起一口鍋,那不是輕省的活兒。
“進來吧。”他聲音平穩,帶著一絲溫和。
秦淮茹明顯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跨進門檻,站在廚房門口不動,也不往裏多看,像是怕被人說閑話似的。
“你坐那兒,我拿幾個給你。”徐峰說著,回身進了廚房。
饅頭還是熱的,摸上去有點燙手。他拿了塊幹淨的白布,一層一層把四個饅頭包好,又從櫃子裏掏出兩枚醃鹹鴨蛋,猶豫了下,又拿了小半包鹹菜塞進紙包裏。
“這幾樣你拿回去,夠孩子們墊一頓。”徐峰一邊包著,一邊淡淡地說。
“我……我本來就想要兩個饅頭,太多了不好。”秦淮茹連連擺手,臉都紅了,“你也得吃啊,我實在不好意思,家裏又不是揭不開鍋……就是臨時……真的是臨時周轉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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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沒見過你家的灶台。”徐峰把包好的饅頭塞到她手裏,“你收著,我又不是送你金子,幾個饅頭而已,別推來推去的,回頭涼了就不好吃。”
秦淮茹抱著饅頭包,有些僵硬地站著,眼圈隱隱發紅,但卻強自鎮定地笑著,“真謝謝你了,徐峰。要不是你……我今天都不知道該怎麽回去。”
徐峰擺擺手,不想讓她多說,“以後真要缺什麽,就直說,別拐彎。你一大早上還得洗衣做飯帶孩子,一頓不吃哪行?”
她點點頭,眼神柔和下來,聲音也低了,“我知道……我知道了。”
兩人站在廚房門口,一時間誰都沒說話。外頭院子裏有孩子的笑聲隱隱傳來,是隔壁劉家的孫子在追著雞跑,雞撲騰撲騰飛上了台階,發出一連串慌亂的叫聲。
“快回去吧。”徐峰打破沉默,“再晚一點,菜也得冷了。”
秦淮茹這才緩過神,像是忽然想起自己該走了似的,“哎,好,好,那我就不多打擾你了。”
她抱著包好的饅頭,小心翼翼地轉身往院外走去,腳步卻帶著一絲輕盈,像是卸下了什麽重擔。
徐峰看著她的背影漸漸遠去,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疲憊。他靠在門框上,抬頭望著那一方天空,藍得透徹,卻也空蕩蕩的。
他忽然想到一句話:日子啊,就是這麽一天一天熬出來的。
可是誰的鍋裏又真的能一直滿著呢?
他轉身回到廚房,把剩下的饅頭重新蓋好,又開始清洗剛才用過的蒸鍋。他的動作很慢,心思卻不知飛去了哪兒。
鍋蓋蓋上那一瞬,蒸汽還未散盡,水珠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卻沒有縮手,隻是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那一點點蒸汽在空氣中消散。
徐峰收完廚房的東西,把門關上,順手把水桶掛回了鉤子上。正準備回屋歇口氣,耳邊卻忽然傳來一道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他腳步頓住,眉頭微微皺了皺。
聲音是從西院圍牆那邊傳來的——靠近賈家那塊雜物棚的位置。那邊平日裏人少,靠近牆角,還有一叢多年不動的老槐樹,夏天的時候樹蔭厚重,旁邊堆著些破舊的木板和鐵皮,正好能遮住兩三個人的身影。
徐峰沒有直接走過去,而是繞過屋角,輕手輕腳地貼近那邊的破牆,順著牆縫慢慢靠近聲音的來源。他的眼睛眯著,動作極輕,鞋底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你記住了啊,那家的窗戶鎖壞了,你晚上翻進去,把那包煙拿出來。”
是許大茂的聲音,語調壓得低低的,但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
“可是……可是我娘說了,不讓我再亂拿東西了……”這是棒梗的聲音,猶豫,遲疑,帶著一種掩不住的懼意。
“你娘那是嚇唬你。你要是不拿,我們明天還怎麽分糖?上次那包糖你不是吃得挺香的?這回幹完,我再給你分兩顆橘子味的,外頭新進的貨,一般人可買不到。”
“可……要是被逮住了呢?”
“被逮住了?你怕什麽?就你那個小身板,翻進去拿包煙,用不了一分鍾。就算真有人發現,你一跑,他們哪追得上你?再說了,就算被抓住,也說不出是我讓你幹的,懂?”
話音一落,棒梗沒再吭聲,隻聽見他腳下輕輕地踢了一下地麵,像是用腳在畫圈,又像是在用動作發泄心中的不安。
徐峰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了,指節在暮色中泛出一絲冷白。他的喉嚨發緊,心口像壓了塊石頭似的沉悶——許大茂,這個人,他早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可他沒想到,連一個孩子他也不放過。
教唆棒梗偷東西,這已經不是“嘴賤”能解釋的了。這是真真正正地在毀人。
他沒有立刻現身,而是默默退回陰影中,轉身走得極輕。他知道,貿然出現隻能讓棒梗更害怕,也可能讓許大茂一口咬死是他汙蔑。
他先回了屋,把門一關,站在窗邊抽了根煙,煙霧在屋裏嫋嫋升騰,落在他沉靜的麵龐上。他的眉頭一直沒有鬆開,心裏像被一團亂麻纏住,一時想不出最穩妥的應對。
這事要是鬧大了,棒梗的名聲會被毀掉,許大茂卻八成還能裝模作樣地推得一幹二淨。可要是就這麽算了,孩子日後還不知道會被他帶成什麽樣。
屋外,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月亮從屋簷後露出一個尖角,清冷的光照在院牆上,樹影如鬼爪般斜斜地抓著地麵。
徐峰慢慢吐出一口煙氣,腦中思緒飛快地運轉著。
第二天清早,天還沒完全亮,徐峰就拎著水壺出了門。他先拐到東院,順路敲了秦淮茹家的門。
“秦姐,早。”他一邊說,一邊低聲道,“有點事,想和你說幾句。”
秦淮茹一臉困倦地開了門,頭發亂成一團,但聽到徐峰語氣鄭重,也立馬清醒了幾分,“什麽事兒?這大早上的……”
“棒梗昨晚上和許大茂混在一起,那邊……那邊可能不是好事。”徐峰說著,簡單將昨晚偷聽到的內容複述了一遍,聲音壓得極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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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茹聽著,臉色漸漸變了,從最初的驚訝到後來的憤怒,眼圈都紅了。
“他、他竟敢……”她咬著牙,捏著門框的手都在發抖,“我兒子再調皮,也是我帶大的!我不信他天生就是賊種!許大茂這混賬!”
徐峰輕聲安慰她,“我不是來告狀的。我是怕你一時不察,棒梗真讓他帶偏了。你得盯緊他,這回要是下手了,回頭人家可不會說是許大茂攛掇的。”
秦淮茹擦了一把眼角,強忍著怒氣點了點頭,“行,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問他!”
她轉身進屋,屋裏隱隱傳出她喊孩子名字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意與哽咽。
徐峰站在門口,輕輕歎了口氣。
這四合院,有時候看著平靜,實則暗流湧動。人心複雜,一步錯,步步險。
他轉身離開,走向中院水井旁。陽光開始從東邊爬上院牆,清晨的風裏帶著青草和灰塵的味道。他知道,這隻是開始——許大茂的事,他不會就這麽放過。隻不過,方式得巧,得準,得狠……還得讓他一口咬不回來。
徐峰剛挑了兩桶井水,從中院那口老水井那邊走回來,肩上的扁擔微微晃著,竹桶裏水花輕輕晃蕩。他本打算進屋去灶房煮點粥,順便把昨晚沒洗的衣服泡起來。可剛走過東廂房門口,就聽到院子另一頭傳來爭執的聲音。
“秦淮茹,我說你行不行啊?大早上你家那小兔崽子又踢我家門,他是欠管教啊?”
聲音尖細,語調裏滿是故意放大的嘲諷和陰陽怪氣——許大茂。
徐峰腳步一頓,眼神瞬間冷了幾分。他拐過角落,就見許大茂正叉著腰站在東院門口,手指幾乎戳到了秦淮茹的鼻尖。秦淮茹還穿著一身皺巴巴的家居衣,顯然是剛起床沒多久,頭發也沒理好,站在門口一臉忍耐,卻嘴角咬得死緊,顯然是在壓著脾氣。
“我家棒梗哪踢你門了?”她語氣低低的,卻還是努力壓著怒火,“你說話講點根據,別張嘴就咬人。”
“喲嗬,你還敢狡辯啊?”許大茂一聽,聲音立馬拔高了幾分,“我親耳聽見的,還能有假嗎?哐的一聲,我差點以為地震了!你要是真帶不好你那幾個孩子,幹脆送人得了,別讓他們整天在院子裏撒野!”
秦淮茹眼圈頓時紅了,手緊緊地抓著門框,指節發白。她的唇顫了顫,卻沒有馬上回話,隻是低頭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強忍怒意。她不是怕許大茂,而是怕吵起來被其他鄰裏圍觀,孩子的臉更難抬得起來。
徐峰遠遠看著這一幕,眉頭深鎖,眼神像湖麵風起時那一圈圈暗湧。他知道許大茂這不是無的放矢。棒梗昨晚剛被攛掇幹了虧心事,今天這許大茂就來反咬一口,這擺明了是掐準了時間來翻舊賬,甚至可能是故意找茬,順便再往秦淮茹身上扣點髒水。
他沒多猶豫,幾步就走了上去,聲音不大,卻穩穩地壓住了許大茂的嘶吼:
“大茂,你一大早就吵吵什麽呢?當著鄰裏鄉親的,跟個婆娘似的。”
許大茂一聽徐峰的聲音,臉上的神色立刻變了。那雙眼睛轉了轉,嘴角勾出一絲勉強的笑,“喲,徐峰,你也在呢。我這不是讓秦淮茹管好她家那幾個孩子嘛?棒梗昨兒個不是還……”
“昨兒個怎麽了?”徐峰淡淡地問,聲音裏沒有一點起伏,“你是不是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他昨兒個幹了啥?”
許大茂一愣,眼神飄了一下,剛才的氣勢頓時就矮了半截,“我、我沒說他幹了什麽……我就是說他們踢門……大早上的,給我嚇一跳。”
“院子裏的門,就你家門板響得跟鑼似的。”徐峰冷哼一聲,眼神一凝,“再說了,就算踢了,也是孩子貪玩,你找家長說也就罷了,用不著一口一個‘送人’。你要真管得起,就把街上那些調皮孩子都收編了,建個學校得了。”
這話一出,周圍幾家開了門的鄰居也都聽到了,不少人探出頭來,一邊看熱鬧,一邊忍不住低聲笑了幾句。
“就是,這大茂也太能蹦躂了。”
“動不動就說別人孩子不是,不嫌嘴碎得慌?”
許大茂臉上那點可憐的光彩頓時褪得一幹二淨,像吃了蒼蠅似的難受。他哼了一聲,轉身想走,又不甘心地回頭瞪了秦淮茹一眼:“你記著點,別以為有人給你撐腰,你就什麽都不用教了。孩子歪了,你以後哭都來不及!”
話說完,他快步離開,腳步有些急,像是怕再多待一秒鍾,就會被院子裏越聚越多的眼光紮得下不來台。
秦淮茹站在門口,一言不發,直到許大茂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拐角,她才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抽了筋似的,一下倚在門框上。
“謝謝你啊,徐峰。”她聲音啞啞的,眼裏水光閃了閃,“剛才……我真想一巴掌呼他臉上,可是……可我不能。”
徐峰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平靜:“你要真呼了他,他巴不得把你告到街道口,非得給你扣個‘撒潑’的帽子。他那人你也知道,遇軟則硬,見硬就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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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茹咬了咬唇,低聲道:“我知道,可我也不是泥做的。他一句話,我一晚上都睡不好。”
徐峰沉吟了一下,道:“他這人,不會無的放矢。你得盯緊棒梗,別讓他再接近許大茂。這個人……不是個簡單角色。”
秦淮茹點點頭,眼神多了一絲決然,“我曉得了,這次我不會心軟。”
徐峰輕輕地“嗯”了一聲,目光落在對麵院牆上,那處老槐樹的枝葉間,一道斑駁的光影透過來,落在他的臉上,冷靜而堅決。
這四合院,表麵是日子,背後卻是一盤步步為營的棋局。
而許大茂——這一子,不能輕饒。
徐峰坐在自家屋簷下的竹椅上,腳邊是一盆剛剛洗幹淨的青菜,陽光透過院子裏那棵老槐樹的枝葉斑駁灑落,打在他的膝蓋上。他的神色淡然,眉宇間卻有幾分難掩的思索——這四合院一天比一天熱鬧,卻也是一天比一天難以讓人平心靜氣。
他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放下了手裏的毛巾,把竹椅一推,站起身,慢慢朝東屋走去。
棒梗正在屋前的小空地上蹲著,用一根小木棍無聊地在地上畫圈。頭發有些亂,褲腳髒兮兮的,身上那件藍色上衣也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他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了一眼,見是徐峰,眼神裏頓時閃過一絲慌張。
“徐叔。”棒梗怯怯地喊了一聲,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
徐峰點了點頭,語氣平和,卻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你跟我來一下。”
棒梗咬了咬嘴唇,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把那根木棍丟在了地上,低著頭跟了上去。他的心裏亂極了,像一鍋即將沸騰的粥,不知道徐峰叫他過去到底是什麽意思,但又清楚得很——肯定是和許大茂的事有關。
徐峰領著他繞過前院,走到屋後的一塊偏僻小地,那兒種了幾棵芹菜和小蔥,四下無人,倒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棒梗,”徐峰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他,聲音低低的,“你跟我說實話,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去別人家窗戶那邊了?”
棒梗嘴唇動了動,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整個人顯得像被點著了火卻又不能逃的兔子。他低著頭,眼神閃爍著躲避的光芒,雙手攪在一起,摳著衣角。
“我……我就是過去看了一眼……也沒進去,也沒拿東西……”
“許大茂讓你去的?”
棒梗猛地抬頭,眼神中掠過一絲驚慌,隨後又迅速地低下頭,不敢吭聲。
徐峰心裏早已有了答案。他靜靜地看著麵前的孩子,那個曾經天真頑皮、滿嘴跑火車的棒梗,如今站在他麵前卻像一隻瑟縮的小獸,眼裏不再有以往的驕傲和不羈,隻有深深的不安和迷茫。
“你知道你做錯了什麽嗎?”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重,卻字字落在棒梗心頭。
棒梗的眼睛一紅,“我……我沒拿……”
“我不是問你拿沒拿東西,”徐峰語氣忽地變沉,“你走到別人家窗戶底下去了,這是你該去的地方嗎?你知不知道,隻要被人看見,你就是賊。”
“我不是賊!”棒梗猛地抬頭,眼圈發紅,聲音近乎喊出來,“我就、就看一眼!我媽說我不能偷,我也沒偷啊!”
“可你動了念。”徐峰冷冷看著他,繼續道,“你要真進去了,拿了東西,就算再小,別人也會記一輩子,你以後無論走到哪兒,都會有人指著你說:‘那是個小偷。’你能受得了這種話嗎?”
棒梗的臉一下子漲紅了,呼吸急促起來,腳下在地上亂踩,眼淚卻再也忍不住地啪嗒啪嗒掉下來。
“我不是想偷,是他——是許大茂讓我去的……他說……他說有糖吃,有橘子味的糖……”
說到這,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都顯得灰撲撲的。
徐峰的眉頭動了一下,終究還是長歎一口氣,蹲下身子與棒梗平視,聲音也柔了些。
“我知道你還小,聽不出好賴。可你得記住一句話: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是誰幾顆糖就能換的。你今天聽他一句,明天他讓你幹更大的事,你怎麽辦?”
棒梗咬著牙,眼裏滿是委屈與掙紮:“可是……我媽每天都累得不行,菜也買不起……我想幫她……我真的……我不是壞孩子……”
“我知道你不是。”徐峰拍拍他的肩膀,眼神中多了一分憐惜,“你是個好孩子,可好孩子也得做對的事。幫你媽有很多方式,不是拿別人家的東西。”
“可我什麽都不會,我啥也幫不上……”
“你可以從現在開始學啊,”徐峰起身,從旁邊地裏拔了一把小蔥,“你以後每天來我這,幫我幹點農活,我給你算工錢,拿回家給你媽。一個孩子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別想著一步登天,但一步一步走,總比站在原地被人騙強。”
棒梗聽著,眼中泛起一絲光亮,他用力地點點頭:“我能行的,徐叔,我能幹!你教我吧!”
徐峰笑了,點頭道:“行,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這兒的小幫工了。但有一條,以後誰讓你幹那些鬼鬼祟祟的事,哪怕是許大茂,你都要第一時間來告訴我,聽見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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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了!”棒梗站得筆直,眼神堅定。
太陽漸漸爬上了牆頭,灑在兩人的身上,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靜靜站在菜地旁,一如這四合院中被風吹動的枝椏,經曆風雨,但也在悄然成長。
這事兒雖然暫時有了著落,可徐峰心裏卻依舊沉著。他知道,許大茂那人絕不會輕易收手,而棒梗這個孩子的命運,也許隻是這場風波中的一個小水花。
他已經下定決心——這院子裏的渾水,他徐峰,不管願不願意,已經站進來了。
徐峰站在自家灶房門前,手裏拿著一把青菜,目光卻投向西廂房的方向。那是許大茂的屋子,他那口老舊的大水缸就擺在窗下,缸口用一塊木板草草蓋著,邊角早已磨得起了毛刺。那水缸是整個四合院出了名的寶貝,說是能“冬暖夏涼,缸裏水甜”,平日裏,許大茂對那缸子比他對他那台破錄音機還親。
徐峰的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既不冷,也不溫,帶著點深藏不露的意味。他慢慢走進屋,把青菜放下,然後從一個舊木箱底下,抽出一個小布包,裏麵包著幾顆灰白色的小藥丸。他捏起一顆,指尖轉了轉,藥丸在他手心滾動著,像是隨意,卻又充滿了精確的計算。
這不是毒藥,也不是什麽能傷人的玩意兒,隻是一種極為隱蔽的導瀉藥。味淡、色淺、易溶於水,服下後四到五個小時內,腸胃便如翻江倒海般作亂。藥性發作迅猛,但最多不過拉個幾次肚子,也不會留下病根。唯一的問題是,服了這藥的人,往往在發作前毫無預兆,等察覺時早已來不及回頭。
“許大茂啊許大茂,”徐峰低聲喃喃,嘴角的弧度微微擴大,“你不是喜歡玩陰的?那我就讓你也嚐嚐在陰溝裏翻船的滋味。”
他等了三日,精心挑了一個院子裏最沉寂的午後。大多數人都躺下歇息,隻有陽光仍舊炙熱,壓得人心煩氣躁。徐峰換了一身素白襯衣,戴上了草帽,手裏提著一隻空水桶,一步一步地走向許大茂的西廂房。
水缸就擺在屋角的陰影下,缸口的木板被風吹得歪了一角,露出裏麵清澈的水麵,偶爾還有幾隻浮萍般的樹葉漂浮其上。
他左右看了看,院子裏無人,連貓都不知躲哪兒乘涼去了。徐峰眸中一沉,走近缸子,裝作舀水的模樣,趁手掌遮掩缸沿之際,指間一彈,兩粒小藥丸無聲地落入水中,瞬間融化無蹤。他把水桶虛晃幾下,又裝模作樣地舀了一瓢,潑在缸邊的老磚上,發出“嘩”的一聲清響。
“真是熱啊……”他低聲自語,裝出一副正經納涼人的模樣,隨後慢慢拎著空桶往回走,步子不快不慢,一如往常,毫無異樣。
而此時的許大茂,還在屋裏呼呼大睡。他中午喝了兩碗綠豆湯,正美滋滋地夢著他那“豔福無邊”的幻想。誰也不會想到,幾小時後,他這一天的美夢會被從肚皮裏翻個底朝天。
徐峰回到屋裏,端坐在灶台邊,開始慢慢切著剛才采的黃瓜,一刀一刀都切得極細,像是在專注雕琢一門工藝。他耳朵卻緊貼著窗邊,等待那一刻的來臨。他知道,這藥在水中溶得快,可真正起效,還得等到許大茂喝下足夠的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整個院子漸漸蘇醒。有人推窗,有人下炕,也有孩子跑出去找貓狗玩。許大茂的屋子裏也終於傳出一陣翻身聲,接著是一連串的“哐啷”響動,大約是他起身後打翻了什麽。
“哪來的風,把我水缸蓋子吹歪了……”
這是許大茂的聲音,還帶著點兒剛睡醒的慵懶和不滿。
“唉,這天熱得,得來點水喝。”
徐峰聽見這句話,嘴角不自覺輕輕一勾,眼中有一絲細微的光芒閃爍。他低頭繼續切菜,不動聲色,像什麽也沒發生。
時間再走了一個時辰,院子裏又恢複了平日的熱鬧,小孩子在槐樹下打陀螺,女人們在門前擇菜洗衣,偶有幾句家長裏短的閑話。忽然,一道粗重而急促的腳步聲從西屋衝了出來,緊跟著便是許大茂哀嚎似的叫喊。
“哎喲我這肚子!這是什麽情況……哎喲不行了……我要炸了——”
伴隨他的叫聲,還有一陣“咣當咣當”的聲音,許大茂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衝向院子最角落的茅廁,那副架勢,仿佛身後有狼在追他似的。
院子裏的人頓時紛紛抬頭,愣愣地看著許大茂的背影,有人驚訝,有人捂嘴偷笑,秦淮茹更是看了他一眼後,輕輕哼了一聲,低頭繼續擰她手裏的抹布。
徐峰卻隻坐在自家門前,拿起一根黃瓜沾了點醬,慢慢咬了一口,眉頭微挑,嘴裏輕聲咕噥道:
“嘖,這水缸的水,怕是有點‘涼’得過頭了。”
沒人知道他話裏的深意。四合院裏的人隻當是太陽太毒,把人曬出毛病來了。隻有徐峰自己清楚,他這一招,不傷人,卻夠讓許大茂記上三天三夜的滋味。
可他也明白,這還隻是開始。
許大茂這人,骨子裏那點齷齪與狡猾,不會因為一次小小的腹瀉就洗幹淨。想讓他收斂,不止要動手,還得動心,動腦,動情——而這一切,徐峰早已算在了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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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峰的目光穿過四合院的院牆,看向那條塵土飛揚的小路。太陽依舊懸掛在半空中,熱浪一波接一波地席卷而來。午後的寂靜被許大茂的劇烈叫喊打破,四合院裏的人都紛紛從屋裏探出頭來,臉上掛著各種各樣的表情。
“哎呦喂,我這肚子真是要爆炸了!誰能救救我啊!”許大茂的聲音傳得老遠,他捂著肚子蹲在院子中央,雙腿不斷顫抖,眼睛被痛苦的淚水模糊了。
“怎麽回事,許大茂?”院裏的幾個鄰居紛紛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些許驚慌,“你這是咋了?是不是吃壞了肚子?”
許大茂捂住肚子,額頭上滿是汗水,嘴巴張了張,但好像連話都說不出來,痛苦到極點。他的眼神裏充滿了求救的焦急,似乎對眼前的痛楚已經無力抵抗。
“徐峰,快來啊,快來看看!許大茂不行了!是不是中毒了?”院子裏一個大媽焦急地喊道,聲音中透著不安。
徐峰站在院門口,原本正低頭擺弄著一籃子剛采來的菜,聽到聲音後,他微微抬頭,看到許大茂痛苦不堪地蹲在院子中央,臉色蒼白,汗如雨下,整個人像是隨時會倒下的樹木。
他沒有急著走過去,而是抿了抿嘴,慢慢走到了許大茂身邊,彎下腰仔細觀察了一番,輕聲問道:“你還記得吃了什麽嗎?”
許大茂睜開痛苦的眼睛,看著徐峰,似乎想說什麽,卻一開口就忍不住再次大叫:“啊——痛!我……我怎麽知道,肚子……肚子疼得像刀割!”
徐峰微微皺眉,語氣平靜:“你是吃了東西不合適嗎?還是中毒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許大茂眼淚幾乎要掉下來,痛苦的情緒讓他幾乎崩潰,“我早上喝了綠豆湯,吃了點粽子,沒問題啊!怎麽會這樣?”
“那就是中毒了。”徐峰語氣依舊平靜,但心底卻在暗自思量。表麵上,他並沒有露出任何情緒波動,隻是慢慢蹲下身,伸手拍了拍許大茂的背,“先別慌,坐著,我送你去醫院。”
這話一出,許大茂眼睛猛地睜大,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恐懼:“去醫院?徐峰,你說什麽?我不去醫院,不去……”
“你不去,你就死在這裏。”徐峰的聲音比剛才冷硬了幾分,眼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冷意,“再不去,就真來不及了。你自己決定。”
許大茂愣了愣,滿臉的痛苦、恐慌一瞬間讓他無言以對。他緊咬著嘴唇,終於沒再猶豫,點了點頭。
“那……那就快點,徐峰,麻煩你,快點。”
徐峰起身,低聲吩咐旁邊的鄰居:“你們看著他,別讓他再折騰了,我去叫車。”
鄰居們紛紛點頭,兩個大叔立馬上前扶住了許大茂。許大茂的臉色已是蒼白如紙,眼睛微微閉合,整個人像是要墜入無邊的深淵,他的手不斷在空中劃動,像是試圖抓住什麽,卻又什麽都抓不住。
徐峰一邊回頭看著許大茂,一邊走向街口。他腦袋裏盤算著接下來的一步步操作,這場計劃,他已經開始得很久,隻是許大茂顯然並沒有意識到這一切。
車子開進院門的時候,徐峰已經站在門口等候。他沒有急著上車,而是慢慢轉身,看著許大茂被扶進車裏,內心卻無比清楚,今天的這出戲,遠遠沒有結束。許大茂,這個四合院裏最善於“投機取巧”的人,遲早會嚐到自己所種下的苦果。
車速漸漸加快,徐峰在車窗外看著遠處的街道和高樓,他沒有去關心許大茂的狀態,因為他知道,無論許大茂現在有多麽痛苦,那都是他應得的。
許大茂身體的痛苦不過是表麵,而那種被迫麵臨生死邊緣的恐懼,卻是最致命的毒藥。徐峰知道,接下來許大茂將會被這股恐懼折磨得無法自拔,而他所需的,正是這種恐懼。
車駛過老街,朝醫院方向疾馳。徐峰靠在車窗上,內心卻依舊平靜如水,似乎什麽都不曾改變。但他知道,一切正如他所計劃的那樣,許大茂,終究會為自己所有的做法付出代價。
醫院的白牆如同刀割的陰影般映入眼簾,車子停在了急診入口,許大茂被迅速抬下車,送進了急診室。徐峰站在門口,看著急診室的門被重重關上,心裏暗暗一笑。
夜色漸漸降臨,四合院的院牆在微弱的燈光下投射出長長的陰影,空氣中的悶熱似乎並未隨著夕陽的消退而有所減輕,反而愈發厚重。徐峰站在醫院的門口,目光凝視著那盞昏黃的路燈,心中已沒有了早些時候的平靜。許大茂被送進了急診室,醫護人員開始緊急處理,但徐峰知道,無論許大茂是否能挺過去,今晚的事,他早已掌控。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煙霧順著他的鼻腔緩緩飄散,掩蓋了他心中那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感。許大茂那一聲聲哀嚎,一直在耳邊回響,但他也清楚,這一切都是他有意識地引導的結果。
“沒事,不會死。”徐峰低聲自語,仿佛是在安慰自己,又仿佛是在告訴某個無法聽見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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